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欢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很努力的往街边那株榕树下看,想确定温锦寒的出现是真实的还是她醉得不清出现幻觉。
便是此时,那个等在树下的男人将手机揣回了薄款风衣的口袋里,长腿阔步往台阶去。
陆时欢也为了能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一些,踉踉跄跄步下台阶。
她今天穿了浅粉色的针织衫,里面套米白色的吊带蓬松纱裙,长发分了两半编成了鱼骨辫。
夜风吹起她的空气刘海,露出白皙饱满的前额,那双被醉意熏染的水杏眼神色朦胧暧昧,正直勾勾的看着迎面而来的温锦寒。
直至两人间仅隔了两层台阶,陆时欢才确定男人并不是她喝醉了出现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锦寒哥……”女音低浅,若非四周悄寂,温锦寒怕是很难听到她这声柔似无骨的轻唤。
话音落后,女孩娇小的身影从台阶上扑下来,姿态翩然,像一只被风卷起的玫瑰水晶眼蝶,直直坠入他怀中。
温锦寒根本来不及心疼陆时欢崴到脚从台阶上跌下来的狼狈,只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将女孩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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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二次拥抱她,与之前的感动和心疼不一样,这一次是毫无杂质的心动与充实。
他的手扶着她的小蛮腰,另一手落在她后脑勺,温柔又亲昵地摸了摸陆时欢的脑袋,松了口气,“下次不要再这样跑过来了,留在原地等我就好。”
“我会去接你。”
跑着去。
这番话,他是伏在陆时欢耳边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在袁一等人看来,他俩更像是一对双向奔赴的小情侣,亲密相拥后,又在众目睽睽下耳鬓厮磨,私情蜜语。
实在没把他们当人看,一把把狗粮往嘴里灌着,真就当众杀狗呗。
有个女老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调侃道:“陆老师,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今晚应带过来一起玩的。”
王怀月也笑了一下,略讥讽:“人家陆老师又不蠢,这么帅的男朋友当然是要藏起来自己欣赏啊,不然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话落,她又装模作样的问陆时欢:“陆老师,你家男朋友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难追吧?改天跟我们传授下经验呗。”
王怀月的话里,似在内涵陆时欢配不上温锦寒的颜,理所当然的觉得是陆时欢苦苦追求温锦寒才把人给追到手的,还脑补了好大一出狗血单相思的戏码。
想着想着,她的笑容更肆意张扬了,眉眼里满满的攻击性。
陆时欢没有回应,因为她跌进温锦寒怀里后,便觉无比踏实,干脆搂着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膛闭上眼睛瞌睡起来。
倒是温锦寒把王怀月那副笑里藏刀的阴险嘴脸看在了眼里,不由将面对陆时欢的那份温柔敛起,刀削的眉眼轻皱,隐约透着不满。
但他很克制,知道那些人都是陆时欢的同事,说话很有分寸。
“谢谢大家对欢欢的照顾。”
“有件事我可能需要跟大家澄清一下。”
男音低沉,说话间,他干脆将身子往下滑的陆时欢打横抱起,凝了她一眼,“我不是陆老师的男朋友。”
“我只是……”
“她的追求者。”
昏昏欲睡的陆时欢隐约听到了温锦寒的声音,只不过她思绪散乱,根本无法凝聚起来,所以压根没听清男人具体说了些什么。
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听着很好睡,像是年幼时母亲在她床边温声细语哄她睡觉时讲的童话故事,催人入眠。
台阶上一众人诧异地看着距离他们尚且有一小段距离的温锦寒,一个个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但其中最为尴尬的莫过于刚才试图借由温锦寒奚落陆时欢的王怀月。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白交加之色。
旁边的李纯看她吃瘪,无疑是幸灾乐祸的。
最终还是袁一开口打破了僵局,“时间不早了,温先生你还是尽快送时欢回去休息吧。”
她是看陆时欢已经醉到了站着靠在男人怀里也能睡着的程度,也是怕温锦寒这样公主抱着陆时欢太久吃不消,真心为他俩着想。
温锦寒应下了,临走前又向众人道了谢,方才抱着陆时欢转身往路边的黑色大吉普去了。
他将陆时欢安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替她系好了安全带,确定陆时欢坐着不会难受,方才关上车门,自己绕道驾驶位那边上了车。
黑色大吉普车很快驶出了众人的视野,王怀月的脸色已经彻底绷不住了,扯着嘴角讪笑了一声,“被人当备胎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这种男人也就空有一副皮像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难怪连陆时欢都看不上他呢。”
在场没人接她的话,大家都是教育工作者,面对一件事自有自己的见解。
袁一淡淡扫了王怀月一眼,显然不太喜欢她这种在人后嚼舌根的举止,打了声招呼,叫了代驾先走了。
她走后,李纯才后知后觉般安慰了王怀月一句,“王老师,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王怀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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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温锦寒开车往风和清居小区的方向去。
车子经过一段正在重新整顿的路段时,抖动异常明显,连副驾驶上歪着脑袋瞌睡的陆时欢都皱着眉头徐徐睁开了眼。
她脑袋向着车窗那边,所以入目是一盏接一盏如走马灯一般匀速更新的昏黄路灯。
夜色漆黑如墨,难免衬得路灯的光像晨初时穿破云层的朝阳。
缓了一阵,陆时欢被颠的有些发闷,便将副驾驶的车窗玻璃降下了。
玻璃一寸寸往下挪,最终只留了巴掌宽的距离,将窗外的街景分割成色调分明的拼接图案。
夜风如浪潮,汹涌拍打在陆时欢的脸上,撕扯着她那乱七八糟的发丝,一根接一根的往她脸上肌肤、眉眼、唇缝里钻。
陆时欢的酒劲被风吹散了一些,那段颠簸的路程也结束了,车速匀缓向前,十分平稳。
那种想吐的感觉也随着酒劲散去了似的,陆时欢感觉舒服了许多。
恰在此时,车窗徐徐升上去了。
不是陆时欢操控的,是驾驶位的温锦寒:“你喝了酒,吹太久的风,明早可能会头疼。”
他是担心陆时欢,声音温柔透着担忧。
陆时欢听出来了,不由扭头看向驾驶位的男人,随手撩了一把被风吹到唇缝里的一缕发丝,将其轻轻别到了耳后。
动作间,陆时欢也动了动唇,声音很轻,“锦寒哥,真的是你啊。”
她仿若刚从梦中醒过来,然后梦里的场景和现实接轨了,所以杏眸里露了几分诧异。
温锦寒在开车,只敢用余光回应她,嘴角勾着笑:“是我。”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陆时欢偏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目光深沉如窗外星月不见,漆黑如墨的夜空。
她因为一场游戏,向他表了白。
换做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是会生气的吧,毕竟自己的一片真心被作弄了,就算是温锦寒这样脾性温柔的人,肯定也是会介意的。
所以陆时欢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甚至做好了温锦寒就此对她心灰意冷的心理准备。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陆时欢只知道自己的情绪有那么一丁点的低落。
陆时欢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温锦寒的责骂。
反倒听见男人云淡风轻的一声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果你是指之前那个电话的事,那我没什么可问罪的。”
陆时欢皱眉,脑仁又抽疼了一下,她赶紧闭了闭眼,抬手揉揉太阳穴。
见状,温锦寒干脆不给她开口追问的机会,一鼓作气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迫于无奈。”
那句“今晚月色很美”并非是陆时欢的真心。
“那你……”陆时欢愣住了,语气迟疑,不可思议。
黑色大吉普恰好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了,驾驶位的温锦寒总算得了机会,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时欢看了几秒。
他笑,“就算不是真的,我听着也是开心的。”
陆时欢沉默,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深处汹涌而出,炙热滚烫的某种情愫渗入她的肌肤毛孔,进入血液,然后随着循环的血液,一点点发散到四肢百骸。
她不知如何去接温锦寒的话,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温柔和坚定,正在一点点的攻破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情感壁垒。
那本该是坚不可摧的壁垒,此刻正面临着瓦解的危险,以至于陆时欢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扭头看向车窗外。
仿佛这样便能再拖延一点时间,让自己濒临瓦解的壁垒再倔强的坚挺一会儿。
车内的氛围因陆时欢的突然沉默变得僵硬、逼仄。
驾驶位的温锦寒敛了笑,悄悄瞥了一眼转过头去的陆时欢,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似乎每次他在情感上的冲刺,都会将陆时欢逼进一条死胡同。
然后达到反效果,将她推的更远的感觉。
这让温锦寒很头疼,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彻彻底底的攻破陆时欢的心门。
当然这点挫折,根本影响不了温锦寒对陆时欢势在必得的心意。
因为他已经爱了陆时欢很多年了。
在爱她这件事情上,他从未想过放弃。
第44章 二更。……
车开到风和清居小区门口,温锦寒在路边临时停了一会儿。
“在车上等我。”
话是对副驾驶上的陆时欢说的,话落也没等她回应,温锦寒便往小区门口那家24小时营业的生活超市去了。
陆时欢将手撑在了车窗上,目光不自觉地往超市那边看。
大概等了几分钟,温锦寒拎着便利袋从里面出来,陆时欢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想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她可以自己回去,省得麻烦温锦寒还得开车进小区里兜一圈。
可陆时欢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已经发动引擎倒车退到小区门口的车道,踩了油门往小区里开去了。
到了单元楼下,温锦寒先陆时欢一步下了车,绕道副驾驶那边替她开了车门。
下车后的陆时欢道了谢,然后道:“锦寒哥,我自己上楼就行。”
这一路上,她已经清醒了许多,虽然脑袋还有些昏沉,但一个人上楼肯定是没问题的。
“已经到这里了,我送你上去。”温锦寒坚持,绕去后座将便利袋拎上。
陆时欢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瓣,选择了沉默。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陆时欢低头掏钥匙,觉得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不由侧身靠在电梯壁上。
站在她身边的温锦寒自然是时刻都留意着她的举动,察觉到陆时欢的不适后,他叮嘱道:“回去后冲个澡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
陆时欢轻轻应了一声,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欲言又止。
叮——
电梯门开了,陆时欢直起身先出去,温锦寒随后跟上,跟着她走到了租房门外。
陆时欢拿钥匙开了门,一边不忘回身对温锦寒道:“我到家了锦寒哥,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门开后,客厅阳台那边涌入的风迎面扑在陆时欢身上,将她一头青丝吹得乱七八糟,略显凌乱。
谢浅大概是从房间里出来的,穿了件高领的打底衣,下面搭一条长款睡裤,这搭配有些怪,陆时欢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锦寒哥,今晚真是谢谢你了。”谢浅冲门外的温锦寒点了点头,说话时一只手还揪着领子,神情特别不自在。
“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喝口水?”
想了想,谢浅还是邀请了温锦寒进屋。按理说这话应该陆时欢说的,但那丫头像块木头,便只好她这个做表姐的帮她开这个口了。
结果温锦寒拒绝了,只把手里的便利袋递给了谢浅,礼貌客气道:“这里面是熬制醒酒汤的食材,明早可能得麻烦你帮欢欢煮一碗醒酒汤喝。”
至此,谢浅才知道陆时欢喝酒了,“好的好的,不麻烦。”
“锦寒哥有心了。”
温锦寒笑笑不语,把东西递给谢浅后,目光越过她看了眼已经换好鞋,揉着太阳穴往客厅沙发那边去的陆时欢。
暗暗叹了口气,温锦寒收回视线,跟谢浅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谢浅关上房门后,转身把便利袋里的食材拿去了厨房,其中还有两样比较解酒的水果,她装盘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陆时欢歪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到家后酒劲儿好像又上来了,脑仁抽抽的疼。
她寻思着不会是温锦寒的话应验了吧,醉了酒再吹夜风,果然是会头疼的。
用手指甲叮了叮头皮,陆时欢才回了谢浅的话,声音有气无力:“我说拿错杯子了你信吗?”
谢浅:“……”
她不仅信了,还笑了。
“吃个橘子吧,锦寒哥特意给你买的。”
谢浅抛了一个橘子给她,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剥了一个吃着,味道酸甜,最适合解腻解酒了。
便是在她剥橘子时,陆时欢又将谢浅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对她这身搭配发出疑问。
“你怎么不穿睡衣,大晚上的穿这么高领的打底衫干嘛?”
也不知道陆时欢这句话怎么就戳到谢浅的敏感点了,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警觉地看了陆时欢一眼,并且腾出手拉了拉领子,眼神略慌乱。
最让陆时欢觉得可疑的是谢浅那张万年不红的脸这会儿竟是泛起了红晕,如傍晚时分天际的晚霞,遍布在她两颊。
自打她问了谢浅那个问题后,谢浅脸上的红晕又迅速扩伸至耳根处,那嫣红如血的颜色,令陆时欢不由凑近她一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仔细端详。
谢浅被她盯得浑身发烫,掩饰似的站起身去,往阳台那边走,解释时也明显底气不足:“洗澡的时候睡衣掉地上弄湿了,我就、就随便在衣柜里找了一件衣服穿上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