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锦寒和陆时欢身上。
方才还在高调秀恩爱的温时意与高明玥瞬间僵住了,被温锦寒无足轻重地一个举动,抢走了光环。
包房里静谧了几秒,陆时欢盯着碗里的虾肉看了一眼,抬眸错愕地看向温锦寒。
只见男人弯唇,声音里噙满了笑意,语气却无比认真:“其他女孩子有的,我们家欢欢自然也得有。”
第19章
温锦寒是个睫毛怪。
低垂的眼睫浓密如鸦羽一般,藏尽了他满目的柔情。
陆时欢只注意到他唇角绝美的弧度,满脑子都是男人刚才说的那句话。
比她更震惊的是坐在温锦寒另一边的曲成风。
原本他以为,温锦寒看上眼的是谢浅,还觉得他俩同框风格迥异,实在不般配。
如今曲成风算是看明白了,温锦寒在意的分明是这个叫陆时欢的小丫头,至于对谢浅的那片面的温柔,多半是爱屋及乌的原理。
包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成为焦点之一的陆时欢心如小鹿乱撞,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她逐渐明白了温锦寒的用意。
感激之余,她接受了温锦寒的好意,俏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软软地开口:“谢谢锦寒哥。”
陆时欢吃了温锦寒剥给她的虾。
那副温顺乖巧的样子,在温时意看来只觉得格外扎眼。
他握着筷子的手已经暗暗攥紧,手背青筋凸显,足见下了不少力道。
温锦寒虽注意到了,却假装没看见似的,只淡淡扫过高明玥手边还没打开的酸奶,对陆时欢道:“虾和酸奶不能一起进食。晚点回家的路上再给你买,好吗?”
他温声细语说着话,陆时欢只觉那低浅磁性的嗓音似掺了酒,听着听着,心便醉得一塌糊涂了。
这份温柔,天底下怕是没有女孩子能拒绝的了。
所以陆时欢只乖乖点头,软软应了一声“好”。
后来温锦寒又为她剥了几只虾,似是刚察觉到包房里静谧的诡异氛围,他抬眸扫了众人一眼,笑得礼貌却疏远:“怎么都不吃了?”
温锦寒话落后,关定成和谢深紧跟着打了圆场,这才将包间里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陆时欢吃完碗里的虾后,如释重负一般,借口去洗手间,出去透了口气。
她离开后没几分钟,温锦寒和温时意也相继离席了。
眼见着高明玥也要跟出去,谢浅赶紧端了一杯饮料站起身,高声拦下了她:“高小姐留步。”
高明玥蹙眉,妆容精致的瓜子脸狐疑地转向谢浅。
她与谢浅是第一次照面,只知道她也是温时意儿时的玩伴之一,以及陆时欢最要好的朋友。
“一直想找机会和高小姐见一面,没想到今天竟然如愿了。”
“高小姐,我敬你一杯。”
谢浅弯着唇角,落在高明玥身上的目光却冷冰冰的,半分笑意也没有。
她摆明了是要替陆时欢找场子的架势,高明玥只得暂且放下去追温时意的念头,端起了手边的饮料。
刚要喝,却听谢浅轻笑了一声,接着道:“谢谢高小姐回收了我们家欢欢扔掉的垃圾。”
她特意将“垃圾”两个字咬得重一些,语气里满满地嘲弄,生怕在场所有人听不出来似的。
高明玥几乎秒懂谢浅的意思,手里那杯饮料顿时喝不下去了。
她放下了玻璃杯,盈盈一笑:“据我所知,谢小姐所谓的‘垃圾’,似乎是陆时欢捧了十年的宝贝。”
谢浅明白她的意思。
喝了杯子里的饮料,她一脸从容道:“欢欢既然扔掉了,那宝贝便不再是宝贝了。”
“这样简单的道理,高小姐不懂?”
高明玥笑意略减,狠狠咬了下唇,仍是笑着:“你又怎知不是陆时欢留不住了,才说不要的?”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心思我当然是最清楚的。”谢浅回,气势半分不减。
且她没再给高明玥回怼的机会:“高小姐既然费尽心思从别人手里捡了垃圾当宝贝,便只管带回家供起来就是。”
“何必带来原主人面前炫耀。”
“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谢浅一番话说完,高明玥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蛋终于是绷不住了。
笑意尽敛,眼里那怒火眼看着就要烧到外面了。
一直沉默的关定成赶紧起身,笑吟吟打圆场:“你们也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坐下吃菜,一会儿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末了,他还不忘在谢浅面前为温时意辩解两句:“谢小姐怕是听信了时欢的片面之词,误会时意了。”
谢浅扫了他一眼,只觉得那张笑脸过于虚伪。
若不是曲成风和谢深同时拽了她一把,谢浅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她非得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替陆时欢找回场子不可。
-
陆时欢没有去洗手间。
她出了包间后便去了七香楼后院的露台,凭栏眺望榕江大桥的方向。
七香楼临江而立,是家百年老店。
楼上能看见榕江两岸的风景,昼夜风景迥异,各有千秋。
这会儿江上有渔火孤舟,还有灯色绚丽的游船,远远盯着看一会儿,浮躁的内心便能得到片刻宁静。
陆时欢扶着栏杆站了十几分钟之久,渐觉面上的温度被夜风降了下来,方才原路返回。
进到走廊后,陆时欢看见了尽头处洗手间外的两个大男人。
看架势,是温时意搭上了温锦寒的肩膀,留住了他的脚步,正与他说话。
离得太远,陆时欢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想了想,她转身回到露台那边,饶了道从洗手间那边的入口进,并停在了入口转角处的位置,屏息听着转角那边的动静。
-
温锦寒从包间出来后,径直往洗手间走。
他并不是出来寻陆时欢的,因为他知道陆时欢只是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想到外面透口气。
这个时候他若跟上她,只怕会徒增她的烦恼。
所以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去洗手间洗手,毕竟剥了虾,指尖有一股味道。
没想到他前脚刚从包间里出来,还没走到洗手台那边,便有人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温锦寒驻足,回身看了一眼,便与温时意的目光对上了。
虽有些微诧异,但温锦寒面上分毫不显,只淡淡开口:“找我有事?”
温时意目光沉沉,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扫了一圈,他收回了手,低沉地嗓音道:“大哥,你和欢欢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交往,还是你单方面喜欢她?”
第20章 一更。
温时意的语气隐约透露出几分心急。
显然是刚才在包房里,温锦寒对陆时欢的宠溺与维护,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为求心安,他追着温锦寒从包房里出来。
看见温锦寒独自往洗手间去,并未见陆时欢的身影,温时意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快走了几步,追上温锦寒,想把事情问个明白。
四目相对间,温时意沉了眼眸,屏住呼吸,说不清在紧张什么,但就是浑身的神经都像绷紧了弓弦,精神力高度集中。
-
他的话也让转角处的陆时欢屏了一口气。
心跳仿佛脱缰的野马,在她胸腔内狂乱驰骋,速度越来越快。
陆时欢没想到温时意会问温锦寒这种问题,略一思索便知他是因为温锦寒在包房里对她的维护产生了误会。
这让陆时欢心有不安。
总觉得温锦寒被自己拉下水,十分无辜。
屏息等了片刻,陆时欢听到温锦寒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寂静长廊里清清冷冷地响起。
他并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了温时意一句:“你和高明玥怎么回事?”
穿廊的风呼啸而过,温锦寒的嗓音比夜风还要冷寂几分,较之平日,稍稍多了几分严厉。
这约莫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温时意讲话,言语间自有一股身为兄长的威仪感。
被男人严厉神态惊到的温时意半晌才缓过来。
动了动唇,他盯着温锦寒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看了好一阵,陷入了沉默。
显然,温时意被反将了一军。
他的思绪成功被带偏了,陷入了沉思中。
半晌,温时意蹙眉,侧身往墙上一靠。
没再看温锦寒,他语气低沉,“她喜欢我。”
高明玥的心思,温时意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虽然高明玥从未正面说过喜欢他,但她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直白,连关定成都看出来了。
温时意既不瞎也不蠢,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呢?”温锦寒眸光微凛,紧盯着温时意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反应。
温时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随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不讨厌。”
是的,他并不讨厌高明玥。
应该说,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讨厌高明玥这种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出类拔萃的女孩子。
更何况她还是明玥影视的千金,是能为他温时意演艺事业助力的人。
沉默了一阵,温时意侧目重新对上了温锦寒的目光,又补了一句:“我跟她是清白的。”
不讨厌,却也未曾有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温锦寒听了,只眯了眯眼眸,依旧一副冷沉的语气:“你不应该借高明玥刺激欢欢。”
“如果你还爱她,应该多让着她一些。”
这些话,温锦寒原本是不愿意说给温时意听的。因为对于他而言,温时意和陆时欢分手是好事。
要是温时意和高明玥真的在一起了,那他和陆时欢之间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
但一想到陆时欢为了温时意眼眶湿红的可怜模样,温锦寒心疼。
他知道陆时欢肯定还没有完全放下温时意,若这个时候温时意和高明玥在一起了,他的欢欢肯定会很伤心的。
所以他开口劝说温时意,试图为念念不忘的陆时欢寻一个转圜的余地。
可温锦寒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原本神色还算平静的温时意突然冷下脸来,紧抿着薄唇,眸色暗沉了许多。
“让着她?”男人几秒后低笑了一声,随后满眼自嘲地看向温锦寒:“我为她放弃得已经够多了。”
“还要怎么让着她?”
温时意的神情格外认真,虽是弯着唇角,眼里却半分笑意也不显。
想起过去四年里为了陆时欢丢失的资源,他心里头委屈越积越多,最后眼眶红了,声音也哑了:“我以为她会是这个世上最能理解我,支持我的人……就像我支持她从事教育事业一样。”
“你说欢欢她为什么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些,这四年我有多么艰难,她难道不知道吗?”
话说到最后,温时意似是绝望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深情,深情到让陆时欢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问题,是不是自己心眼太小了?
无论是教师还是艺人,都是她和温时意各自追逐的梦想。
或许她真的对温时意要求过高了,忽略了他的职业性质,使得他在追梦途中放不开手脚。
这个念想诞生于陆时欢脑海中后,她便靠在了转角处冰冷的墙面上。
两眼放空,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
她心里闷胀晦涩,像被关在一个封闭且黑暗的空间里,透不过气也看不见光。
陆时欢很讨厌这种感觉,也很讨厌总是被温时意所言所行牵动情绪的自己。
但她需要时间改掉这个坏毛病。
这会儿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是不容忽视的。
-
走廊里陷入了死寂,只隐约有风声在耳边回旋。
温时意冲温锦寒低吼发泄完,便一副“我没错”的神情,坦然看着他。
他以为,这一次温锦寒总能理解他的苦衷,站在他这边替他指责陆时欢几句。
毕竟他们是兄弟,温锦寒是他的大哥。
可温锦寒开口,声音却更为清冷了些:“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付出。”
“欢欢是你的女朋友,你不应该用你的付出和退让去逼迫她原谅你的过错。”
“你这不叫爱情,叫道德绑架。”
其实温锦寒并不清楚陆时欢和温时意感情方面的细枝末节。
但那天在高铁上,陆时欢劝她自己大度的样子,温锦寒至今记忆犹新。
他的欢欢并没有那么小家子气。
她难过是因为温时意没能遵守诺言,仅此而已。
温锦寒相信,假以时日,温时意也能想明白这一点。他现在完全是陷在了自我付出后的感动里,觉得委屈,所以才会对陆时欢心生怨念。
所谓当局者迷,大抵便是如此。
一个认为自己付出太多,只不过做了一件身不由己的错事,对方却揪着不放,闹到分手……他想不明白,然后便在回忆过往的时候,不断美化记忆里的自己,最终走进怨念的死胡同。
另一个看重的却是承诺和态度。
所以归根结底,陆时欢和温时意分手的原因在于,他们在乎的点根本不一样,无法同频。
同为男人,温锦寒无法苟同温时意的想法。
所以他才会说那些话,试图点醒温时意。
走廊里再次陷入沉默,温时意似是被温锦寒的话震慑住了,全身僵硬地靠在墙上,垂着颀长的眼睫,许久未动。
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铺开一层暖柔的薄纱,也遮不住温时意身上发散出来的落寞和伤感。
温锦寒神色严峻地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抬手,重重捏了捏男人的肩膀,说了一句:“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