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山有青木
时间:2021-06-04 09:11:33

  英儿:“?”
  简轻语勾起唇角,心情愉快地回别院了。
  这一日宁昌侯一直到夜深才回,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骂简震,显然是在外头受了不少气,但骂过之后表情又算轻松,估摸着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因为简震得罪锦衣卫一事,为她准备的接风宴便推迟了小半个月,眼看着简轻语脸上的红疹开始消了,秦怡有些坐不住了,又一次提出操办接风宴的事。
  “既然夫人如此看重轻语,那便按夫人说的办吧。”简轻语只留下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
  英儿跟了过去,直到回了别院才愤愤道:“夫人明知道大小姐的脸已经好转,要不了几个月应该就会大好,却还要这个时候办接风宴,明显是要看您笑话!”
  “早晚都要办的,早些办反而更好。”她为了不让秦怡放弃为她相亲,又多擦了小半个月的薯蓣,再不赶紧设宴,她的脸可真要烂了。
  英儿闻言不解地看向她:“为何早办了更好?”
  “因为再晚一点,她可能就不办了。”简轻语眨了一下眼睛。秦怡这么着急设宴,无非是想叫所有世家都看不上她,再顺理成章的为她寻一门低下的亲事,还不必被人说闲话,若是知晓她这张脸生得并不难看,又怎会再费心办什么接风宴?
  英儿还是不懂她的意思,简轻语只是轻笑一声:“今日天儿不错,陪我出门买些胭脂水粉吧,再买些退疹的药回来。”她都在家闷了快两个月,也是时候出门透透气了。
  英儿一听她要出门,顿时也顾不上追问什么了,赶紧叫人备了马车,便陪着她出门了。
  主仆二人先去了胭脂铺,简单买了几样后便去了药铺,买完药便一同乘着马车,慢悠悠地在城中闲逛。
  京都不比漠北人烟稀少,到处都显得很挤,即便是最宽的路上,也是满满当当的。
  英儿掀着帘子往外看了片刻,一回头便看到简轻语正盯着一盒香粉看,不由得轻笑一声:“大小姐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不必用这些俗物添色。”
  “我身上能有什么味道?”简轻语好笑地看她一眼。
  “说不好,像莲花,又像牡丹,还透着一点点药味,最特别了。”英儿煞有介事。
  简轻语蓦地想起露宿山野时,那人将衣衫不整的自己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询问:“擦了什么勾人的东西,怎么这般香甜?”
  “大小姐?”英儿见她不语,不由得好奇地叫了她一声。
  简轻语猛地回神,轻咳一声正要掩饰过去,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英儿高声问。
  车夫压低了声音紧张道:“大、大小姐,前方锦衣卫办事,须停车避让。”
  又是锦衣卫?简轻语心头一跳,正欲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拳脚到肉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惨叫,听得叫人心头发慌。
  英儿面色苍白地看向她,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是吓得不轻。
  惨叫声先是越来越高,接着便突然低了下来,明明不如先前凄厉,却叫听的人愈发僵硬。简轻语绷着脸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撩面前的车帘。
  英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
  简轻语安抚地笑笑,示意自己只是想看看何时结束,英儿见她坚持,只得担惊受怕地松开她。
  简轻语重获自由,这才轻轻撩起车帘一角,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离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动手的三人身形高大,都着同色衣衫,上头的绣样看不清楚,但泛着冷铁一般的色泽,而他们的腰间,都挂了一把官制腰刀。
  这便是锦衣卫?
  简轻语注意到其中一个侧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她怎么觉得……此人和十一有些像?
  不等她凑近看,方才还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人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马车这边冲了过来。她心里一惊,瞬间松开了车帘,还未等叫车夫后退,一只沾满了血的手便抓住了车帘,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最后的稻草到底无法救命,此人还未登上马车,便被后方出现的刀抹了脖子,喷出的血足有三尺高,直接溅了一马车,连车帘都湿透了,部分血迹还从车帘下的缝隙溅进马车,鲜红,且透着热气。
  “大小姐……”英儿抖得几乎要说不成话,却还是坚强地护在了简轻语身前。
  简轻语定定看着抓紧车帘的手缓缓松开,在车帘上留下五道指印。
  扑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到处都是人的大街寂静无声。
  “啧,溅了老子一身血,又得洗衣服了。”
  “你不过是一件衣裳,人家马车可全脏了……哦,宁昌侯家的啊,那就没事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二人玩笑似地闹趣起来。
  “行了,事儿办成了就赶紧去复命吧,指挥使该等急了。”又一道颇为沉稳的声音响起。
  简轻语原本只顾盯着指印看,并未在意外头的嬉笑声,但一听到最后一句,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此人的声音……怎么这般像十一?简轻语咽了下口水,想要透过暗色的车帘看对方,然而车帘虽然轻透,但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她心中疑惑越来越深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马车前,方才还吊儿郎当的二人立刻唤了声:“指挥使。”
  接着便是一片漫长的沉默,即便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能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威压,简轻语甚至能猜到高头大马上的人如何审视地上的尸体。
  冷漠、无谓、像在看一个被摔碎的破瓶子。
  片刻后,马蹄踏步的声响打破了沉默,简轻语听着马蹄声从马车前绕到一侧,再缓步朝马车后踏去,便知晓这人要走了,于是紧绷的身子略微放松了些。
  然而没有放松太久,一阵风突然吹过,将车帘吹开了一角,轻轻拂过简轻语的脖颈,再吹向马车外。
  马蹄声猛地停了下来。
  “指挥使?”有人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马蹄声再次响起,只是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离开,而是重新折回了马车前。
  长街静谧,简轻语只觉心如擂鼓,耳边充斥着砰砰砰的跳动声。
  车帘颤动一下,这次却不是因为风。
  简轻语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挑起车帘的刀尖。她方才看见过,同样的刀挂在那几个锦衣卫身上。
  轻透的车帘被刀尖从左往右缓慢且稳定地拨开,越来越多的风吹进马车,简轻语盯着映在车帘上的高大身影,却丝毫察觉不到凉意。
  正当她的身子越来越紧绷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声:“指挥使!圣上请您进宫!”
  刀尖突然停下,静了一瞬后便抽了出去,车帘重新将马车封存,马车里的简轻语也猛地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下颌上的汗。
 
 
第4章 (一百两的银票...)
  听着马蹄声渐远,静止的长街开始流动,耳边再次响起热闹的嘈杂。简轻语轻呼一口气,将手中的帕子丢在了小桌上,正要叫车夫启程,突然注意到挡在她身前的英儿一动不动。
  “英儿?”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只见前方的小姑娘轻颤一瞬,接着欲哭无泪道:“……大小姐,奴婢好像动不了了。”
  简轻语:“……”
  英儿吓得浑身僵硬,简轻语只得扶她到侧边矮凳上坐下,待她好些后才忍不住笑:“胆子这么小,为何还要护在我身前?”
  “您是主子,奴婢自然要护着您的,”英儿小小声说了一句,眼底流露出些许佩服,“大小姐您真厉害,方才那刀都快戳到眼前了,也没见您害怕,您胆子真是太大了。”
  简轻语脸上的笑意一僵,瞬间没有那么自然了。其实,她方才也是有些怕的。
  说来奇怪,她平日胆子是挺大的,就连当初被马匪劫去时也没多恐惧,还有功夫思索如何自保,可今日不知怎的,看着一小截刀鞘,竟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或许她怕的不是刀,而是拿刀的人。就好像当初她看着陆培之折牡丹的样子,拧断花枝仿佛拧断了谁的脖子,即便唇角带着笑,也叫人心生惧意。
  “大小姐,”英儿又唤了她一声,见她看向自己后才道,“您在想什么?”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简轻语打起精神,说完自嘲一笑。
  她近来真是愈发魔怔了,不仅因还算熟悉的声音想起十一,还因一截刀鞘联想到陆培之……开玩笑,锦衣卫指挥使与镖局少主,如此悬殊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马车疾驰,以最短的时间回了侯府,简轻语不再多想,缓了缓神后便带英儿往别院去了,结果还未等走近,就远远看到宁昌侯身边的小厮守在院门口。
  简轻语蹙起眉头停在了原地,小厮看到她后急忙迎了上去:“侯爷已经在院内等候大小姐多时了,大小姐快些进去吧。”
  她先前就是因为不想听宁昌侯说议亲的事,才会找借口出门,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自己院中等着,看他是非要为自己议亲不可了,即便避过了今日,也避不过明日。
  简轻语想了一下,到底是走了进去,却没想到秦怡也在。
  “父亲。”她福身行礼。
  “回来了啊,快过来,我与夫人正在商议设宴的事,届时整个京都城的显贵人家都会来,你是家中嫡长女,我定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宁昌侯笑呵呵地招呼她。
  简轻语垂着眼眸走了过去,还未等开口,一旁的秦怡就急忙道:“不一定要找多显贵的人家,重要的是人品好心性好,毕竟轻语在漠北长大,不比慢声习惯高门大户的规矩,若找了太高的门户,恐怕也会不自在。”
  口口声声为她好,其实是怕她嫁得比简慢声好,日后会压了简慢声的风头。宁昌侯却听不出其中含义,只觉得秦怡今日格外懂事:“夫人说得也有道理,那便只看人品,不重门户,不过若有家世好人品好的就更好了。”
  秦怡闻言看了眼简轻语还有些疹痕的脸,唇角顿时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心想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怕也是看不上简轻语。
  她心里这般想,面上却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轻语乖巧懂事,定能觅得良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才意识到简轻语并未说话,于是空气突然静了一瞬。
  宁昌侯咳了一声,放缓了声音询问:“轻语对未来夫婿可有什么要求?”
  简轻语眼皮微动,看了二人一眼后重新垂下眼眸,半晌略带惆怅地开口:“昨夜我又梦见母亲了。”
  一听她提起母亲,宁昌侯便以为她又要说立冢的事,当即沉了脸色:“我已经叫高僧在法安寺为你母亲做了法事,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立冢的事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父亲别动怒,我想了许久,已经明白了您的难处,所以没想再逼您为我母亲立冢。”简轻语苦涩一笑。
  宁昌侯表情缓和了些:“你能想清楚就好,相信你母亲也会理解……”
  “但无法完成母亲遗愿,亦是我做女儿的不孝,所以我打算剃度为尼,常伴青灯为母亲祈福。”简轻语缓缓打断。
  宁昌侯瞪眼:“你说什么?!”
  “她说要剃度,”秦怡忙回答,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睛,“轻语真是孝顺,姐姐肯定会高兴的,说起来静菩寺也是个好去处……”
  “母亲已逝,但父亲还在,所以剃度归剃度,寺庙就不去了,”简轻语对秦怡笑了一下,“反正家里也有佛堂,我每日去那边诵经便好,还能就近服侍父亲。”
  秦怡猛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不嫁人了,在侯府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简轻语说完觉得不太对,又更正道,“不对,是老尼姑。”
  “胡闹!你才十七,怎能自此常伴青灯,若是传出去叫旁人知道,定会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容不下你这个女儿,你母亲一去便迫你出家!”宁昌侯激烈反对。
  简轻语斜了他一眼:“父亲别怕,您又不沾家中事务,即便有人传闲话,也不会说您的半分不是。”
  不说他,那说谁?秦怡一脸见鬼地看着她,终于回过味来了,赶紧跟着反对:“不、不行!慢声和震儿都还未成家,你这个做姐姐的若是出家,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婚配,我不答应!”
  简轻语眼角一红,凄婉地看向秦怡:“难道为了弟妹,我便不能尽孝心了吗?”
  “你……我……”秦怡你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能求助地看向宁昌侯。
  宁昌侯也觉得头大,心里止不住的烦躁,偏偏每次想发火时,就会对上她那双与先妻极像的眼睛,顿时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气氛愈发严肃,简轻语在一片沉默中竟然困了,于是偷偷瞄了英儿一眼,英儿相当上道地扶住了她,一脸担忧道:“大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吓到了?”
  “怎么回事?”听到丫鬟说简轻语被吓到,宁昌侯抬起头问。
  “侯爷,方才奴婢随大小姐出门时,恰好撞见锦衣卫杀人,大小姐吓得不轻,所以我们才提前回来。”英儿忙道。
  宁昌侯皱起眉头:“又是锦衣卫……罢了,你先休息,议亲的事我们明日再说。”他得去问问车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儿恭送父亲。”简轻语垂下眼眸。
  秦怡狠狠瞪了她一眼,赶紧跟着宁昌侯离开了,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主仆二人。
  简轻语轻呼一口气,抬头就对上了英儿担心的眼神,她噗嗤乐了:“放心,吓唬他们的,没想出家。”
  “那就好那就好,大小姐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英儿想起她方才认真的神色,不由得更加佩服,“您可真厉害,连侯爷和夫人都骗得住。”
  那有什么,她还骗过更麻烦的家伙。简轻语轻哼一声,边伸懒腰边往屋里走:“这也是我临时想的主意,但看他们的反应……也算歪打正着,英儿,你明日无事去给我扯几尺素布,青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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