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捕捉人鱼,那为什么又要铤而走险,打劫她当时所在的游轮。
鱼月月看着黑尾人鱼尾巴上的肉团:
灰黑色的肉团上像是弥漫着的一股死亡的灰气。小肉团,慢慢鼓涨,又逐渐瘪下去,像是在呼吸,在吮吸血液。
她需要一份活体病株,搞清楚,这种肉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尾巴的主人醒了,黑尾掀开眼皮,看着眼前的这个拿着利刃,眼睛放光的人类女孩。他抬起尾巴,轻描淡写的移开。
鱼月月并没有避开黑尾的眼睛,她直勾勾的盯着黑尾的尾巴,思考片刻后将心里的想的话说了出来。
“我可以取一点你尾巴上的这个吗?”鱼月月伸手指向黑尾人鱼的尾巴。
黑尾听完鱼月月的话,意外的没有生气,他半睁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手臂上的鱼鳍,“嗯”了一声。
取肉团的时间很快,鱼月月的手法熟练,几乎是瞬间,上一秒还附着在黑尾尾巴上的那一点小肉团,下一秒就被鱼月月转移到她预备的三个玻璃瓶中。
鱼月月对黑尾道谢,转身,开心的抱着三个玻璃瓶走进游艇内部。
游艇内部,几乎是能吃的、干净能用的都被鱼月月用纸箱,让深蓝帮助转移到小岛上。
现在游艇内部显得格外空荡,如同被洗劫过一样。
鱼月月将装有黑尾身体上肉团的三个玻璃瓶贴上标签“活体1、2、3”,放在一个小纸箱里。
在活体1、2、3进入纸箱之前,这个纸箱里面已经有“非活1、2、3”三个玻璃瓶。
鱼月月哼着歌,另外将三个玻璃瓶放进纸箱。
最后放入纸箱的三个玻璃瓶上贴的标签上写着“空白1、2、3”。
空白组玻璃瓶里装的,是鱼月月今天早上从厨房砧板上,找到的那块黑尾人鱼的鱼尾。
纸箱里装了九个玻璃瓶。
九个玻璃瓶鱼月月昨晚都用厨房的蒸锅消毒过,是完全无菌的状态。
她用尽现有条件,尽量创造同样的生长环境。
鱼月月继续哼着小调,将纸箱用胶带封好,外面套上一个透明塑料箱。
这座游艇,她不打算要。
鱼月月抱着箱子走到甲板上,从上往下眺望:
大名陆苓,小名松花蛋的小人鱼欢快嬉水,连从它尾巴边游过去的小鱼都会引起这条小人鱼咯咯的笑声。
深蓝看似不喜欢松花蛋,但是却将试图靠近小人鱼的鲨鱼都赶走。
鱼月月看见松花蛋眉眼弯弯、发自内心的笑,她轻轻颠了颠手里装着肉团的纸箱。
取名陆苓,希望松花蛋从零开始,没有破壳之前的恩恩怨怨、愁苦忧伤就交给大人来吧,鱼月月朝着深蓝挥手。
将最后一个箱子将给深蓝,鱼月月冲着黑尾比了比手势,让他先走,
黑尾人鱼微微颔首。
鱼月月就当他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你掏出了打火机,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铁皮做的房间。
每走一步,鱼月月脑袋里都翻涌着今天早上她在那个铁皮房间里看到的情形:
森冷黑暗的铁皮上,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肉团褪去了最上一层的黑灰色皮质,露出粉白的肉,伸展,绻缩,一点点朝着那扇鱼月月打开的房门。
如果不是心中坚定的实验精神支持着鱼月月,可能纸箱里那三个“死体1、2、3”就不复存在。
鱼月月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重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暴露在肉团面前。
地上不知道滴溅上多少肉团的汁液,鱼月月从那个房间出来了,带着孕育了松花蛋人鱼的尸体出来了。
鱼月月将人鱼尸体放在一个巨大的黑箱子里——那个曾经装过黑尾人鱼的箱子。她将人鱼尸体烧掉了,灰烬撒入它诞生的大海。
鱼月月点亮手中的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焰在空气中静静的燃烧,黄色的火焰在白日烈阳下也不失半分色彩。
鱼月月将游艇所有能源都抽干,所有的燃油都被她泼在这个铁皮房子里,就连厨房的橄榄油她都泼了。
剩下最后一点能源,足够鱼月月将游艇开离小岛。
如果她将这个装满燃油的铁皮房间点燃,有一定几率会引起游艇的爆炸。
鱼月月深吸一口气,将一块浸满燃油的棉布点燃,她打开门。
门内的粉色肉团像是感应到血气,四散的肉团纷纷向着大门的方向移动,密密麻麻犹如千军万马。
鱼月月将灼灼燃烧的棉布扔进肉团的中心,灼热的火焰嘭的一下烧起来,粉色的肉团痛苦的绻缩着身躯。
鱼月月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棉布全部点燃,丢进房间。
在一块肉团将要逃出房间的瞬间,鱼月月关上了那扇大门。
鱼月月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安装在门外的新风系统调节装置开到最高。
做完最后一步,鱼月月疯了一样地冲向甲板。
甲板上的空气带着太阳的灼热和海洋的海腥味。
鱼月月看见大海,一个猛跳,碧色的海水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她跌入一个冰凉、坚硬的怀抱,然后被带着进入微凉的大海。
海水隔离了游艇爆炸带来的炙热。
深蓝一只手环着鱼月月的腰,健美的鱼尾不断地推动水流,带着鱼月月离开,躲避游艇爆炸的碎片。
海洋、人鱼,在这一刻在鱼月月的眼前是这样的清晰。
鱼月月能看清楚深蓝肩膀上蓝色的细小鱼鳞,手掌按压的感受到人鱼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肌肉密度。
她被这种因基因差异而产生的不同所深深吸引。
一条被爆炸惊吓到的海豚从鱼月月身边游过,鱼月月伸出手,海豚流线型身体从鱼月月手底穿过。
已经游出了危险区,深蓝降低速度,另一只手将鱼月月伸出的手拉回,放在他胸前。
鱼月月收回被海豚吸引的视线,又转移到深蓝身上,看着深蓝,鱼月月勾唇一笑。
松花蛋和黑尾人鱼已经在沙滩上等了,松花蛋用沙子堆了一个小船,照着游艇的模样。
然后他嘴里模拟出嘭的一声,伸出尾巴将沙子游艇拍碎个七零八落。
黑尾人鱼静静的靠在石头上,目光安逸又温柔,看着南方。
他伸出手朝着松花蛋招了招手,“小鱼仔,过来,我教你一个更好的。”
松花蛋没听出来是黑尾人鱼在叫他,毕竟这条人鱼,看着可高冷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松花蛋低头继续玩沙子。
黑尾人鱼又叫了一句,“小鱼仔,是我。”
松花蛋这次回头了,知道是黑尾人鱼叫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看着笑得温柔的黑尾,松花蛋还是啪啪的动着为尾巴过去了。
黑尾人鱼沙子堆了一个圆柱体,又慢慢的将这个大圆柱体上面修正成一个圆锥。
黑尾人鱼堆得沙子比松花蛋堆得精致的多,这样大大小的圆柱体,黑尾人鱼堆了三个,放在一起竟然有迪士尼城堡的模样。
黑尾人鱼将他身上掉下来的鳞片贴在沙堆的上面,黑色的鳞片如同城堡的琉璃瓦。
松花蛋从一出生就是个穷小孩,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玩意,瞬间对黑尾崇拜的不行。
黑尾也乐于教松花蛋堆沙子。
两条人鱼,一大一小,不去海里捕猎,在沙滩上堆沙子,开心的不行。
鱼月月和深蓝回到沙滩的时候,沙滩上满满都是松花蛋和黑尾人鱼的作品。大大小小,不少。
松花蛋看见鱼月月回来,开心的用不熟练的鱼尾跳,到鱼月月身边,拉着她的手,“咿咿呀呀”(月月,一起玩!)
鱼月月揉了揉松花蛋顺滑的头发,和他一起堆沙子去。
黑尾靠着石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深蓝嘴边的红痕。
深蓝冷淡的撇了黑尾一眼,跳入大海,海面上溅起一点浪花。
再次,海面上溅出巨大的浪花,一条硕大的大白鲨被扔上了沙滩,。
大白鲨其后缀着一条一米长的灯笼鱼。
黑尾人鱼看着大白鲨,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不就是笑了他一下吗,有必要,在午餐上这样虐待他吗。
黑尾不知道深蓝那张清冷脸后藏着的苦闷。
要是知道。
鲨鱼肉,已经是深蓝看在他是病鱼的份上。
黑尾人鱼的伤势在好转。
鱼月月吃了一套难得荤素搭配的饭菜,拿着菜刀削木头。
当时她搭建的小棚屋顶还没盖上,昨天的暴风雨又将她的小棚屋给掀个彻底。
第一次搭建,她的棚屋并不算结实,材料少,工具少,勉强一个不能经受暴风雨的棚屋被她竖在沙滩上。
鱼月月这次有经验棚屋搭的又快又好,夜色刚刚降临,鱼月月就在给他的新棚屋盖屋顶。
松花蛋年纪小,饿得快,眼巴巴地呆在石头上等着去海里捕猎的深蓝。
黑尾人鱼一天不知道干些什么,找鱼月月要了两块木头,靠着大石头一呆就是一下午。
鱼月月好奇的看了一眼,黑尾在用手指甲细细的木头上刻些什么。她忙,没仔细看,紧接着又投入到搭建棚屋的工作中。
“呼~”鱼月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掸了掸身上穿的灰色床单。
她原本穿的那件薄荷绿的短袖破了,裂口从她下摆一直蔓延到左胸,船上没有找到缝补的针线,只能将就着将床单穿在身上。
这条床单还是鱼月月从杂物间翻出来的。鱼月月直接将床单挖了两个洞,胳膊伸进去,将就穿着。
鱼月月将棚屋的最后一根木头盖上去,屋顶的缝隙,基本被遮住。
她又将从森林中捡来的树叶盖在屋顶上,钻进棚屋,确定透光不严重,鱼月月才钻出来。
深蓝将两条灯笼鱼扔在岸上,又将一条大马哈鱼丢在岸上,接着各种各样的鱼跟下雨一样被深蓝一两条、数条一起扔在沙滩上。
松花蛋捧着鱼月月给他的小塑料桶,看着下的大‘鱼’直流口水。
鱼月月看见松花蛋馋的冒烟的样子,笑得不行。
这孩子也是可怜,吃的最多的就是鲨鱼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鱼。
鱼月月捡起深蓝丢上来的鱼肉,摆在大石头前。
松花蛋也跟着,将落在他周围的鱼,用他宝贝一样的绿色塑料桶装起来,虽然一个鱼头就塞满了他的宝贝小桶。
深蓝从水里出来,将好吃的鱼全部放在鱼月月面前,看着面露惊讶的鱼月月。
深蓝淡黄色竖瞳的眼睛里充满了歉意,是他考虑不周,让他的小雌性连着好久都只能吃一种鱼肉。
对待伴侣怎么能像他这样不贴心,都没有考虑到搭配和换口味的重要性
只是蓝鳍金枪鱼,怎么够。
深蓝清冷的面容微微软化,伸出指甲将灯笼鱼最鲜美的部分切下来,放在鱼月月面前;紧接着,又将大马哈鱼、鳕鱼等一一如此打理,放在鱼月月面前。
鱼月月看着眼前:一条条鱼被切割,最鲜美部分叠在剩余部分,累成一堆小山一样。
鱼月月望深蓝,深蓝用那双危险的眼睛,温柔又含着歉意的注视她,示意她用餐。
鱼月月被深蓝弄得摸不着头脑,她偏头,看向黑尾人鱼。
黑尾人鱼和松花蛋已经捡着深蓝没看上的鱼肉大快朵颐起来,相比之前吃过带着骚味的鲨鱼肉,这一顿简直就是美味佳肴。
鱼月月没看见黑尾人鱼进食之前有将鱼肉摆成小山的行为,排除这是某种人鱼进食之前的仪式。
深蓝看着鱼月月不吃,眼神更温柔了,滴水一样。
看把小雌性惊喜的,都是他太不称职了。
深蓝将鱼月月中午喜欢吃的灯笼鱼片成薄片,放在鱼月月嘴边。
鱼月月一低头,一张嘴,鱼片就滑进嘴里。
几乎是入口即化,鲜美的鱼肉薄汗汁水,一咬,一场舌尖盛宴就轰轰烈烈的开启。
鱼月月明白深蓝的意思,她伸手点了几块一鲜美著称的鱼肉。
果不其然,深蓝立刻,伸出手将鱼肉片成片,喂到鱼月月嘴边。
鱼月月吃着深蓝喂过来的鱼肉,有一丝不习惯,她四岁就没让人喂过饭。可是,鱼月月一做出要拒绝深蓝的动作,深蓝就用那张清冷的带着盛满月光的眼睛,注视鱼月月。
鱼月月发誓,她真的从那张好看的本就不是人类的脸上,看出了委屈。
吃饱了,鱼月月微微打着嗝,躺在大石头上,看着逐渐下落的夕阳。
静谧的海风,暖洋洋的带着赤道太阳的温度,拂过天边的云彩。
黑尾吃了很多鱼,比深蓝的食量还要大。几乎一大半的食物都进了黑尾人鱼的肚子。
松花蛋这次没护着食物,和黑尾人鱼抢。倒是深蓝,看着黑尾人鱼没吃饱,又下海打捞了一条更大的鱼,扔给黑尾人鱼吃。
黑尾人鱼好像饿的不行,那个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和一个无底洞一样。
鱼月月是一个人睡在棚屋里,深蓝放心不下,非要挖条沟睡在鱼月月身边。
鱼月月拿他没办法,只好动手拿着兵工铲帮他挖了一条直通到她棚屋旁距离一米的沟。
距离一米,深蓝还不高兴,伸着爪子要继续挖,被鱼月月阻挡了。
黑尾靠着大石头下睡觉。
松花蛋睡在大石头上。他年龄小,吃饱了就昏昏欲睡。
鱼月月累了一天,游艇爆炸,搭建棚屋,一个精神疲惫,一个是体力活,一躺下听着海风吹响树叶的声音,就睡着。
深蓝在沟里睡不着,他躺在水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很圆。
黑尾趁着月色将他打磨了一天的两个小木头拿出来,继续打磨。
深蓝游到黑尾身边,看着黑尾人鱼的动作,出神。
“你做这个干嘛?”深蓝问低头认真的黑尾人鱼。
“送给我的爱…伴侣。”黑尾没有抬头,他的眼睛直在强光下才能勉强看见,晚上他只能凭着感知去慢慢雕刻。
深蓝若有所思。
黑尾感受到深蓝气息不在他周围,他抬头,闭上眼睛,慢慢搜寻,终于在,海边发现了深蓝未被海水完全覆盖的一点气息。
夜空的月亮圆的如同一个玉盘,悬挂在夜幕之上,四周的云朵都被染上朦胧的月色。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远处是漆黑的夜色,沙滩上的一点余火点亮了海岸周围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