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皱了皱眉,往陆家小楼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打开车门上了车,直接关门启动了吉普车。
吉普车轰鸣一声,驶出去老远,年轻的警卫员瞪大了眼睛。
“陆营长你干啥去啊?”
“去火车站接我未婚妻。”
闻讯而来的众人:…………
第21章
“君容这是咋回事?陆沉不是你儿子吗?他哪来的未婚妻?”
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一脸的气急败坏,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沈君容脸色也是难看到不行,她咬了咬牙道:
“那是老太太给陆沉定下的,过了这么些年了,我……给忘了。”
沈君容是陆沉的继母,在陆沉和哥哥陆程上中学的时候,陆母就去世了。
陆沉的父亲陆建元为了两个儿子一直没有续弦,等到陆沉和陆程都从军校毕业后,进入部队参军,大儿子陆程结了婚有了孩子,小儿子陆沉也有了未婚妻之后,陆建元才在老战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在部队当老师,同样单身的沈君容。
要说起来,陆沉跟哥哥陆程对父亲陆建元再娶并没有意见,毕竟母亲逝去多年,陆父的两鬓也都白了,少年夫妻老来伴,人上了年纪,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另一半确实很难熬。
只是没想到陆建元娶回家一个表面良善,实则口蜜腹剑的沈君容。
沈君容出生于乡绅家庭,年轻的时候因为出身问题,加上眼光高,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在没遇到陆建元前,沈君容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她早就跟自己那个封建腐朽的家庭决裂了,也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部队学校当上了老师。
可是那些所谓的同事朋友,只是在表面上对她还行,到了背地里,一个两个都偷偷嘲笑过她的家庭出身。
沈君容能忍也能装,她听到这些话明明恨得心里呕血了,面上还能对着说她闲话的人笑的跟没事人一样。
这么憋屈的日子,沈君容过了大半辈子,直到遇见了丧偶的陆建元,她才算是扬眉吐气。
看着以前那些对她嚼舌根子的女人,一个个都跑来巴结自己,沈君容心里是很畅快的。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风光,全都是靠当师长的陆建元还有他背后的陆家,要是她离了陆家,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沈君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于是在进入陆家大门后,她谨小慎微又带着浓浓的算计跟陆家的人相处着,一边在陆家拓展自己的人脉,巩固自己的地位,一边悄无声息地把陆母存在的信息一一抹去。
陆家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心思缜密的陆沉兄弟俩,他们本就对母亲有着很深的感情,对于年老的陆建云而言,陆沉兄弟俩可以接受他再娶,也可以接受安全感缺失的沈君容在陆家巩固地位。
可是他们绝不能接受,沈君容抹去母亲的一切,妄想取而代之。
这些年,因为陆沉兄弟俩,沈君容在陆家的地位一直不高,她在心里恨过,也跟陆建元闹过。
可是都无济于事,后来沈君容就换了策略,采取怀柔政策,想通过给陆沉兄弟俩介绍对象的方式,在他们兄弟俩身边放下跟自己亲近的妻子,这样一来,她在陆家的地位就可以保住了。
谁知道陆沉兄弟俩根本不吃她这一套,陆程自由恋爱娶了同样出身军人家庭的妻子,在婚后搬出了陆家,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陆沉更是离谱,他居然放着时髦漂亮的城市姑娘不要,专门开车跑到火车站去接那个小县城来的乡下妞!
沈君容气到面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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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这边还不知道陆家发生的狗血剧情,她只知道陆沉所在的军区坐落在北城市,北城市在桃源县的正北方。
坐火车的话,要坐上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幸亏有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要不然光靠许卿自己还有脚下这六七个包,爬也爬不上火车的。
许卿把包裹安置在行李架上放好,又赶忙跟工作人员道谢,看着脸红的工作人员走远了,才有功夫坐下来喘口气。
这年头的火车都是硬座,硬邦邦的着实不怎么舒服,好在许妈心细,临出门前塞了个棉垫子在包里。
许卿把棉垫子放在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软软绵绵的,舒服了不少。
现在是早上七点,因为上车早,许卿周围的座位大多都空着,周围静悄悄的。
火车往前飞速而去,如今正是盛夏,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水,偶尔还能看见一池盛开的窗外景色太美,许卿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一路上,许卿捧着脸看窗外的美景看的不亦乐乎。
等到临近十点的时候,火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了。
许卿对面的座位,坐上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大姐,大姐背着个大背篓,还带着个六七岁的绑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
母女俩虽说背着大背篓,可是大姐却把自己和闺女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极清爽能干的人。
再说了这大姐虽然相貌一般,可是这闺女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女娃身上背着的小书包,脚上穿的小皮鞋,还有大姐手里的连环画都不是一般人家舍得买的。
看这样子,许卿猜测大姐母女俩家境不差,只是过日子节俭罢了。
大姐不仅能干性子还爽朗,上车没一会儿功夫,就跟许卿聊上天了。
巧合的很,大姐母女俩居然也是到北方军区的,不过她俩跟许卿不一样,人家是到部队随军的。 “大妹子,我家男人在D区,你这是上哪儿个区啊?”
大姐端着搪瓷缸子问。
D团?陆沉那厮也在D团啊。
许卿不动声色挑了挑眉,也笑了:
“大姐这可太巧了,我也是要D区去呢。”
“哎呀,那咱们可太有缘份了,我家老郝就在D团当政委呢,说不定以后你结了婚,来了军区咱们还是邻居呢,大妹子你叫个啥啊?卿卿呀,这名字好听,以后我就叫你卿卿妹子。
你就叫我郝嫂子就行,这是我家闺女叫宝丫。”
郝嫂子颠颠怀里的小女娃,热情地对着许卿介绍。
说完这话,郝婶子就让宝丫喊人:
“丫头,问卿卿姐姐好。”
小宝丫奶声奶气喊了人,许卿眉眼弯弯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递过去。
“宝丫真乖,姐姐请你吃糖。”
这年头奶糖可是稀罕货,郝婶子赶忙伸手阻拦:
“卿卿妹子,这可不行,这奶糖多贵啊,你快拿回去。”
许卿开启嘴炮模式:
“嫂子实不相瞒,我第一次遇见你和宝丫,就觉得亲切又熟悉,好像咱们就是天生的一家人一样。
唉,我从很小就想要一个姐姐,可惜爸妈只生了我一个,要是我有嫂子这么好的姐姐,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小姑娘一双眼睛亮的满是真诚,说出来的话又好听又喜人,把郝嫂子乐的喜笑颜开,当下也不对言,乐滋滋收了奶糖。
宝丫小女娃平时就喜欢吃糖,这会儿两个小兜兜里都塞满了奶糖,仰着小嫩脸看着许卿,小奶音甜甜:
“卿卿姐姐,宝丫喜欢你。”
“姐姐也喜欢你。”
许卿亲了亲小宝丫苹果一样的小嫩脸,Q弹Q弹的真可爱。
这一路上有了郝嫂子母女俩的陪伴,时间过的快极了。
转眼间天就黑了,火车咣当咣当往前跑,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列车员推着餐车出来吆喝着谁要盒饭,这年头火车上的盒饭很简单,就是一盒青菜加白米饭,再加上几勺酱菜。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盒饭,火车里的大多数乘客也都是吃不起的,盒饭五毛钱一份,在乡下都能买上几斤米了。
许卿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她点了一份盒饭,又拿出许妈腌的茶叶蛋,捧着搪瓷缸子打了一缸子热水,就坐下来准备吃饭了。
郝嫂子母女俩自己带的葱油饼,还有自家熬的大酱,配上许卿给的茶叶蛋,吃起来一点儿也不比火车上卖的盒饭差。
“卿卿妹子,这是大嫂自个儿种的西红柿,做出来的柿饼,味道还行,你尝尝。”
郝嫂子也不好意思总拿许卿的东西,这不就把自个儿做的一包柿饼塞给了许卿。
许卿也不推辞,她就喜欢这种有来有往的人情世故。
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单方面付出那是傻子干的事儿,她才不干。
话说回来,郝嫂子做的柿饼卖相着实不错,橙黄透亮,个大皮薄,看着就好吃。
许卿笑眯眯尝了一口柿饼,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好吃到停不下来。
郝嫂子看许卿吃的欢喜,自个儿心里也舒坦。
毕竟这柿饼是她亲自做的,做的好吃有人喜欢吃,她自然开怀。
车间里的乘客大多都吃着从自家带来的窝窝头,窝窝头本来就不怎么好吃,干巴巴的就更不好吃了。
这会儿,坐在许卿斜对面的一个瘦小女人滴溜转着眼珠子,打量着许卿在心里盘算起来,这姑娘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瞧瞧一出手就是两个茶叶蛋,多大方啊。
这样年岁的姑娘耳根子都软,脸皮子也薄,她也是随军家属,不如也跟这姑娘要几个茶叶蛋吃吃,反正这姑娘有钱,吃她几个茶叶蛋算什么。
瘦小女人打定了主意,对着许卿咧开嘴笑出了一口黄牙:
“我说姑娘啊,你这茶叶蛋闻着怪香的,咱们都是军人家属出门都不容易,你能不能发扬一下风格给婶子几个茶叶蛋吃吃啊。”
瘦小女人嗓门大,此话一出,车厢里吧唧吧唧吃饭的乘客都听见了。
大家伙儿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瘦小女人,心里不明白,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跟人家小姑娘素不相识的就伸手要吃的,这可真是——
有够不要脸的!
辣椒脾气的郝大嫂这一路上早就把许卿当妹子看了,这会儿见瘦小女人这么没脸没皮,当下就拉下了脸。
瘦小女人对此毫不在意,依然咧着嘴对着许卿:
”姑娘你不说话,婶子就自己拿了。”
说完这话,她就往桌上伸手,被许卿一把给扣住了,似笑非笑道:
“大婶,我这茶叶蛋一毛钱一个,您是拿钱买啊还是咋地?”
对面的瘦女人惊呆了:
“啥,一个茶叶蛋你还要一毛钱,你这小姑娘咋不去抢啊。”
许卿还是笑眯眯:
“这是我的茶叶蛋我愿意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现在涨价了,五毛钱一个你要不要?”
瘦小女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合着这小蹄子是耍着她玩呢! 要是放在往常,瘦小女人早就发飙了,可是这会儿满车厢的人都目光不善的看着她,边上那个叫郝大嫂的女人连同她怀里那个小崽子都虎视眈眈盯着她,彷佛只要她动这个小蹄子一下,这母女俩就要扑上来撕了她一样。
啊啊啊!气死她了!
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瘦小女人只能跟个大猩猩一样,喷着气回了座位。
解决完了极品,许卿跟没事人一行坐下来,该干啥干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郝大嫂见状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想起刚才的事儿,心里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对着往这边翻白眼的瘦小女人喷道:
“还是军人家属呢,真是不嫌丢脸!”
小宝丫也攥着小拳头道:
“跟人要东西吃的宝宝都不是好宝宝。”
瘦小女人:………
许卿:哈哈,宝丫小可爱是什么绝世大宝贝呀,真是太可爱了。
夜半时分,火车里的乘客都窝在座位上昏睡了过去,许卿也抱着随身带的小毛毯睡的昏昏沉沉。
突然天空一声轰隆,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了火车的车顶上。
在沙沙雷雨中中,许卿抱着毛毯睡的更沉了。
昨天的雨下了一晚上,第二天火车到站的时候还没有停。
夏日多雨,临出门前许卿跟好打扫都是带了雨伞的,眼看着火车到站了,在列车员的帮助下,许卿拖着大包小包跟郝大嫂母女一块下了车。
北城火车站外面依旧是烟雨蒙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许卿跟郝大嫂母女俩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卿卿啊,这是大嫂家的电话,以后大嫂就在军区长住了,你要是有空就来看看我和宝丫啊。”
郝大嫂拉着许卿的手不舍得放。
小宝丫也扁着小嘴儿:
“卿卿姐姐,宝丫舍不得你。”
许卿揉了揉小女娃的小啾啾,塞给她一包糖:
“以后姐姐一定会去看宝丫的好不好?”
小团子乖巧点头。
就算几人再不舍,还是要分别的,很快的来接郝大嫂母女俩的车就来了。
许卿跟上车的郝大嫂母女挥了挥手,回头看了看脚下的一排包裹,正头疼该怎么拿出车站呢。
熙攘的人群中,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卿卿。”
许卿抬头,一片烟雨朦胧中,对上了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气势十足的许卿一对上陆沉的眼,她的脸儿突然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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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钟,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窗外鸟语啁啾 。
部队招待所里,许卿正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拿给陆沉看。
“诺,这是我爸给陆爸准备的中华烟还有茅台酒,这是我妈做的肉酱,还有咸鸭蛋,都是给你吃的,这些点心糖果补品是给陆奶奶的,还有这个………”
小姑娘小嘴儿叭叭叭说个没完,一旁的陆沉一身笔挺军装,衬得他宽肩紧腰,眉眼如星,英俊得不得了。
此时陆沉以往总是冷冰冰的黑眸满是温柔,许卿这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见男人一句话也没有,再好的脾气也来了气。
“这些礼物你不喜欢?”
许卿冷哼出一声,她今天穿着一件大红色布拉吉裙子,乌黑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映着她的雪肤樱唇,说不出来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