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语在混乱之中被推了一把,撞在了身后的花架上,腰间顿时一疼,她蹙了蹙眉,揉着腰转身离开了。
知道宁昌侯还要逗留一阵,她便准备先坐马车回家,结果走到秦家大门口等马车出来的功夫,季阳恰好从此处经过,一看到她立刻勒马停下,冷笑着说了句:“大白天的跑到秦府,怕不是专程来看赵玉庆的吧,你果然跟他有一腿,我现在就去告诉大人,这次大人不杀你我就跟你姓!”
说罢,也不听简轻语解释,便快马加鞭离开了。
简轻语:“……”简阳?行吧,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第25章 (为媳妇出头...)
简轻语回府一个时辰后,宁昌侯才回来,一进家门便怒气冲冲地去了别院,看到她正坐在石桌前插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心情摆弄这些?!”
简轻语一脸无辜地抬头:“该解决的父亲不是已经解决了,女儿为何会没心情?”
“为何不提前告诉我!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宁昌侯质问。
相比他的咄咄逼人,简轻语神色轻松:“女儿此举也是无奈,父亲何苦再逼问。”
“你有什么可无奈的!”宁昌侯愈发烦躁。
简轻语顿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连赵玉庆这等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晓女儿不被父亲看重,父亲当真不知女儿有何无奈?”
“胡说……”
“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简轻语含笑打断他,“看看满京都的权贵子弟,有谁像女儿一般自幼被养在漠北,十七年来见父亲不到十次,又有谁像女儿一般,身为嫡长女,母亲去后却连祖坟都不能进。”
宁昌侯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沉下脸:“若非你母亲非要将你留在身边,我又怎会让你待在漠北,养成今日这样放肆的性子,你不去怪你母亲,反而来怪我?”
“那便更有趣了,母亲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还能决定女儿的去留?”简轻语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宁昌侯不耐烦:“所以呢?你终于装不下去了,要来质问我了是吗?可你别忘了,将你们母女留在漠北的不是我,是你祖母!你难不成,还要记恨一个已经过世的长辈?!”
“说不准母亲进祖坟的也是祖母,可父亲还不是拿这件事与我谈了条件,可见父亲只要愿意,是不会被规矩孝道牵绊的,”简轻语的笑意彻底消失,冷淡的样子与陆远有些相似,“还有,我母亲也过世了,若说死者为大,大的也该是生我养我的她。”
“放肆!胡闹!你……”宁昌侯指着她的鼻子,气得甚至想动手,可看到她的眼神后竟生出一分畏惧。
简轻语看向他迟迟没落下的手,半晌突然垂下眼眸:“若今日经历这一切的是简慢声,你与秦怡是会将她匆匆嫁给那个赵玉庆,还是宁愿将她养在身边一辈子?”
宁昌侯愣了一下,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若真发生这样的事,即便他愿意嫁女儿,秦怡怕是也不肯……
他能想到的,简轻语自然也想得到,苦涩地笑了笑后开口:“秦怡有千般不是,可有一点好,就是她还活着,还能护着一双儿女。”
宁昌侯心头一酸,突然有些无地自容。
简轻语平静地看着他:“父亲放心,我只是随口一问,并非嫉妒慢声,毕竟要有人在乎,才有资格嫉妒……总之日后不必再劳烦父亲为我相看夫婿,至于母亲的衣冠冢,父亲愿意立就立,不愿意便算了。”
“轻语……”
“父亲也累了,回去歇着吧。”简轻语冷淡地打断。
宁昌侯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余光扫到别院躲在廊后的下人们,咬了咬牙还是扭头走了。
宁昌侯走后,英儿急忙跑出来:“大小姐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简轻语失笑。
英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眶突然红了:“大小姐,您很思念先夫人吧……”她回来这么久,自己一直以为她已经从丧母之痛里走了出来,可方才听到她说那些话,才明白她远没有表现得那般平静。
“你可别哭,我方才那些话只是为了让他愧疚才说了,没你想得那么真心实意。”简轻语忙打断她。
英儿噎了一下:“真的?”
“当然,”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现下恼人的婚事解决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给我相看夫婿,若他的愧疚足够多,还能立刻为母亲立冢,那可就是三全其美了。”
“没伤心就好没伤心就好,那奴婢就祝大小姐能得偿所愿!”英儿轻呼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简轻语歪了歪头:“谢谢英儿。”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便直接闹作了一团。
然而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翌日一早,简轻语还睡着,便被英儿不太温柔地弄醒了。
“怎么了……”她声音含糊地问。
“大小姐!那个赵玉庆太不要脸了,他竟然叫了几个人,带了几箱金银珠宝跑到了侯府门口,大肆张扬说是来下聘的!”英儿愤怒道。
简轻语瞬间清醒了,一时间有些无语:“他这是打算无赖到底了吧?”
“呸!他也配吗?侯爷已经出去了,定将他打出去!”英儿气得咬牙切齿。
简轻语思忖一番,以最快的速度更了衣,带着英儿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还未到门口时,便远远看到那边堵了一堆家丁,外头人声鼎沸,显然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宁昌侯的呵斥声穿透人声传了出来:“赵玉庆!你这宵小之辈,若再不滚开,本侯就叫人打死你!”
“打死我?大家都快看啊,侯府要杀人了!就因为我与大小姐心意相通要杀我啊!大家一定要帮我作证……”
“你再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撕烂他的嘴!”秦怡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他一发话,家丁便冲了过去,外头顿时更热闹起来,赵玉庆鬼哭狼嚎的死活不肯走,一时间动静更大,也就聚集了更多的人。
简轻语躲在门后往外看,就看到秦家夫妇匆匆赶来,秦夫人一看到赵玉庆便哭:“你个小混蛋!非要连累死姑母是吗?!”
“姑母,快帮我劝劝侯爷,就让他答应我和大小姐的亲事吧!”赵玉庆被揍得抱紧箱子,还不忘咬牙喊话。
秦夫人气得直拍腿,可当看到他脸上的血后,便跪下对秦怡兄长哀求:“夫君,如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为了宁昌侯府和秦家的脸面,不如就成全玉庆吧。”
“你胡闹!”秦怡兄长闻言大怒,“若非你乱来,今日如何能闹成这样!”
宁昌侯也听到了秦夫人的话,顿时气得直哆嗦:“你们夫妇若再敢多说一句,本侯连你们都打!”
“侯爷不可,那可是我亲兄长呀!”秦怡哭了起来。
几个人吵成一团,打人的家丁逐渐停了下来,赵玉庆擦了把嘴角的血,眼底浮现一丝兴奋。京都女子最重名节,他今日一闹,简轻语便只能嫁给他了。
简轻语看到他扭曲的脸啧了一声,一想到此事很快就会传遍京都,便对他生出一分同情。闹剧看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她正要转身离开,便不经意间和赵玉庆对视了。
赵玉庆一看到她顿时笑了,更要叫她的名字,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声来得声势浩大,宁昌侯四人争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半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锦衣卫来了!’,所有人顿时慌了,只是还未逃散,便被飞鱼服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围堵在侯府门前。
看着这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简轻语扬了扬眉,一时间又不想走了。这些家伙虽然残忍粗暴没教养,可不得不说个个都生得五官端正样貌极好,也难怪京都那么多小姑娘宁愿忍着恐惧,也要偷偷看上一眼。
百姓们被围起来后,都下意识地跪了下去,简秦两家人面色也不大好看,在看到锦衣卫鱼贯让出一条路,暗红色飞鱼服骑着烈马款款走来时,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陆大人。”宁昌侯先对马上之人打了招呼。
陆远淡漠地看向他:“途经宁昌侯府,听到热闹便来看看,”说罢扫了一眼地上几个系着红布条的箱子,这才重新开口,“侯爷这是?”
宁昌侯脸色铁青,还未来得及说话,赵玉庆便急忙道:“大人,是晚生为侯府大小姐准备的聘礼。”
“放肆!”
“胡说!”
秦怡兄长和宁昌侯同时开口,宁昌侯又骂了几句,赵玉庆却坚持是来下聘的,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与侯府大小姐心意相通,简轻语便忍不住凑近门缝,想看陆远是何反应。
陆远一脸平静,只是眼底晦色一片,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赵玉庆看不出脸色,在顶撞完宁昌侯,竟扑通跪在了陆远跟前:“陆大人,陆大人做主啊!晚生对大小姐痴心一片,求陆大人成全晚生吧!”
陆远跟宁昌侯府八竿子打不着,他之所以会求到陆远这里,无非是觉得陆远与宁昌侯不对付,宁昌侯反对的事陆远一定会答应,且宁昌侯也不敢反对陆远。
他能想到的事,其他人也能想到,秦夫人眼睛一亮,宁昌侯脸黑得愈发厉害,秦怡兄妹保持沉默,一时间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只有简轻语,偷偷叫来英儿,压低了声音道:“叫人多备些水和皂角,待会儿得仔细将门前那几块地砖擦擦。”
英儿:“……地砖很干净啊,为什么要用皂角擦?”而且现在是担心地砖的时候吗?!
简轻语叹气:“我也不想,可架不住有人找死。”
说罢,她回头正要继续看热闹,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陆远警告的视线。
简轻语:“……”他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还有,他这脾气怎么像冲她来的?
第26章 (‘他要利息呐’...)
被陆远冷不丁横了一眼,简轻语下意识想跑,可戏刚看到一半,怎么也舍不得挪步,最后只好对他展颜一笑,然后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下。
陆远见她还敢笑,表情愈发不愉,地上的赵玉庆还在没眼色地磕头,一边磕一边求他成全自己和简轻语。
秦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已经吓得快站不稳了,几次想把自家侄儿叫回来,可每次看到陆远那张生冷勿近的脸,便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大人,大人为晚生做主啊!”赵玉庆翻来覆去还是这一句。
宁昌侯终于爆发:“畜生!今日莫说你求陆大人,就算你求到当今圣上面前,也休想得逞!”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秦怡兄妹顿时无地自容,倒是秦夫人忙上前一步哀求:“侯爷不可这么说,眼下、眼下还是先将玉庆劝回来为好,不然咱们两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我侯府如今丢脸是因为谁,赵福芳,你可真是有个好侄儿!”宁昌侯气得呼吸都不稳了,秦怡急忙扶住他,小声劝他不要动怒,却被他一把甩开。
“侯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推开,秦怡顿时羞愤得眼都红了,偏偏又理亏在先,只能生受了这委屈。
赵玉庆见宁昌侯放了狠话,急忙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一脸热切地看向陆远:“大人,您都听到了,侯爷死活不肯将轻语嫁给我,如今就只有您能替我做主了!”
他话音未落,跟在陆远身后的锦衣卫倏地笑了起来,简轻语看过去,发现是上次在南山寺见过的、跟简慢声似乎有点什么的李桓。
“大人,卑职怎么听着这话不太舒服,好像您不为他做主,便是怕了侯爷一般?”李桓皮肤微黑,可五官端正英俊,不笑时透着三分闷,一笑便如季阳他们一般染了些痞气。
简轻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看第三眼,威胁的视线便再次扫了过来,这一次比上次还要不高兴,她顿时缩紧了脖子,不敢往李桓那边看了。
赵玉庆听到李桓的话顿时慌了,急忙对陆远磕了三个头:“晚生绝无这个意思,晚生、晚生只是求娶心切……”
“轻语,求娶心切。”陆远不紧不慢地重复他先前说过的话。
赵玉庆眼睛一亮:“对对,轻语便是侯府大小姐的名讳,晚生对她求娶心切。”
“陆大人,这是宁昌侯府的家事,本侯自会处理,大人还是不要掺和了吧。”宁昌侯没好气地开口。锦衣卫最近折磨得他够呛,现在连他的家事都要掺和了,泥人也有三分血性,他实在不想再忍了。
他语气不善,陆远反而十分平静:“侯爷若能处理,何至于闹到此等地步,陆某今日既然来了,便不会就这么离开。”
“你!”宁昌侯气恼,秦怡急忙拉住他。
被锦衣卫围堵的百姓们已经跪了许久,恐惧久了渐渐麻木,胆子大些的已经敢偷偷交换眼神,支棱起耳朵偷听了。
陆远视线转到赵玉庆身上,盯着他看了片刻后缓缓开口:“赵玉庆。”
“……是是是,正是晚辈。”赵玉庆被他盯得发毛,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陆远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就是你在京中散布谣言,说锦衣卫害你落马?”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在场的百姓,无一不感到震惊――
难道不是锦衣卫害此人落马吗?
赵玉庆闻言顿时慌了,也不敢自称晚生了:“小、小的没有,一切都只是谣传,绝不是小的做的!”
“你在质疑锦衣卫的侦查手段。”陆远俯身看他,英俊的眉眼气势逼人。。
赵玉庆吓得直哆嗦,粗糙的黑脸也开始泛灰:“小的、小的真的听不懂……”
不等他说完,李桓便翻身下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秦夫人惊呼一声‘玉庆’,下一瞬绣春刀连刀带鞘扎进他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