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听到母后要凑合月表姐和卫承昭,霍蓉儿只能兀自生闷气。
她喜欢月表姐,自然也希望月表姐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如果月表姐真的相中了卫承昭,她肯定是祝福的。
宋清盈这边认真记着人名与亲疏关系。
抬眼见到霍蓉儿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问道,“你到底遇着什么事了?”
少女那点隐秘的小心思难以启齿,霍蓉儿支支吾吾,“没什么……”
像是怕宋清盈再问,她摆摆手,起身道,“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望着那道消失在蔷薇花间的水红色窈窕身影,宋清盈眉头微皱,托着腮帮子想了想。
瞧这模样,好像是心里有人了?嗯,过两天还是得旁敲侧击问问看。
万一霍蓉儿没有抵抗住剧情引力的作用,对傅容景的小心思又死灰复燃,那可就糟了。
毕竟昨儿个宝兰还告诉她,林瑶霜离开京城了,而且是去往巴郡。
巴郡!
原书里,林瑶霜发现自己是白月光替身后,愤而逃跑,就是去了巴郡。
宋清盈隐隐约约感觉原书的剧情引力在暗暗的起作用,尽管男女主的相识相知变得很不同,但感情线还是按照原书的安排在发展——林瑶霜爱上傅容景,发现自己是傅容景的替身,伤心欲绝决定离开。
这剧情线好像还没崩?
这个认知让宋清盈有些害怕,她不在乎林瑶霜和傅容景的恩怨纠葛,她只担心万一剧情按照原书走下去,霍致峥会不会死在战场。
她不想他死。
她想要他好好活着,和她相伴到老,走完余生。
望向窗外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红色蔷薇花,宋清盈攥紧手指,接下来就看傅容景会不会去把林瑶霜追回来了。
***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没多久,太后的千秋节就要到了。
在千秋节的前两日,霍家那位老姑奶奶也拖家带口的抵达京城。
霍致峥打天下之初,郑家生怕与造反逆贼扯上关系,有意与霍家撇清关系。后来霍致峥坐江山,郑家人后悔不已,但这个时候再想来巴结,为时晚矣。
念及老姑奶奶是长辈,又曾对霍家多有照拂,霍致峥给霍郑氏封了个一品诰命,封号慈安,食邑百户,足以让她舒舒服服的过完余生。
至于郑家的小辈,霍致峥不是任人唯亲的君主,何况郑家年轻的一辈,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德行极差,霍致峥连个芝麻小官都不想指派给他们,省得他们手中有了点权势就为祸乡里。
郑家人虽多有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反正啃着郑霍氏的食邑,他们照样能穿金戴银、大鱼大肉的过富贵日子。
外男不入后宫,是以随着郑霍氏入后宫觐见的,是儿媳郑朱氏、孙女郑惜月,还有长孙媳妇陈氏。
这日一大早,秦太后就坐在梳妆镜前打扮,“衣裙越华丽贵气越好,还有首饰,拿纯金的,宝石越亮越好!”
负责梳妆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乖乖听令,按照秦太后的吩咐梳妆。
宋清盈带着福宝、霍蓉儿,奉命一起到慈宁宫用早膳。
一见到秦太后的装扮,霍蓉儿的瞌睡都吓跑了,睁大了眼睛,“母后,您这是把您的妆匣都戴在身上了吧?”
秦太后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难道这不好看么?”
霍蓉儿,“呃……”
秦太后撇了撇嘴,去问宋清盈,“昭妃,你说说,我今日这身打扮如何?”
宋清盈挤出一个笑——
高情商:“太后娘娘今日的装扮真是雍容华贵,臣妾都不敢直视您的风采了。”
低情商:头上戴那么多金饰,真的不是在cos圣诞树吗?眼睛要被闪瞎了啊喂!
秦太后听到宋清盈的夸奖,满意的笑了,“还是昭妃有眼光。好了,都别站着了,先用早膳,过会儿姑奶奶家该到了。”
秦太后一只手托着脖子,脚步缓慢的往黄花梨木圆桌走去。
霍蓉儿暗搓搓鄙视着宋清盈,“你这都能夸出口,良心不会痛的吗?”
宋清盈微笑:社畜的自我修养罢辽。
早膳很是丰盛,有燕窝鲍鱼粥,红枣百合糕,糟鹅掌,糟香鹌鹑,素烩三鲜丸,清汤龙须菜,金丝饽饽,还有一碗蜜瓜牛乳汤。
宋清盈她们吃得很愉快,秦太后却不是很顺利,头饰太重,她一低头,花冠怕是要随着假髻往下掉。
秦太后沉着脸,心底也后悔搞这么多金银首饰。但这点子不高兴,在听到郑家人在花厅外恭候的通禀时,瞬间烟消云散。
出门前,秦太后还打量了宋清盈和霍蓉儿一番,“你们俩去补一下口脂,再抹点胭脂。”
宋清盈称是,走到镜子前补妆。
霍蓉儿小声解释,“我娘从前就爱跟郑家伯母比,年轻时比谁长得好看,等嫁了人又比谁嫁得好,谁夫君体贴,谁家孩子出息。后来我家家道中落,我娘不跟她比了……嗐,主要也比不赢了。那会子老姑奶奶帮扶我家,伯母一见着我娘就阴阳怪气,我娘可受了不少气,看来今日是打算把那口恶气给出了。”
宋清盈:“懂了。”
从前邻居家的老太太们也爱比,比谁家女儿孝顺,谁家媳妇贤惠,谁家孙子考了一百分,反正你卷,我比你更卷。
“你们好了没?”秦太后喊道。
“好了好了。”霍蓉儿应着,又拉着宋清盈到秦太后跟前,“母后您别慌,小嫂子往前头一站,哪个能比得过她?您有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伯母有吗?”
宋清盈被夸得老脸一红:惭愧,惭愧。
秦太后看着宋清盈昳丽娇柔的模样,心头也生出几分底气,扬眉道,“那是,我儿子有本事才能娶到美娇娘,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她家那两个儿子八辈子都娶不着!”
宋清盈不介意让秦太后更高兴一点,连忙表忠心,“太后您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表现。”
“好好好。”秦太后果然更高兴,欣慰的看了她一眼,“也别叫太后了,改叫母后吧。”
宋清盈微怔,旋即弯起眼角,“是,母后。”
花厅里,老姑奶奶揣着手,老神在在的端坐于黄花梨木的圈椅上,面色淡然。
而她的儿媳郑朱氏和孙媳妇陈氏探头探脑的,左瞧瞧,右看看,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天爷呐,这莫不是天宫吧?这也太富贵了。”
“是啊,娘,您快看,那墙上挂着的画都是用金线绣的,上面还镶着那么大的宝石。”
老姑奶奶懒得再看这对眼皮子浅的婆媳,将视线投向末座的孙女郑惜月身上。
见姣美如玉的孙女安静坐着,尽管有些紧张,但坐姿依旧规矩得体,老姑奶奶面部线条稍柔。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心性远强过朱氏。若是交给朱氏养了,怕是也会像两个孙子般,生生养毁了。
一想到郑家的前途,老姑奶奶叹了口气。
她拖着一把老骨头跋山涉水从老家来到京城就一个目的,给孙女寻个归宿。
孙女有了托付,她老婆子这辈子也就没遗憾了。
花厅内众人心思各异,很快,太监尖细的通禀声响起,“太后娘娘到,昭妃娘娘到,长公主到——”
霎时间,厅内几人连忙肃正神色,起身请安。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昭妃娘娘、长公主殿下。”
当抬起头见到珠光宝气的秦太后时,郑家人倒吸一口气,像是被那富贵之气闪到眼睛般。
当看到随之而出的霍蓉儿和宋清盈时,郑家人更是震住,目光牢牢的钉在宋清盈身上,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惊艳。
这是仙女下凡吧!
秦太后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笑容和善的抬了下手,“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作甚,诸位快入座吧。”
第91章 咸鱼难翻身(二合一)……
宫人们奉上茶水点心,默默退到暗处。
纵然已经是太后,秦太后对郑霍氏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姑母,一年多未见,您老身子可还好?”
郑霍氏今年七十有二,面相很是慈祥,客客气气答道,“有劳太后挂心,我身子骨还硬朗着,一顿能吃六两米呢。”
“那就好,您老身子好,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安心。”
秦太后说着,视线慢悠悠的扫过郑朱氏,故作惊讶道,“哎哟,这不是我那老嫂子嘛,从前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到你的声响,怎的今日这般安静?可是头一回进宫,还不适应?”
朱氏心头一个“咯噔”,面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太后您说笑了。”
秦太后看着郑朱氏这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本来还想再挖苦两句,但想到自己如今是太后了,还是得有些太后的格调,便暂且放过郑朱氏,与陈氏和郑惜月寒暄起来。
一轮招呼打完,秦太后对宋清盈、霍蓉儿和福宝道,“快去给你们姑奶奶问声好。”
霍蓉儿和福宝上前,宋清盈跟着喊人,“姑奶奶万福。”
郑霍氏先是夸福宝长高了,又夸霍蓉儿出落的越来越漂亮,末了,视线落在宋清盈身上,掩不住惊艳道,“果真是京城的风水养人,才能养出昭妃这等绝代佳人,我个老婆子看着都挪不开眼。”
说罢,她从袖子里摸出三个厚厚的红封,分别塞到了宋清盈、福宝、霍蓉儿手中,“许久没见,这是我当长辈的对你们的一点心意。”
宋清盈拿着红包,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上座的秦太后。
秦太后点点头,“姑奶奶给的,你们就拿着吧。”
宋清盈她们这才将红包收下,朝郑霍氏道谢,“多谢姑奶奶。”
郑霍氏笑呵呵的,“自家人哪须这么客气。”
一旁的郑朱氏盯着那三个厚厚的红封,面色微变:这老虔婆准备了红包,怎么都不吱一声?真是钱多了没处使,人家都是公主贵妃了,哪里还看得上这么点银钱,没得拿出来叫人笑话。
腹诽间,霍蓉儿他们已然走到她面前。
霍蓉儿敷衍的叫了句“伯母好”,福宝和宋清盈也都有样学样唤了一声,态度远没对郑霍氏那般恭敬。
郑朱氏心里骂着“没教养的死丫头”,面上却堆着笑,将几人夸了一番。
陈氏和郑惜月是平辈,霍蓉儿和宋清盈只与她们打了下招呼,倒是福宝还要行了个礼,称一声“伯母”和“姑姑”。
宋清盈注意到,陈氏看向她的目光单纯是惊艳,而郑惜月的目光除了惊艳,还有一丝自惭形秽的闪躲。
“月表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在京城多住几日。”霍蓉儿热情道。
郑惜月眼睫微垂,轻轻笑了一下,“嗯,好。”
打完招呼,各自归位。
今日是秦太后的主场,宋清盈只负责当个微笑的花瓶就行,不过那郑惜月时不时投来的打量目光,让她有点犯嘀咕。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大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两眼实属正常,她便也没多想。
秦太后动作优雅的喝着茶,与郑霍氏寒暄着,问过一路赶来的辛苦,又问家里人的情况。
郑霍氏一一答了,老太太精明,知道侄媳妇喜欢听什么话,就专门捡她喜欢听的事讲。
说到老家人为霍家建庙立碑的事,秦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是叫乡亲们破费了,不过我们阿峥从不图那些虚名,只一心想着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郑霍氏点头,“是啊,祖宗保佑,阿峥真是我们霍家之福。”
姑侄热络着聊着,一口一个霍家,花厅内的气氛愈发融洽。
朱氏有心插话,想提一提自家儿子,可秦太后压根不给她机会,张口就是我们阿峥如何如何……
朱氏憋得慌,却又毫无办法——毕竟秦氏的儿子当了皇帝,自己的儿子却是一事无成,混吃混喝。
只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闷葫芦似的霍家二郎,竟有这般大的造化呢?
朱氏至今还记得霍家老舅和霍家表弟先后去世时,那半大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麻衣,头披白布,没有流泪,只面容凝肃的杵在黑黢黢的棺材面前,背脊挺的笔直。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那时因着婆母借钱给秦氏办葬礼,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嘴了一句,“亲爹死了连滴眼泪都不流,这孩子的心肠莫不是石头做的?”
话音刚落,那少年郎就抬眼朝她看来,瞳色深暗,黑得惊人,直叫人背后冒寒气。
朱氏每每想起那瞥来的一眼,心头不由惴惴。
如今想来,天子之威,那时便可窥见一丝锋芒。
秦太后这边炫耀完儿子就炫耀女儿,炫耀完女儿又炫耀儿媳,说起这回寿宴儿媳如何用心操办,又提及郡县供奉的奇珍异宝,就差没把人领去慈宁宫库房,打开门对他们说,“快看,老娘有这么多好东西,羡慕吧嫉妒吧你们没有吧?”
霍蓉儿脸皮薄,听着秦太后吹嘘,听得耳根子都红,索性默默低头喝茶。
宋清盈则是全程捧哏,常用话语是“母后说得对”、“母后说得极是”、“母后英明”。
在装逼这事上,婆媳俩一个输出,一个辅助,配合的极为默契。
就在这时,陈氏忽然捂着胸口,掩唇干呕了一下。
秦太后一怔,“侄媳这是怎么了?”
朱氏找准机会,忙道,“嗐,没事,又怀了嘛,有些害喜。”
陈氏有些羞赧,“叫太后笑话了。”
秦太后:笑不出来。
朱氏见秦太后这表情,心思一动,忍不住道,“听说陛下独宠昭妃,想来再过不久昭妃也能有好消息了吧。”
宋清盈:……无语,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她都不敢去看秦太后的脸,低垂着眉眼,权当在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