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美食)——紫夭
时间:2021-06-02 09:48:12

  银荷听得,扫了几分兴致,却也乖乖道,“阿爹当家,都听阿爹的。”
  蜜儿道,“毕大叔的果儿好,我自依着外头的银钱数儿来结。”
  “只望着食客们满意,食坊和菜地,便就两头吃香。”
  “对。”毕大海爽快一声,又与银荷道,“你莫要心急,那一亩田地的红风铃也要熟了。听着蜜儿的话,日后我们也定有得钱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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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天气好,如蜜坊中朝食生意红火。阿彩方送走了几位散客,又见得一行锦衣的官兵结伴儿进来,寻得一张空桌落座了。
  阿彩认得那些人的衣服,那面料儿上乘,自小心喊了声,“官爷。”
  “一人来一碗酸汤粉儿。”吴尧对这京城大街小巷的吃食都熟悉,自打不见了甜水巷口的小老板娘,便与人打听得来,那小老板娘来了西街上开小店儿了。
  见得阿彩忙活起来,吴尧半天寻不见熟人的影子,自打听起来,“小姑娘,你们家老板娘呢?今儿不在?”
  “姐姐今儿去城外看菜地了。”
  “朝食都是我来卖的,这酸汤粉儿我做的和姐姐一模一样。”
  “官爷放心!”
  “那行!”吴尧应了声,方转头回去与同僚唠嗑儿了。
  今日蜜儿出了门,阿彩一人有些忙不过来。明煜刀工尚且还在,便在厨房里片好了一盘子酱牛肉,与阿彩送了出来。自从失明,他耳力长进不少,听得一旁几人说话声响,忽的分辨出来,是禁卫军的人…
  吴尧正与几个同僚道,“这味道,侯爷还在的时候也喜欢。那时候还是小姐日日让人来买回去的。”
  听得吴尧提起明府里的事,胡顺长叹了一口气,“那日若不是我去镇抚司回来迟了,该还能见得都督最后一面…”
  “都过去了,莫提了。”一旁几个同僚劝着,酸汤粉儿已然上了桌,几人动起筷子来…
  明煜借着阿彩的身影做挡忙寻着后堂去,以避开耳目。胡顺尚且对他还有几分衷心,若被其余人察觉出来,便是不好…
  不巧的是,小卒平川今日也随着吴大哥来打牙祭,瞟见那一抹身影,忽觉几分眼熟,“诶,那人似不似大都督?”
  话还没落,平川的脑袋便被胡顺拧了回来:“都督还陪着陛下上朝呢,怎么会在这儿。吃你的粉条儿。”
  胡顺算是这一行兵士们的小长官,几人听得他话里严厉,便也不敢再多看多说什么。只麻利地嗦起粉条儿来…
  胡顺比平川还早注意得那抹身影一些,确是相似…都督那日是遭影役人刺杀,若还在生,背后那收买影役之人不定还在打着什么主意。不管那人是与不是,他且定不能行对都督不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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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纤云弄巧(3)   “二叔,你记得要回来……
  蜜儿赶着傍晚前从城外菜地回来。
  客人们已然到了两三桌,见得老板娘手中提着两个竹篓子,各起了兴致。
  “老板娘,这是从哪儿回来?”
  “今儿可是有什么新菜?”
  蜜儿摇着手中竹篓儿,“城外见得地里阿伯们捉黄鳝,买了好些来。还有刚杀来的鸭肠,冒着热气儿呢。”
  “红焖鳝段,爆炒鸭肠。今儿加菜。”
  “今日可算来得巧了!与我们这上个红焖鳝段。”
  “我们要一碟儿爆炒鸭肠,老板娘的手艺,定不差的。”
  “好嘞。”蜜儿提着竹篓子寻着店里去,却被阿彩挡了挡。
  “姐姐,二叔自打儿清早,便没出过房门。”
  “我去敲门,他只说无事。也不知是不是眼疾又发了。姐姐你可要去看看?”
  蜜儿心上紧了紧,这才忙寻去了后院儿。食材放去厨房门口,便去敲了敲二叔的房门。
  “二叔?”
  房门方敲了两下,便被一把从里头拉了开来。蜜儿见得他人,一双目光空空落在身前,好似并未疼楚,方拉着他衣袖,“阿彩说你一整日没出来,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呀?”
  明煜探了探外头的光线,已然几分黯淡,知道是傍晚时分,方与她道,“我无事,你先去忙。我夜里再寻你说话。”
  听他神神秘秘卖着关子,蜜儿几分迟疑,还是寻去了厨房。外头客人们还等着上菜,确是不好耽搁了。
  焖鳝段儿得用酒,重姜汁,以去腥味儿。鳝段儿得先过油,方能使肉质不散。加上泡发好的香菇,冬瓜,慢慢煨上小半个时辰,便能上桌与客人们享用。
  春日的鳝鱼肥美,除却了腥味儿,剩下独特的香气。田埂草木,春日雨泥,被浓厚的酱汁调*教过后,口感厚重,肉鲜紧滑…
  客人们吃开了,等了许久的小锅,眨眼功夫便被几双筷子一扫而尽。那酱汁酒香,拌米饭更好。话不多说,米饭又下了两大碗去…
  肉足饭饱,食客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好呷!”
  目光却飘去了另一桌上的爆炒鸭肠。一闻便是用酒炒的,香得很。
  夹一筷子鸭肠塞满嘴,酒糜香气莹润满口,咬下一口,脆嫩多汁儿。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新鲜的笋蕈…合着那味道微微剌口,吃一口便停不下来…
  方吃饱了红焖鳝段儿的食客喊着:“明日还来,老板娘,那鸭肠与我留一份儿。”
  蜜儿方从后堂里出来,端着一道儿新菜,“明儿可不定有了。今儿逢时,正好遇着农家里宰鸭子…”
  食客听得果真坐不住了:“那、那便今儿来一份儿!”
  “再来壶玉琼酿,好菜就酒!”
  晚市最是忙碌,蜜儿忙完下来已然亥时二刻。
  蜜儿自记挂起二叔的话,让阿彩收了门板儿,便寻来了后院里。却见得二叔一身黑衣,似是早有准备了。手里还拎着一壶玉琼酿。
  “又偷我的酒喝?”蜜儿三两步寻过去要抢来的,却被他身形一晃。如今他身上伤早好了,身手可是厉害。却被他送了一坛子酒来自己手上。
  “……”蜜儿几分无措,“与、与我酒做什么?”
  明煜叹笑了声,“这院子待久了,闷着。”
  “寻你喝酒,一道儿解解闷子…”
  “……我才是几岁呀,不能喝酒。”酒不好喝!
  话没完,蜜儿只觉手腕上一紧,脚下一轻,眼前景象晃了晃,她猝不及防被人背去了背上…
  “干、干啥?”手里握紧了那酒壶,也不知是怕自己掉了,还是怕那酒壶掉了。却听得二叔一声,“捉紧。”随之眼前景象晃动,二叔踏着屋檐旁的小磨,借着石墙反跳,又飞身去了屋檐上…
  蜜儿小心肝儿吓碎了一地…
  不,已经没有地了…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她在飞…
  明煜只将人带来屋顶,方寻得一处屋檐角上,将她放了下来。这地方他独自来过几回,已然轻车熟路。
  蜜儿忙抱紧了屋檐角上雕着的那只小兽,又往脚下看了看,高、太高了…她从小就不会爬树,见得高处便躲着…她是走兽,离地远了就心慌…
  她看了看旁边。二叔却镇定自若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还正仰头喝了一口酒。
  “二叔,你、你不怕高呀?”
  明煜微微侧面,只道,“放心,这屋檐平缓,摔不了你。”
  “……你忽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蜜儿…”
  蜜儿还是头一回听他如此郑重其事喊她的名字,似是真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她自心中打鼓也能猜到来几分…便果真听得他道:
  “我恐怕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却见二叔侧目过来,一双眼睛空空洞洞落在她面上…
  方上来了好一会儿,她才熟悉了一些,脚下虽是斜的,倒也没让人打滑的地步,其实不必那么害怕。
  她这才松开那只石雕小兽。“我知道呀。”
  “那日那位周大人来,便说要接你去大府宅上修养,还专门有小别院呢,不定还有丫鬟小姐什么的,天天贴身照料着。”
  “……”明煜闷了一口酒下肚。
  蜜儿见他无话,只得又给自己圆着场:“我是说,这样你眼睛也能好得快些。”
  “原本也不该这么快。只是今日朝食,来了几个禁卫军,我恐怕在他们眼前露了脸面与身形。若无人将我认出来,那便是好事,可若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入明远耳朵里,如蜜坊怕也会受得牵连。”
  他不能冒这个险,以如今明远的心狠手辣,很可能会牵连着这丫头的生死…
  “那…二叔你走了,还会回来么?”蜜儿望着他一双空洞的眼里,想求个答案,手中的酒壶却被他的酒壶碰了碰。
  “会。”还活着,就会。
  他在心中与自己许下承诺,却很快将沉重的话题绕开。
  “我走之后,你得好好上学,若许家实在容你不下,便与阿彩一道儿去郭家的。有个人跟着照应方好。记得与人家学费钱,私相授受,不可。”
  “早两日,郭潜那小子送来了本千字文。搁在账台下,你记得看,照着练。”
  “店面不必太忙,钱赚得够用便好。身体重要。”
  “你衣物不多,账目上的钱取来,与自己好好张罗些。不必太过节俭了。女孩子家,还是要懂得打扮的…”
  “特别是秋冬,穿足些,莫着凉…”
  蜜儿边点着头,边呛了一口酒下肚:“二叔今日好啰嗦…”
  “……”明煜收了话,“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二叔连秋冬都嘱咐了,可是过了秋冬,也不打算回来寻我?”
  “现如今春天还没过呢,二叔要去多久?”
  “……”这话他无法作答。
  禁卫军落入明远手中,皇帝如今都得仰仗三分。他若想平反,也还得顾及皇城安危。此事太过复杂,或许两月,或许两年。他说不准…
  他压下心中些许不安,方扬了扬声调道:“待我回来,你该是个大姑娘了。能写会道,诗词经文,算数珠法,都该难不倒你。这如蜜坊,也该要门楣一新,在京都城里立下一席美食之名,不在话下…”他的丫头,他很是清楚。
  这样的姑娘,值得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
  至于他,或许并不美好…
  “那可太难了,读书写字就把我给难死了。”
  蜜儿只觉二叔的饼子画得好大…
  她不自觉地去抱了抱二叔的衣袖,蹭着那衣服上头几分清冽的气息,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二叔,毕大叔如今的菜地可大一片了。红果儿,红风铃,再过十几日便就丰收了。我正看着食谱,夏日里做荷叶宝鸡、韭菜炝河虾,红果儿豆腐羹…秋日里水产便都肥了,酱蟹我可最拿手,还有炭烤的蒜香牡蛎,配着红风铃的辣子味儿,可得多香呀…”
  大约酒是有些醉人,她直靠着旁边人的手臂,有些发昏起来。合上双眼,也不知是什么热滚滚的东西划过脸庞。
  避开喉咙里的氤氲,蜜儿方才继续缓缓开开口:
  “二叔…”
  “你记得要回来尝尝…”
  却听得旁边淡淡地一声,“好。”
  **
  清早的阳光洒在皇城金瓦上,泛起一片粼粼波光。官道上,榆树与柳树间各成荫,已然有了几分夏天的影子…
  明黄色的仪仗,正从金銮殿上缓缓下来。一干众臣,也随之三三两两行出大殿,寻着出宫的马道儿上去。
  周玄赫双手拢袖,合身跟着圣驾后头。随着皇帝身后入了养心殿,便又忙跪下叩首。
  “陛下,万寿节将近。礼部清点了大小事宜,都在这份儿奏折上,还请陛下过目。”
  “你今日怎如此上心了?”皇帝话语漫不经心,似是调侃,又似是奇怪。
  就连一旁江公公过来从周玄赫手中接过奏折的时候,也不自觉的笑了笑,“周大人今日勤力了?太阳可打西边儿出来了。”
  养心殿里不比金銮殿上,君臣之间,有些话倒是可有些商议的余地。周玄赫仍跪在地上,又叩首道,“那是陛下教导有方,玄赫日三省吾身,以往陋习实在可恨,想来日后,定要与陛下尽心尽力…”
  “……好话说尽…”皇帝嗤笑了声,又怎不知道周侍郎的性子。花腔一耍,便是要开口有求。皇帝不常许人东西,可也要看是什么。
  “年年万寿节大同小异,今年礼部又出了什么新主意?”
  周玄赫余光扫见得皇帝缓缓翻开那奏折,这才开口述道,“陛下明鉴,今年万寿节大小庶务确与往年相差不大,只是有两样儿。东北年初的时候雪灾,百姓受苦,趁着万寿节,望陛下能颁三千两物资,与东北百姓赈灾。”
  “这到底是礼部有心了,却是应该。明日早朝你在提点一番,说与户部的人听一听。”皇帝说罢,又问起,“这是其一,何为其二?”
  “其二,近三年以来,北疆疆土安宁。骠骑大将军出征多年了,臣以为,借着万寿节,大可让程大将军回朝一聚,也让北疆将士感召皇恩。”
  周玄赫说完,却听皇帝片刻不语。顿时心虚了三分。
  半晌,方听得一旁江公公道,“周大人,这兵部的事情,似也轮不到礼部过问吧…”
  周玄赫拜了一拜,又道,“将士们背井离乡,谁不想重踏故土。即便他们自己不能回来,若听闻得程大将军被陛下召见,得以归国与家人团聚少许,也于心中有个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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