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何意,难道……是因为他?
前几日,昭玉与尚修明断了关系。
她可是还在乎他?
想到此处,尚修明心头不知何种滋味,愤怒中竟夹杂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悦,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面上表情也愈发的复杂。
盈娘没死,这么多年来,是他错怪她了。
他目光遥遥的看向昭玉,昭玉却没看他。
昭玉如今早已看出许宜盈的真面目,听着尚修明质问的话,不恼反笑。
尚修明一向自视甚高,大抵是未曾想到,他自个儿也是个蠢货,看不透人心,还叫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就挺好笑的,真想瞧瞧日后尚修明发现自己被骗,当是个什么表情。
她老神在在的坐着,没说别的,只不咸不淡的反问一句:“本宫做事,何时轮得到尚大人来过问了?”
许宜盈听到这儿,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来先前见着她之时,她还以为沈昭玉变聪明了,如今一看,倒是她高看她了。
虽说有她的推波助澜作怪,但是沈昭玉与修明哥哥成亲这么久关系越来越僵,同她这样的性情也未必没有关系。
她红着眼圈,恰到好处的哽咽了下。
却不想,尚修明压根儿没注意到许宜盈的表情,竟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昭玉,你将盈娘扣下,可是因为我?我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妹妹对待,并无私情,你又何必针对她。”
许宜盈怎么都没料到尚修明不仅没发难昭玉,竟还解释了起来,她垂着的脑袋脸色稍稍有些难看,用力捏紧了手指。
昭玉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许宜盈身上,忽的嗤笑一声,道:“为了你针对她?尚大人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本宫以为,上次便已经同你说的够清楚了。”
至于尚修明说的,他到底是心悦许宜盈,还是真的将她当做妹妹,昭玉早已不在意。
不过如今瞧着许宜盈与尚修明的反应,倒是十分有趣,遂拍了拍手,淡淡开口:“呈给尚大人瞧瞧。”
话毕,芍药走上前,将手中东西递给了尚修明。
尚修明疑惑的看了昭玉一眼,才将芍药手里的书信接了过去。
许宜盈瞧着,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尚修明越往下看,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昭玉轻笑一声,“尚大人便不好奇,为何许姑娘活着,却一直没来京城找你吗?如今,本宫查到个更有趣儿的,尚大人瞧了,许会心中更加好奇。当然,这信上所写的,若是尚大人不信,本宫府里头还有许姑娘的贴身丫鬟,可叫来一问。”
昭玉给尚修明的不是别的,正是昭玉叫许岭去查到的,这一年来许宜盈的落脚之处。许宜盈的嘴紧的很,又十分谨慎,她问不出多少,但她身边那个小丫鬟,却是个没有城府的。
实在可笑,许宜盈这一年来,竟一直都在京城附近居住,她装作一个嫁人妇人模样儿,时不时便会出来打听尚府动向,她对尚府了如指掌,却一直不曾回去。
众人都以为她已死,再加上她加以伪装,竟一直都没有露馅。
奇怪的是,许宜盈这一年来经常闭门不出,却也未曾短过银钱,便是她走之时带了些银钱,也不足以支撑她这一年来的花销。昭玉怀疑,应当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人给她送去银钱。
瞧尚修明这副模样,这个人应当不是他。
思及此,她目光又落在尚修明身上,他看着手里的书信,眉头越皱越紧,半晌都未曾说话。
昭玉遂道:“本宫有一事一直心中不明,尚大人可否解惑?”
尚修明将书信合上,抬头神情复杂的看向昭玉:“公主请讲。”
昭玉柳眉蹙起,疑惑不解:“许姑娘离开尚府后,遭遇劫匪,你们为何那般笃定,是本宫害死了她?”
尚修明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瞧着有些错愕,大抵是没想到昭玉会这么问,声音都微微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许宜盈脸色稍稍变了,她忽的拽住尚修明的袖子,哭着道:“修明哥哥,我怕,你带我走好不好?”
昭玉冷眼瞧着她的动作,神情讥讽。
尚修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面色一沉,将袖子从许宜盈手中扯出。
他定定的看着昭玉,认真的道:“盈娘离开前一日,曾被人推入湖中,险些没了性命,后来她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整天,哭了许久,问只说是不小心跌进去的。第二日,她便留书一封,离开了京城。且在此之前,她情绪也不高,总是闷闷不乐的。”
昭玉莫名其妙的看着尚修明:“这同本宫有何干系?”
想不到,这许宜盈还有做林妹妹的潜质。
难怪在尚修明眼中,她就是朵单纯娇弱的小白花。
就是不知,尚修明知不知道,他这瞧着娇弱的小白花表妹,爬墙爬的倒是挺熟练的。
尚修明看了一眼一旁的许宜盈。
她脸色微微泛白,瞧着像是想起了从前,看向昭玉的目光满是恐惧,眼圈红了又红,眼睛蒙上一层雾气。
昭玉看着她的模样儿,脸色一沉,不会是将这些都算到了她的头上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尚修明便拧紧了眉,道:“盈娘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离开,还有一个留在了京城。她走后,母亲差人将那个丫鬟绑了来……才得知,盈娘离开前受尽了委屈,那些贵女听你差使,在外经常针对她,这才导致她有段时间闷闷不乐。而她跌入湖中那次,也是你的人推她下去的。”说到此,他咬了下牙,道:“推她下去的那人亲口说,她是公主派来的,若是盈娘继续留在尚府,便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后面的话,他就算不说,昭玉也想到了。
因为许宜盈在京中屡次被针对,又险些没命,只好留信不辞而别,谁料,路上竟遇到了劫匪,遭遇了不测,最后只留下两具尸体。
逻辑没什么问题,这一波三折,的确令人信服。
听起来她也确实挺可恶的。
但……
昭玉嗤笑一声,这种事,她从来都不屑干,在没同尚修明成亲前,她从不知还有许宜盈这个人的存在。
说起来,她在被尚修明那样对待后,也曾问过他为什么。
可他当时厌恶她至极,只说了句:“你心知肚明,装什么无辜。”
便不再与她交流。
思及此,昭玉神色微冷,开口道:“这些事,本宫从未做过。”
尚修明这心盲眼瞎识人不清的蠢货,活该被骗。
说到此,她看了一眼面色微微泛白,神情恍惚的尚修明,不想再理会他,遂摆手道,“罢了,本宫气也出了大半了,你将人的带走吧。”跟蠢人玩也会变蠢,日后她还是离尚修明远一些。
说完,她吩咐芍药送客。
尚修明猛地抬起头,看向昭玉:“沈昭玉,你把话说清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大,仔细听,竟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
昭玉:“你回去问你的好表妹吧。”
许宜盈小声哭道:“修明哥哥,这中间许是有些误会,是我们误会公主了。都是盈儿的错,早该想到的,公主便是再厌恶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出手的。”
昭玉不耐烦:“尚大人在本宫这儿,可没有面子可言,你若是再往本宫身上泼脏水,别说你是尚大人的表妹,便是他亲娘,本宫也照样要了你的命。”
许宜盈身子一颤,脸色愈发的白了,模样儿瞧着可怜极了。
尚修明脸色也难看至极。
昭玉又吩咐一声:“芍药,送客。”
他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都迸出青筋。
芍药在旁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却并未看芍药,只目光灼灼的看着昭玉,脸色也白的厉害。
“昭玉,你同我说清楚……”
昭玉冷声道:“尚大人回吧,本宫忙得很,没时间管你这档子破事儿。等眼下事了了,本宫心情好了,没准能同你一起寻个真相。”
说完,她彻底没了耐心,喊道:“许岭,送客。”
很快,许岭抱着剑走进来,冷着脸对尚修明道:“尚大人,请——”
尚修明定定的看着昭玉:“好,我等你。”
说完,他终于转身离去。
他走的很慢,脚步发沉,似乎神情有些恍惚,下台阶之时,还踉跄了一下。
许宜盈咬了咬牙,哭着追上去扶住他:“修明哥哥……”
这二人走后,昭玉终于清静了下来,抬手摁了摁头。
一旁芍药见状走到她身旁,轻轻的为她按摩。
她撅了噘嘴,似乎还有些生气:“主子,便这么将许宜盈放走了?”
当初主子为了她受了这么多苦头,不过是饿几天关几天,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个心思恶毒的小蹄子,竟还这般污蔑主子,依她看,就应该将她卖入青楼,她不是喜欢哭的梨花带雨的吗,便叫她去青楼哭去,看她日后还有没有脸去尚大人跟前儿装小白花。
昭玉微微闭着眸子,淡淡道:“那该如何?将她强行扣下,尚修明不会善罢甘休的,走了也清静。”
芍药听了后,更加不痛快了,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主子就这样放过她,也太便宜她了!”
昭玉睁开眸子,看着芍药这副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行了,瞧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抢的是你男人呢。”
芍药瞪大眸子:“主子!”
她扭过头,瞧着憋屈极了,还将手放下了,小声嘟囔:“是奴婢多管闲事了。”
昭玉心头好笑:“你也知道本宫是你主子,你这丫头,如今脾气是愈发的大了,不过打趣你两句还恼上了。”
芍药突然间红了眼眶,咬了咬嘴唇:“奴婢就是替您不值。”
昭玉叹口气,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出息,本宫在你眼中,便是个人人都能欺负的软柿子吗?那许宜盈,本宫定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放心,她同尚修明回府后,二人谁都好受不着去,且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芍药捂着额头,眼睛一亮:“真的?”
昭玉:“本宫何时骗过你?”
芍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开心的道:“主子英明。”
昭玉:“刚撵走两个烦人的东西,还要哄你这个小丫头,本宫这是造了什么孽。本宫可警告你,我瞧见许宜盈那一哭便觉着十分烦,你若是再同她一般,动不动就红眼圈儿,便将你也撵出府去。”
芍药咧着嘴笑:“主子放心,奴婢日后只笑不哭。”
昭玉没好气儿的瞪她一眼。
-
临昌大军压镜,不仅尚修明注意到了,昭玉也早有察觉。
近几日,昭玉没再回公主府,一直都留在宫中陪着赵太后。
赵太后此时急得火烧眉毛,正在同昭玉臭骂陆宴知。
为了不打草惊蛇,此时除了昭玉陆宴知沈瑜以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所以,陆宴知此时在赵太后眼中,连狗都不如。
“哀家就说陆宴知那厮不可靠,就是个混账东西!前脚与你断了,后脚便领兵离京,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如今临昌王蠢蠢欲动,定是想反了!依哀家看,他定是怀恨在心,早就投靠了临昌王,故意来这么一出的!狗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黑至此,我若是他娘,便一日抽他三十巴掌……”
说到此,赵太后语气一顿,看向昭玉:“他没得便宜吧?”
昭玉摇头,如实道:“没有。”过一些日子便不一定了。
赵太后心里的气散了一些,握住她的手夸道:“哀家的好昭儿。”夸完又继续骂道:“昭儿,你记住,像是陆宴知这种不靠谱的男人才是最可恶的,出尔反尔,小肚鸡肠,日后定不可找这种人托付终身。”
昭玉心情复杂,“母后,其实陆宴知没您说的这么坏……”
赵太后捂着胸口,恨铁不成钢:“住口,你还替他说好话,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哀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儿!”
昭玉:……迷魂汤没有,就是给了她十万兵马,叫她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见她着急,昭玉有些心疼,遂劝道:“母后,您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定不会有事的。”
赵太后听后,摸着她的头发道,眼神怜爱的叹了口气:“吾儿,是哀家将你养的太傻了。”
说完,她又开始骂起了先皇,说他个黑心烂肺的,知道手足情深,就不知道她们娘仨不易吗?早些便将临昌王那老小子一刀砍了,哪里还有这些个破事儿。
昭玉太阳穴跳了一跳。
罢了,不管她了。
嘱咐徐嬷嬷照顾好赵太后,便去御书房寻沈瑜了。
昭玉去之时,姬元嘉正在御书房中与沈瑜商量事。
姬元嘉朝着昭玉行礼后,便退至一旁。
“皇姐。”沈瑜站起来,担忧的道:“母后可还好?”
昭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母后好着呢,还有心情骂人,陛下不必挂怀。”
沈瑜原本严肃的面上透出几分古怪,他面上微微红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朕随后再去给父皇上柱香。”
昭玉表情复杂:“本宫同你一起去。”
姬元嘉站在一旁,听着这姐弟二人的对话,顿时忍俊不禁,险些笑出来。
就在此时,有太监上前来报:“陛下,尚大人求见。”
沈瑜点点头:“宣。”
尚修明进来后,便瞧见一旁的姬元嘉笑意未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笑?
二人一向不对付,在朝堂之上没少掐架,此时干脆骂了句:“蠢货。”
姬元嘉并不恼,只摇头叹息一声:“真惨。”
尚修明脸一黑,不再理会他,而是同沈瑜行礼:“微臣参加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