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要将松花蛋手里的水桶拿过来。
可这个头还没他手臂长的小人鱼就是抱着水桶不松手,憋得脸都红了,也不松手。
深蓝冷着一张脸,细长淡色瞳仁的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小人鱼。
松花蛋快要败下阵来,看见救兵从棚屋里走出来,连忙松开水桶,吱吱哇哇哭叫着往鱼月月身边爬。
鱼月月一把将松花蛋从地上捞起来,走到深蓝身边接过深蓝递过来的水桶,期待的看着深蓝,说:“走吧。”
说着,鱼月月攥紧了手里的绳子。鱼月月将绳子绑在深蓝的腰间,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
深蓝看着鱼月月手里的绳子,没有吭声,一言不发的往海边进发。
到了海边,鱼月月爬上橡皮艇,将腰上系的绳子绑在橡皮艇上,而绳子的另一端还系在深蓝的腰上。
“我好了,深蓝,咱们出发吧。”鱼月月给绳子打了死结,躺在橡皮艇里,死死的抓住橡皮艇边上的扶手。
蹲在喜欢的水桶里的松花蛋看着橡皮艇外,脸色逐渐阴沉的成年人鱼,吓得一个后仰,连鱼带桶翻在橡皮艇里,滚到鱼月月身边。
深蓝冷着脸,刷的一下伸出指甲,锋利的指甲闪着寒光,割碎连接着橡皮艇的绳索。
被当作安全带的绳索全部被割断,鱼月月被深蓝从橡皮艇里一把捞出,抱在怀里,捂住耳朵。
鱼月月只能看见面见的人鱼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一点声音。
鱼月月坐在人鱼的尾巴上,腿部和深蓝鳞片接触的地方感受到一片冰凉,像是冬天手指接触在雪天冻了一天的玻璃。
鱼月月有点难受,她伸腿踢了踢水,想借着水的反作用力将自己离深蓝的尾巴远一点。
深蓝会错意,用尾巴将鱼月月卷着靠近。
鱼月月更难受了。
她背上一片也是那种接触到一块块冷玻璃的感觉,整个人像是酸奶机上被炒的酸奶。
鱼月月脚上挣扎的更用力了,背上冷、腿上冷,脑袋冻得不能思考。
胡乱挣扎之间,鱼月月感觉脚上踢到了什么,捂着她耳朵的手都松开来。
鱼月月听见深蓝闷哼一声,空气中飘渺、神秘的歌谣只剩下一个断续的尾因环绕在大海深处。
深海里顺着指引歌谣游动的黑白生物顿了一瞬,仿佛失去了方向,在漆黑无垠的大海里转来转去。
深蓝将剩下的曲调吟唱完,这才松开捂着鱼月月耳朵的手掌。
鱼月月立刻从海里爬到游艇上,抱着松花蛋取暖,捂着松花蛋一会,发现怀里这个小家伙也是个冷冰块,立刻将松花蛋塞回原位,披着床单团住自己。
太冷了,鱼月月咬着发抖的牙齿想。
一声“呜哇”从海洋中传来,伴随着一道从高高向天空喷射的水柱。一个庞大可爱的虎鲸将头部露出水面,摇摆着尾巴向深蓝游去。
鱼月月从被单里探出头,看着深蓝一脸冷静的被虎鲸用头部拱倒在水中,身长达到十米的虎鲸开心的是个六、七吨重的孩子,头上水柱乱喷。
深蓝顶着一头湿发,用手敲了敲虎鲸的脑袋。
虎鲸亲昵的蹭着深蓝的手掌,高兴的又喷了两道水柱。
不知道深蓝和虎鲸说了什么,虎鲸游到鱼月月的橡皮艇旁边张开了嘴巴,两排白森森的,能一口咬碎大白鲨坚硬皮肉的牙齿明晃晃的对着鱼月月。
鱼月月一下窜到橡皮艇尾部,远远的离开虎鲸大张的嘴巴。
虎鲸闭上嘴,“唔啾唔啾”的朝着深蓝晃了晃它黑白两色的大脑袋。
深蓝点点头,游到鱼月月背后,将她捞在怀里,塞入虎鲸的嘴巴里。
鱼月月抱着松花蛋坐在一片漆黑中,腿下是虎鲸温热粉白的舌头。呆愣了一分钟,鱼月月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手指大小的黑色手电筒。
手电筒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虎鲸口腔内部,连它肉白色的牙床都看得一清二楚。
爸爸,她被一条虎鲸含在嘴里!
鱼月月扶着虎鲸口腔内壁,抱着松花蛋,将身体团的更紧实一点,才能感受到世界的一点真切存在感。
虎鲸外。
虎鲸在海洋中游动的速度极快,深蓝都要全力游动才能不被虎鲸落在身后。
黑尾人鱼受伤过,在海洋中留下的信息格外明显。深蓝很容易找到他经过的地点,然后再由洋流的流向修正他们赶路的路线。
经过一夜的奔波,深蓝找到了正在和鲨鱼搏斗的黑尾人鱼。
黑尾的伤口淌着鲜血,精神颓靡。
大白鲨尾巴缺了一块,越斗越凶。
深蓝利落的将大白鲨沉入海底,黑尾撇了他一眼,看见他身后对大白鲨尸体垂涎不已的虎鲸。然后,甩着尾巴更快的向前游去。
深蓝更着黑尾人鱼,虎鲸顶着大白鲨跟着深蓝。
太阳从东边出来,海潮落下。两条人鱼,一头虎鲸飞快的向南方游去。
海上起风了,南边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上,海风吹落了晾在屋外的衣裳。
咸湿的海风带来了远归人的讯息。
黑尾俯倒在沙滩上喘息。
鱼月月挥手和虎鲸告别。
深蓝将鲨鱼推到黑尾人鱼面前。
进食过后,黑尾人鱼的状态好了很多,能够从沙滩上爬起来,靠在石头上休息。
跑了一夜体能消耗极大,深蓝去捕猎。
鱼月月在海边计划着生火,将装着松花蛋的水桶放在黑尾人鱼身边,鱼月月走到森林边缘捡柴火。
落叶下的树枝大都潮湿腐朽不能直接用来生活,鱼月月环着森林周围将树上的枯枝扯下来放在沙滩上。
走了有一段路,看着身后的柴火足够用,鱼月月提脚要返程,却看见前不远处似乎有影子晃动。
鱼月月打起精神,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慢慢靠近。
树林中的灌木丛动了一下,一只灰色的大肥兔子从灌木丛中奔逃而出。
鱼月月立马跟上,追着兔子跑。
一直到鱼月月的身影消失不见,那静悄悄的绿色灌木丛中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抱着手里的篮子飞快的顺着森林里的小路逃走。
沙滩。
鱼月月提着兔子耳朵将做成了午餐,兔肉香喷喷,撒上一点盐巴、抹上一点辣椒,香的能把舌头吞进去。
鱼月月试着给松花蛋喂了一块兔肉。
松花蛋摆手,闭嘴,不肯吃。
鱼月月也没有坚持,自己一个人吃的满口留香。
又塞了一块兔肉到嘴巴里,鱼月月感觉衣服下摆有拉扯感,低头一看,松花蛋顶着剩下的兔肉,哈喇子都快流成河。
鱼月月笑了一下,塞了一块兔肉到松花蛋嘴巴里。
松花蛋辣的嘴巴大口哈气,还‘啊啊’的伸着手要吃。
鱼月月捏着兔肉,看着嘶嘶哈气还一口一块兔肉的松花蛋。
果然,没有生物能够逃脱真香定律。
看着剩下还有两只兔腿,鱼月月撕下一只,看向黑尾人鱼的方向,“黑尾,你尝尝吗?”
定睛一看,那石头下哪还有人,空荡荡只剩下灼热的海风。
鱼月月跑到黑尾人鱼呆过的地方,地上的沙砾有被翻埋过的迹象。还带着血迹的黑色鳞片孤零零散落在沙滩上,向着碧蓝色的大海。
鱼月月面色一沉,实在不明白黑尾人鱼这不要命的活法是为了什么。
海底,黑尾人鱼将游过他身旁的一条鱼抓住撕碎,吞吃,鲜血染红了海水。
接连吃了数十条,黑尾人鱼才浮动于海面,借着海风和充足的日光分辨方向。
黑色的鱼尾摆动,他像一把固执的孤剑。
小木屋外晾着的衣服被主人收回,屋子里传出食物煮熟的香味。
木屋旁边的篱笆里养着一群巴掌大小的灰色兔子。一群兔子用三瓣嘴吧唧吧唧的吃着青菜。
一条长长的、装满海水的沟渠环绕着木屋。沟渠里的海水清澈无比,应该是今天新灌的。
黑尾人鱼慢慢的游入沟渠,他嗅着空气里熟悉的海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泛起透亮的水光。
篱笆里的兔子不安的唧唧叫着,躁动的叫声吸引了木屋的主人。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轻盈的鲛绡在空气中划出美丽的弧线。一道清越的女声训斥道,“怎么又吵吵,今天的萝卜不是给够了吗。”
剩下未完的训斥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静谧的海风撩起黑色的发丝。
黑尾人鱼秉着呼吸,将海风吹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
接着,一具温热的身躯扑到进入他的怀里,熟悉的海风穿梭在他的耳畔。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语气咬牙切齿,听着像是血海深仇。
黑尾人鱼搂住她,手掌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你不许说话。”
黑尾人鱼听话的不说话。
怀里的人掐着他腰上的肉,恨恨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黑尾:。
小木屋外的灌木丛中,目睹一切的鱼月月捏紧了松花蛋的小手。
爸爸,人鱼会说话!
鱼月月秉承着科学至上,生命不熄、研究不止的科研精神,蹲在灌木丛里,观察。
她用她哥哥的科研生命启誓,她绝对不是听墙角,绝对不是。她对着年轻的普朗特发誓。
黑尾人鱼感受的到鱼月月的气息,他搂紧抱着他不松手的小妻子,一时间难以进退。
黑尾人鱼怀里的女人抬头,目光灼灼的瞪着黑尾人鱼,一双眼睛里仿佛装着火炬,“你不爱我了,你都没有亲我!”
蹲在灌木丛的鱼月月捏着手心,内心尖叫:哦买噶,亲她,快,gkd!
黑尾想了想躲在暗处的鱼月月,有看着怀里小妻子涨红了脸,含着水光的眼睛。他还是闭上眼,心一横,轻轻在小妻子额头上虔诚的落下一个吻。
小妻子红着脸凑到黑尾人鱼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黑尾人鱼听完,眼睛一闭,横了心,对着灌木丛大喊一声,“给我出来。”
小妻子吓了一挑,抱紧黑尾人鱼的腰。
鱼月月告诉自己这是在科研、是在学习。学习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听墙角呢。你可知道‘回’有四种写法。
鱼月月提着水桶丛灌木丛里走出来。
黑尾人鱼怀里的小妻子看见鱼月月的脸,惊了一下,这不是抓住她家大灰的女娃娃吗?
鱼月月先发制人,问黑尾,“你能说话,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她这真是为了科研提问,绝对不是自己好奇。
黑尾臭着一张脸,说,“我只说给我妻子听。”
鱼月月转头看向黑尾怀里的女人,和她一样黑发黑眼,应该是黄种人血统。
黑尾怀里的女人红了红脸,看着鱼月月,问道,“你是花果国人吗?”
鱼月月点头。正统花果血统,不掺合半点水分。
女人和黑尾耳语一阵,走到鱼月月身边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李花月,花果国泸市人。”
鱼月月李花月握手,疑惑道,“泸市?你是说S市吗?”
李花月一愣,随即点头,道:“因该是的,我已经六十年没有回去了。”
鱼月月接着一愣,她仔仔细细看着李花月紧致白皙没有一丝皱纹的脸颊,不可置信道,“你,不,您今年贵庚?”
李花月被鱼月月换尊称逗笑,道“八十四。”
鱼月月捏着松花蛋的手,失去了语言。
爸爸,这个人她青春永驻!
李花月笑了一声,拔下一根头发递给鱼月月。
鱼月月看着手里的黑色发丝,在离开李花月身体不到一分钟只能完全变成银白色,那声惊叹的抽气声还是没有压抑住。
普朗特、薛定谔、牛顿、爱因斯坦…请告诉你们虔诚的物理追随者,这不是真的,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时间的虚幻泡影。
李花月好笑的领着鱼月月进入小木物,请她和自己共进午餐。
鱼月月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所以没有推辞,顺理成章的走进了李花月的小木屋。
一进去,鱼月月就被小木屋李朴实无华的大珍珠、红珊瑚、宝石箱子惊呆了。她外婆房间除了两件玉石翡翠摆件之外,都没有这样奢华。
“这些都是霓虹送给我的礼物,这个是结婚礼物”李花月指着那个婴儿脑袋大的珍珠说道。
“这个是一周年礼物。”人高的红珊瑚。
“这个是两周年。”一箱的宝石。
“这个是…”
李花月不急不徐的给鱼月月介绍。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之王吧,鱼月月麻木的想。
第20章 人鱼岛
“霓虹?”
“是的。”李花月视线轻移窗边。
窗外可以看见一泓清泉,黑尾人鱼徜徉在碧蓝色的水中,黑色残破的鱼尾不时掀起一点起伏的波浪。
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撞到褐色的土壁上,消失在水中。
李花月静静的看着黑尾人鱼,清澈的眸光中是溢出来的温柔,“霓虹。”
鱼月月顺着李花月的视线看过去:黑色暗淡的人鱼没精打采的在土褐色围成的圈中垂头,失去光泽的黑色发丝黏附在黑尾人鱼红黑色的伤口上,独自成就一副暗色调的油画。
“霓虹是黑尾的名字?”鱼月月问道。
李花月点头不语,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问道,“月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鱼月月看着李花月,李花月皮囊年轻貌美、黑发云鬓,单论长相,只有二十一二年纪的模样,可那一双眼睛里却沉淀着岁月的流光,尽显温润睿智,仿佛能透过时间沉沉的雾霭看透人心。
鱼月月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李花月对鱼月月回了一礼,迈着小碎步走入室内,月白色的裙裾画了一道圆弧,空气中的尘埃随着裙裾飘动,洋洋洒洒又落入明亮的天光中。
李花月摇曳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鱼月月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杯上精心描绘着一束青竹,指腹按压杯底,一处气泡突兀横贯于陶杯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