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盈反问她,“你家有什么旁的,你讨厌的亲戚吗?”
霍蓉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想到一个,“我老姑奶奶家的孙子,我该叫表哥的,长了一脸大麻子,我家从前穷,可没少受他家的白眼。尤其那个大麻子,好几回想摸我的手,还叫我以后嫁给他,每天可以吃两个白馍馍,我呸,他也不撒泡尿瞧瞧他那副丑样,一天到晚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那如果他跟人打架,把别人腿打断了,求到你面前,叫你帮忙,你帮不帮?”
霍蓉儿不假思索,“那肯定不帮啊,他做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得还连累我的名声,旁人还当我和他是一路货色。”
宋清盈摊开两只手,“你不是挺明白的嘛,那还问我帮不帮宋怜雪作甚?”
霍蓉儿,“……”
果然换位思考,是最好消灭理中客的方式。
***
是日夜里,暮色四合,廊庑外盏盏宫灯依次亮起,洒在淡淡的朦胧的橙黄色光。
霍致峥来到昭阳宫时,心情很是不错,虽然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周身的气场明显温和不少。
宋清盈见他精神奕奕,替他倒了杯茶水,“陛下遇到什么好事了?”
“嗯,是好事。”霍致峥抓过她纤细的手腕,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周围宫人见状,很是自觉的退下。
“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陆英他们已攻下定州,不日将向肃州进军。若一切顺利,或能赶在端午前回来。”
“那太好了!”
宋清盈也很是高兴,平定陇西,大军回朝,正好可以热热闹闹过个端午节。
俩人在榻边亲昵了一阵,没多久,便有宫人禀告,晚膳已经备好。
用晚膳时,宋清盈将白日长春侯府的事跟霍致峥吐槽了一遍。
霍致峥听后,给她舀了一碗冰糖银耳羹,淡淡道,“此事朕也有所耳闻,本来想下你的想法,如今倒是不用问了。”
“那陛下你打算怎么办?”
“让大理寺去查,看那宋氏被稳婆加害一事,到底是孙氏心生嫉妒,蓄意害人性命,还是宋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霍致峥面色淡淡的,“不论结果如何,翟志义內帷不修,宠妾灭妻,或罚俸或贬谪,总得受一样。”
宋清盈闻言,夸道,“陛下你考虑的可真周全。”
没有漏过长春侯这个渣男,nice!
霍致峥似是许久没听她夸他,语调慵懒的“嗯”了一声。
潜台词就是让她展开夸一夸。
宋清盈一秒就懂,捧着脸星星眼,“你不但考虑到孙氏可能有罪,还考虑宋怜雪也能做戏。我以为你们男人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把戏,糊里糊涂的。果然我家陛下最明智,非等闲人能比!”
想到以前看宫斗剧时,女人们陷害来陷害去,皇帝跟个傻逼似的永远抓不到坏人,真是气得她肝疼。
“真糊涂的少,大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五指有长短,人心有偏向,人总是选择相信他们想相信的。”霍致峥手指捏着白瓷调羹,慢条斯理道。
至于后宅女人的那些小把戏……
霍致峥庆幸,还好他没有后宫,不然烦都得烦死。
第90章 扎心了大佬(二合一)……
大理寺平日督查的都是些杀人灭口、贪腐鬻爵的大案,长春侯府后宅这点妻妾争锋的破事,在大理寺官员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将涉案的奴仆拷上,带去大理寺狱逛一圈,还没用刑,单看到刑罚房里的可怖刑具,以及犯人的鬼哭狼嚎,那些奴仆就两股战战,双腿发软。
待带到公堂之上,惊堂木那么一拍,心里有鬼的人立马跪下,涕泗横流的全招了。
这破案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紫宸宫暖阁里,霍致峥侧坐在榻边,纤长的手指轻抚着茶杯,淡声道,“负责接生的稳婆都招了,宋氏给了她好处,让她诬陷孙氏,演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紫檀木长条案几上堆着厚厚几沓寿宴清单,宋清盈从其中抬起头,脸上没多少惊讶神情,只好奇的追问,“然后呢,这事怎么处置了?”
霍致峥抬起手肘,将她耳畔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语调平静,“翟志义后悔不迭,负荆登门,恳求孙氏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孙氏这回大抵是彻底寒了心,决意与他和离,从此再无干系。”
宋清盈语气里透着几分快意,“对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就该这样。”
顿了下,她眼眸清亮的望向霍致峥,“宋怜雪怎么样了?呃,我不是关心她,就是单纯好奇。”
霍致峥看了她一眼,缓声道,“按照律法,妾侍不敬主母者,杖三十,主家可随意发卖。孙氏那边的意思是,她既与翟志义和离,便不再是侯府主母,不想再管宋氏母子的事,让翟志义自己去处理。至于翟志义……”
宋清盈捕捉到男人深邃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嘲意,心头了然,“他不舍得?”
“嗯,并未发卖,只是将人锁在了院子里。”
霍致峥略一颔首,情绪难辨的视线扫过桌上那堆蓝缎封皮的寿宴清单,语调平静,“不过母后派了太监去侯府,赏了宋氏四十下掌嘴。”
宋清盈眨了下眼,心头咂舌,秦太后这招狠呐!
所谓打人不打脸,何况宋怜雪那般以色侍人的女子,掌嘴四十下,可以说是彻底毁了她复宠的资本。
“翟志义闹出这样的丑事,朕已下旨,褫夺他侯爵身份,贬去云州戍边。其与孙氏的长子翟明浩封为长春伯,孙氏由她长子奉养,诰命在身,也能安度晚年了。”
霍致峥缓缓掀起眼皮,看向她,“这般处置,你觉得如何?”
好啊!宋清盈都想给霍致峥鼓掌了,笑眯着眼点头,“陛下英明神武,这般安排极好!”
她弯起眉眼,额心那点小小的红痣也变得生动,艳冶柔媚。
想到床笫之间,灼热的汗水滴落在她眉心的妩媚模样,霍致峥喉结微动。
若不是从窗牖洒进来的天光太明亮……
捏着瓷杯的手指稍稍收紧,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酽茶,喉头的渴意稍稍压下。
宋清盈那边还为渣男受到报应暗爽着,对面之人冷不丁飘来一句,“朕让你操办母后的寿宴,你可能做好?”
宋清盈:一秒萎掉。
垂眸看了下桌上那堆清单,她面露难色,“就……呃,我刚随便翻了两下,发现操办寿宴挺麻烦的,什么东西都得考虑到,就连寿宴桌上的桌布用什么花纹都要亲自敲定。我之前也没接触过这些事,啥也不会,你这突然交付给我,心理压力挺大的……”
四月二十三是秦太后五十大寿,宫里要办千秋宴。
操办宴会先前都由秦太后负责,虽然秦太后也不太会,但她管家管习惯了,挺热衷于安排这些。每当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嬷嬷自会在一旁给她解惑。
可这回是办千秋宴,主要是为了讨太后开心,总不好连这个都让太后操办。
后宫又没别的妃嫔,这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宋清盈头上。
见眼前的女人又打起了退堂鼓,霍致峥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她,“到底是不会,还是懒?”
宋清盈,“……”
扎心了大佬。
在男人深深的凝视之下,宋清盈艰难的点了下头,“行吧,我试试看……尽量办好。”
“嗯,是该多学多看,成日打牌逗猫,人都要变傻了。”霍致峥眸光微暖,抬手揉了下她的发。
母后年老,执掌不了几年后宫事务,日后这事还是会落在她的头上,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接触一下。
当然,这些心思他没与她说,怕把这小懒鬼给吓跑。
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反正他们有大半辈子的时间。
***
千里之外的肃州城,狼烟四起,昔日繁华喧闹的大街上如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听着那沉重的破城撞击声,百姓们心头悚然。
待街上响起兵戈相交的金属碰撞声,厮杀的喊叫声,妇人捂住了襁褓中婴孩的嘴,麻木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期待。
是王师打进来了吗?
若王师进城了,他们这些百姓也有活路了!
陇西王府一处清幽的宅院里,清风拂过,绿竹倒映在米黄色窗纸上的影子轻轻摇曳。
庭院之中,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宋步安面色惨白的看着那批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紧握着手中剑柄,脚步却一直往后退,强装镇定的嗓音里泄出一丝慌张,“你们是谁?是霍贼派来的?还是赵雄想要杀人灭口?”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们走。”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显然不想跟他废话,一挥手,另外两个黑衣人就朝宋步安冲了过去。
“你们不要过来!不说明白你们的身份,孤不会随你们走的!”
“呵,这可由不得你。”为首黑衣人冷淡的笑了。
宋步安虽有些功夫,却远不及暗卫们的身手,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武器便被击落在乌砖之上,发出“啪嗒”的颤音。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再废话,等朝廷的军队杀进来,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黑衣人不耐的交换了个眼神,旋即,一个手刀利落劈下。
宋步安只觉得颈后一阵刺痛,再晕倒的前一刻,他心头满是凄惶,事情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他记得前世赵雄造反,大军势不可挡,在那危急关头,是傅容景带兵出征,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击退赵雄。那场战火足足持续了两年之久……可这辈子,赵雄竟变得如此不堪用,这才三个月不到,就败到如此地步?
对了,还有穆云朗和卫承昭。
若他没有记错,穆云朗合该是傅容景的手下,至于那个卫承昭,应当在宣昭三年才初次上战场,最后与霍致峥一起死在戎狄人的手中……
那俩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的。
难道是天要亡他宋步安?给了他梦见前世的能力,却让这一世完全变了样。
宋步安不甘。
黑衣人对他没半点客气,将人打晕后,直接套进麻袋,迅速离开了这所院子。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陇西王府的宅门被王师攻破。
那赤底绣燕纹的旗帜在肃州巍峨的城门上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七日后,陇西王赵雄被擒,陇西叛乱平定的捷报,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此消息一出,朝中气势大振,百姓们欢欣鼓舞,皇宫内外一片喜气。
“好哇,这回打了胜仗,便是我收到最好的寿礼。”
秦太后笑的眼角褶子皱起,大军凯旋,自家儿子就不用再那么劳累,也能放松放松,好好陪她过个千秋节。
倏然,秦太后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道,“听说威远侯家的卫小将军此次立了不少功绩,真是年少有为啊。对了,他再过几个月就及冠了吧?好像还未娶妻……”
听到这话,霍蓉儿吃糕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心底寻思着,母后突然提起那人,难道是想凑合她与卫承昭?
唔,那个人虽然长得不错,本事高,家世好,但他们满打满算才见过两回呢。
“母后,选夫婿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着急的……”霍蓉儿脸颊微烫道。
秦太后点头,“是,不着急。反正你月表姐还没来京城,等她到了,大军估计也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候再找个机会让他们俩见一面。”
霍蓉儿,“???”
她傻眼了,“月表姐?母后,你想撮合月表姐与卫承昭?”
秦太后见女儿这般夸张的神色,有些奇怪,“怎么了?你月表姐今年十六了,是该许人家了,前阵子你老姑奶奶写信来,特地央我帮她物色一下合适人选。”
“噢,这样。”霍蓉儿心头莫名闷得慌,觉得自家老娘胳膊肘往外拐,怎不先替自己想想,反倒替表姐考虑起来。
若秦太后知道霍蓉儿的想法,八成要大呼冤枉,怪只怪霍蓉儿曾经说过,想要嫁给饱读诗书、风度翩翩的文人,而这卫承昭是武将出身,与女儿的择婿标准背道而驰,是以秦太后压根没往这一处想。
从慈宁宫出来,霍蓉儿依旧心闷难消,拐了个弯,就前往昭阳宫找宋清盈。
千秋宴在即,宋清盈忙得很。
白日忙着跟尚宫局核对宴会细节,夜里霍致峥说她辛苦了,主动要求帮她按摩松泛松泛筋骨。
她还挺高兴的,觉得这男人够体贴,哪知道按着按着,事情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第二天醒来,她腰更酸腿更软了!
现下看着满脸写着“不高兴”的霍蓉儿,宋清盈将手中的单子放下,揉了揉纤细的腕骨,“谁惹你不高兴了,嘴撅得那么高,都能当笔架了。”
“没什么。”霍蓉儿闷闷的说了句,喝了杯奶茶,又问宋清盈要了千秋节的宾客名单。
宋清盈正好想了解一下名单上那些霍家亲戚,于是趁机问了霍蓉儿。
霍蓉儿和她并排坐着,指着礼单上的名字,一一介绍着。
那些出了三代的亲戚她就简单说了两句,主要介绍着与霍家血缘关系最近的那位老姑奶奶郑霍氏。
霍家亲戚少,霍家祖母就生了霍父一根独苗,等秦太后嫁过来,生了两子一女,人口才多了些。但霍家祖父有一位姐姐,因着模样生的水灵,嫁去隔壁村的富户郑家,穿金戴银,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往日霍家贫困,郑霍氏暗中帮扶娘家兄弟不少,这份恩德铭记在心,霍家上下对这位老姑奶奶都很敬重。
“姑奶奶人很好的,就是她家媳妇,我该叫伯母的,一直看不起我家,讨厌死了。”霍蓉儿说着,修剪莹润的手指落在“郑惜月”这个名字上。
“郑家的月表姐很不错的,从前送了不少裙子给我,还绣了很多精细的香囊送给我和我哥。她一点都不像她哥郑麻子,待我们家很是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