沈执取了巧将元帝换出,带出宫外。
而后的事情便容易许多,玄霄营的兵马在外等候多时,铁剑铠甲攻入,不消多时,便活捉了萧册,连同将金銮殿内一干被吓出屎尿的的大臣救出。
成王败寇,萧册原以为自己便要送进大牢,谁料兜转着,不知被关进了哪。
尽管如此,面前一身华服,容貌艳丽的人却是熟悉的。
熟悉又陌生,于当年相差的是那份巧笑嫣然的纯真,如今多出的锋利之感,怕是如同她手中刀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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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谋逆来得快去得快,只是离返路上,不知是萧册的哪位忠仆,箭发称得上高超,射中了驾马的沈执。
离将军府实在近,一行人将暗卫杀了,没得法,只得先去将军府。
箭从肩部穿入,银质的箭头上淬了毒,姜眠再见到他时,沈执意识不清,抓着她的衣袖,虚弱的声音同她道:“……别担心……”
“闭嘴,你别说话……”
姜眠几乎是强忍着泪憋出一句话,随后帮着太医拔除那只箭。
生死病痛她十多年来她见的不在少数,离自己最近的一次,是养育姜眠多年、伴着她长大的奶奶病逝,那种无力回天的滋味仍藏在她的内心深处,然而沈执的毒伤却让那些不愿触及的回忆迸发,让她彷徨,让她恐慌。
宫中名声盛望的太医来了好几位,倾力相治,幸而中的是常见之毒,并不难解,及时抑制了箭毒扩散。
沈执那夜间发了烧,姜眠守了半宿,床榻上那人慢慢转醒,睁眼看见她的一瞬便要爬起。
听到了动静,原本困极小憩的姜眠忽地惊醒,病榻上的人未着外衣,露出的上身肌理线条漂亮紧实,只是右肩头斜绕过腰腹包扎的伤处十分显眼,纱布上渗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姜眠才因他的苏醒的欣喜,又见他因失血过多而过分惨白的嘴唇,下意识便阻止他:“你别动!”
她手贴着感受他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沈执的手臂,感觉他身上那股滚烫非常的温度已经消散下去,应该是烧退了。
“你别急,我去找大夫。”
“我没……”
姜眠不及沈执说一句话,抖着手便匆匆出去唤人。
事实上她作为医者自己也能判断,但是放在这样重要至极的人身上,她却仍是无法将悬着的一颗心落下。
直至大夫过来,仔细诊了脉,又检查了伤处,亲口对她说了声已无碍,姜眠才松了口气。
整个过程,大夫在诊治,沈执眼睛则紧紧跟在她身上,看着姜眠随着忙前忙后,仿佛又有几分回到沈府小院中她操劳自己左右的场景,突地有些责怪自己。
怎就不能小心些,让她担忧了。
沈执憋了半日,故作轻松道:“我无妨了,这伤十天半月便能好,以前在军营……”
姜眠听着他声音中有些掩饰不住的沙哑,剜了他一眼。
沈执即刻没了声儿,一句话也未再说。
灯火皎皎,姜眠的眼直视她,半晌吐出口气来,不再追究:“饿了吗?”
沈执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姜眠问归问,却没打算听他反应,算来沈执有近一天未进食,这样身体当然是受不了的,她取了粥水来,给他喂了下去。
夜半时分,漫天的星子高悬,风声寂寥。
沈执用完了粥,轻轻扯着姜眠的衣襟,低声道:“夜很深了,你上来陪我一同睡罢。”
姜眠沉默的换了寝衣,睡在外边,虚虚地将头偎他身旁,脸埋得看不见半分,“不会压着你吗?”
“不会。”
沈执垂下眼帘看她,本以为她要再说话,但久久过去,才见她问下个问题,“……疼得厉害吗?”
“有点……或许你……”他像是认真一想,未受伤的手穿过她的后腰,贴在怀中紧了紧,“你亲亲我,说不准就不疼了。”
姜眠忍不住恼了脸,“什么跟什么?胡说八道。”
但过了会儿,她仰头,轻盈的吻在他唇边落下,沈执将脸贴着她,心满意足地一笑。
姜眠心底切的一声,不就是想骗她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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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禅位四皇子时,已是所有人意料之中。
大皇子萧册谋权篡位,最后死于长公主之手,可在年暮之际,彻底压倒他的却是接而的一出事。
长公主萧明毓自杀了。
皇室多波折,便是元帝也想不通,他受千万人俯首敬拜,内里家族竟不堪至此。
元帝病来如山倒,监国之权落至了四皇子手中,谦逊聪敏之姿跃于所有人面上,得了不少民声和赞许。
京中若说谁最春风得意的,当以跃居国舅身份的裘洛楚莫属,连以往的恶臭名声也盖不住国舅的光辉,一时京城侯爵门府择婿之选。
当然,国舅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裘洛楚去了将军府探沈执的伤,还没进门,便被小厮挡住了,“国舅爷,我家夫人说了,将军病中呢,不宜下床见客,您就先回去吧!”
“啧,不见你家将军,进去喝口茶总行吧?”
小厮笑嘻嘻道,“我家夫人还说了,裘侍郎都成国舅了,哪缺这口茶呢,要真缺了,出门东转便是酒肆茶街!”
裘洛楚不由得皱眉,看着将军府的门匾,又觉得连口茶都不给喝便赶人的作风有些似曾相识,“她还说了什么?”
小厮门清儿,装模做样的学道:“夫人说:‘拜拜了您’!”
“嗬!”
沈执确实被姜眠拘着在床上养伤,这养伤之名着实好用,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去玄霄营,还能日日和姜眠呆在一处。
连梦都是甜的。
姜眠帮着沈执换了大半个月的伤药,怕他伤口触水,沐浴时会帮着擦洗,有时候沈执难耐的表现控制不住,便会低低地喊她名字。
姜眠望着与他清隽面容分毫不符之处,头皮发麻,“不行。”
沈执气息不稳,眨眼复睁开,雾气茫然,“为什么?”
“你伤还没好。”
他嚅喏,“不妨碍的,眠眠……”
姜眠看着这色令智昏的人,都快气笑了,“那也不行。”
沈执巴巴地眨眼,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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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近一月,姜眠时常去府医处学医术,回来时撞破了沈执正进院门,两厢止步在原地。
姜眠望着穿戴整齐的沈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抱手在原地:“第几回了?”
沈执却跳过这个问题,顶着微红的俊脸高兴地拉她的手,“眠眠,昔日与你成婚时我一无所有,让你陪着我受苦,今日我还你一个婚礼。”
婚礼?
姜眠被这两个字砸得晕乎乎,直至与他说定的日子到来,她还是迷茫一片。
直至冬杏一大清晨拉她坐在梳妆镜前,嘻嘻闹闹帮她绾发梳妆。
凤冠霞帔加身,大红嫁衣纷飞似火,新娘子明艳婉约,绰态柔美,恍若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般明耀,只一眼便让人心神散乱。
沈执进来的一瞬间呆愣了几秒,他亦换上了广袖的红衣,腰带束身,衬得身量极高,墨发玉冠束起,丰神俊朗,腰间芙蓉玉伶仃作响,与姜眠腰间系的是同一对。
沈执走进她,姜眠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忐忑的,同时亦是欢喜十分。以前没想过穿上嫁衣是何种滋味,今日上了身,见了与她同衣装的沈执,才知将自己后半生交付给心爱之人,从今后共患难、共甜苦,是一件多么令人期待又紧张的一件事。
沈执没说话,弯下头,温热的气息拂来,在姜眠渐渐变得浅红的面庞前低下,与她唇齿交缠,久久才分开。
似乎将她唇上染的茱萸也分去一半。
声音动听,“我抱你出去?”
姜眠顶着一双含情的剪瞳向他点头,沈执正向抱她,忽地想起什么,左右巡视,找着了鸳鸯绣顶的盖头,给她盖上。
姜眠的视线落下了一片红,紧接听见他隔着红盖头在她旁边道:“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姜眠恼红着脸,拽紧他的袖子,拽得皱巴巴。
沈执愉悦的笑了声,将她抱出去,送进了迎亲的花桥。
沈执无父家,姜眠无母家,婚礼和别对夫妻皆不相同,但不妨外将军府外头堵着水泄不通,前来蹭着喜气的百姓,将军府的侍女小厮门分发着“彩头”,新娘子一出现,小孩们尤为兴高采烈。
“新娘子来了啦!新娘子来啦!”
炮声与迎亲乐器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姜眠坐在花轿中,沈执骑上了前头挂上大红花的俊马,一声拉长的“起轿”落定,迎亲队伍走上了京城最繁华不过的朱雀大街,走过姻缘鹊桥,走过东街的三生石月老庙,又回起点。
满堂的宾客,牵着红绸的夫妻终于来到了堂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台前是沈执生亲的牌匾,姜眠与沈执久久俯首。
而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房里红烛摇曳,红娘的喜庆话连篇不断,等她出去了,房内唯剩二人。
沈执挑开了姜眠的红头盖,姜眠原先有些热,此刻看来面上红霞一片,像一颗诱人的果实,散发着幽香。
接过沈执递来的酒樽,看着他含着情意的双目,似一同将白首不离的誓言交杯饮尽。
相守永远。
外头依旧锣鼓喧天,宾客同坐而饮。
裘洛楚与陆清林自是少不了人,几杯酒入腹,裘洛楚又应对完四面的寒暄,终于有机会同他天花乱坠聊起。
“成两次亲,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沈执,他就是在炫耀!”
向来认同沈执的陆清林也附和,“我也觉得,但我好羡慕。”
“……”
裘洛楚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样了?”
二人面面相觑。
想不到时至今日,裘洛楚还是孤家寡人,而陆清林除了心仪的姑娘登门代替哐啷砸了他一脑袋的侍女道歉外一无进展,虽然他至今可以笑得心神荡漾。
身后一个醉汉笑眯眯转过头,声音迷迷糊糊,“好办啊!你俩在一起得了!”
二人互看一眼,同时扭头呕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