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拥有很多曾经她梦想得到的东西,金钱、人脉,什么都有,却唯独少了当初那份单纯的初心。
她直接跳过了中间的十年,以一个陌生者的身份面对这些。
她记得中间那些年的所有事情,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心情。
她已经不是那个楚怜了。
她是那个对所有事怀着满心真诚,豁出了一切全心全意去爱陈墨的楚怜。
那天,楚怜在自己的车上哭了很久,倾泄情绪一样的嚎啕大哭,情绪彻底崩溃,状态彻底崩盘,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她和陈墨十一年前拥吻的照片。
那是卫松给他们拍的。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人群里,陈墨给她扶正头饰,她看着他,踮起脚亲他,恰巧卫松拿着手机玩,无意拍下了那张恬静柔和的照片。
陈墨说:“阿怜,你跟我走吧,去我的城市,我想带你去看这个世界。”
他还说:“小傻子,我爱你,会永远倾尽我整个人的热情去爱你,永远不会变。”
可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站在别的男人身边对他笑,看不见他无数次的试探,还有那两巴掌,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却愿意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生生挨了她磨灭自尊的耳光。
他说:“我从没被人这样打过脸,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楚怜,你不觉得你对我特别残忍吗?”
他说:“你知不知道,裴厌没有那么好,不要在他身边。”
他还说:“楚怜,你要知道,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她真的不想。
她到现在才知道一切。
她才知道陈墨的所有言外之音只有一个。
可是她亲手把他给一点点推远。
楚怜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过来,外面的天光已经有些暗了。
她才记起今天是她和陈墨约好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日子,现在这个点,民政局估计都下班了。
她不知道陈墨在哪,想到了一个人,循着记忆开车去找他。
楚怜找到卫松的时候,他刚和同学打完球出篮球场,他上了大学,就在本市,平常要干个什么都很方便,所以他准备去便利店买瓶水。
也是这个时候看见楚怜的。
他和朋友说说笑笑的脚步一顿,有些讶异。
卫松和朋友打了招呼,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看着楚怜的神情依旧有些不确定:“……嫂、嫂子?”
楚怜看着他,神情复杂。
卫松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不知道楚怜怎么会突然找自己,而且,还是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嫂子,你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小松。”楚怜突然出声,刚叫他还有些不习惯,她顿了下,接着弯了弯唇:“我知道你可能会不记得我,但是,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好好自我介绍一下。”
“卫松,我叫楚怜。你可以叫我,阿怜。”
卫松手里的水瓶掉到了地上。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时隔十年和一个旧友再见面,会是种什么感觉?
或者,换句话说,对于卫松来说,楚怜不算是他的旧友,她算是他的亲人,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刚得知楚怜死讯的时候,卫松在学校门口傻站了好久,放学了也不知道走,他等着他的阿怜姐姐来接他放学。
可是老师告诉他,不会再有那个人了。
那个美好的人以后都只能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再也不会回来。
那几年,卫松好好地履行阿怜姐姐说过的话,一直努力读书。
他的成绩从全校后几百名,攒劲到了前几百名,再到全年级前十,后来陈墨接他到首都,带他上了一等院校,直到现在他成为知名大学的尖子生。
卫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楚怜了。
直到有一天陈墨和他说要带一个人来见他,他说如果见到了那个人,他肯定会很惊讶,会欣喜若狂。
可是他不能高兴,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得压制。
因为那个人忘了过去的一切,忘了陈墨,忘了他。
卫松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楚怜。
他看着他的阿怜姐姐,却知道她不是他的阿怜姐姐,卫松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对她保持热忱,却也敬而远之。
所以他不会想到有一天,在这种时候,他会重新和楚怜面对面、坐在校园的长椅上交流。
“其实,十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一转眼我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围着你和墨哥要糖的熊孩子,不会再跟在你屁股后头追,也不会手忙脚乱做什么都不行,包括你也是。”
卫松感受着晚上的冷风,裹了裹衣服,轻轻地笑:“以至于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还可不可以喊你阿怜姐姐。”
“其实,我这些年真的特别想念你,后来只能看着你又不能跟你相认,我也觉得痛苦困扰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是我最熟悉的人,她却不认识我,她经历的事和我认知中的不一样。”
“可是痛苦到后面,其实也麻木了。”
“就像我哥,他那样坚持的一个人到最后都选择了放弃,我想他真正选择离开的那一刻,内心一定是心如死灰吧。”
这两年陈墨和楚怜的事,他其实都知道。
从最初得知楚怜还活着消息时的欣喜,到预谋里的势在必得,再到最后的麻木疼痛。
卫松是旁观者,亲眼看着陈墨其中变化的。
“你知道吗,阿怜姐姐,这几年我哥他一直都睡不好,心脏容易疼,特别是一到半夜想你的时候,曾经最自闭的时候他一周被送三次医院,他得了心病,想跟随你一起去死。”
“你知道他看到站在裴厌身旁的你时,那几天是怎么过的吗,那种混乱茫然的状态,他接受不了,却还是挺了过来,他预谋了两年,从怎么让你认识他到怎么一步步和你熟识。”
“他特别恨裴厌,因为裴厌把你抢了过去却不把你藏起来,偏要去向他挑衅,裴厌的心理就是要让我哥好好看着,所以他才那样和裴厌争锋相对,把他往死里整。”
“他真的好爱你,最开始跟你领证那一天,是他这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和我说:小松,你嫂子回来了。”
“之后,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了,我哥的病复发了,他去医院重新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一个人离开,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什么也没说,就说让我好好读书。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你。”
说到这,卫松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抬起眼,直直看向楚怜:“可是,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呢。”
“那十年,陈墨他无时无刻不是因为你而努力,他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等着你什么时候回去找他,可是得到的是你爱上别人的消息,楚怜,你真的不觉得你是在伤害陈墨吗。”
面对这些,楚怜一语不发。
把一切事情全都说完,卫松站起了身,他问楚怜:“所以,去找他吧。”
“把心里所有全部都告诉他,说不定可以挽回。”
楚怜试着开口,才发现喉咙有些酸涩。
卫松给了她一个地址,他说陈墨会在那儿。
楚怜拿着那个地址就开车找了过去。
地址是市区,一个比较老旧的社区,进去沿路是很生活化的拥挤街道,还有在巷子里室内打麻将的老年人,旁边都是些早餐铺子,烟酒商铺。
这里的一切都很有生活气息。
楚怜拿着地址问保安上面的那一栋在哪才找了进去。
过来的一路她的内心都是忐忑的,可真正站到门口时,她的内心又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她幻想过很多种可能,做了很多准备。
陈墨会是什么反应?看到她会欣喜吗,大概不会吧,或者会赶她走?亦或者冷眼看她?
毕竟上一次见面是清晨,他寡淡地笑,说自己在报复她。
其实如果以楚怜原来的性子,她的尊严是不会允许她再来找陈墨的,或许陈墨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想把他们的关系做到死。
最好是没有一点转圜余地。
脑袋里混乱着,楚怜抬起手敲响了门。
之后,耐着心等了一会儿。
门开了,她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却是里头嘈杂的说笑声,隐约夹杂着麻将机的声音,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是个年轻小伙子。
“外卖谢了啊……”对方本来在笑着跟里头人说话,还以为是外卖,瞧见她的一瞬间,整个人神情都顿了下,有点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嫂……嫂子?”
楚怜有些愣了。
她才知道,里面是一群人在聚。
楚怜的手指慢慢攥住,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这样,她没做好准备。
对方见她一语不发,转头冲里面喊:“谁说是外卖的啊,嫂子来了!”
在这群人眼里,楚怜确实是一种不可随意逾越的存在,大家都知道她什么性子,又处于什么地位,向来都是带着点忌惮在的。
特别是大家又知道她和陈墨之间的事。
谁知道这会儿她会突然过来。
那就跟炸弹炸了水塘一样,大家伙都不敢随便说话乱动。
里头的热闹停了下来,一群人全都往门口这边望了过来,楚怜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只知道在瞧见她以后,所有人的视线又都回去了,有点好玩地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从麻将桌边上起了身。
楚怜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提了起来。
真正看到对方的时候,她整个人直接当机了。
那是一种很恍惚的感觉,以至于她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就再也移不开。
“怎么了?”
陈墨神色淡淡,低着头,手揣在兜里摸了包烟出来。
他以为楚怜是来问离婚的事。
于是一边说话,一边点烟,道:“上午我去了,没见到你人,所以我才回的。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楚怜没说话,视线直直落在他脸上。
看着近在咫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五官、眉眼,只是比十年前多了更成熟内敛的男人味,多了时间留下的锋芒感。
可是他又不一样,他的神态很冷淡,点烟的动作很娴熟,和曾经那个在她面前张扬爱笑的陈墨不同。
楚怜听着他的声音,恍惚。
陈墨是过了会都没听见动静才察觉的不对。
他本来视线盯着自己点燃的烟,末了抬起眼皮,视线落到她身上。
他才发现,楚怜一直在看着自己。
和平常一样的视线,里面的目光却是他没见过的。
他问:“怎么?”
第71章 都会变 我回来得太晚了
楚怜抿了抿唇,想好好组织语言,却发觉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垂下眼,整个人状态有点不太对。
陈墨像是也发现了,看她的视线里多了点探究。
他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里头的人一直在瞧着,见情况陷入僵局,有人赶紧过来帮忙说话:“一直让嫂子在外面站着多不好啊,外头天又冷,嫂子,进来吧,里头有暖气。”
别人的打断让他们之间的僵滞氛围给打破。
陈墨移开视线,转身往里走:“一会儿把老张给喊过来吧,叫他把我那位置给顶上。”
对方意外:“这不是刚开始么,你不玩了?”
陈墨嗯了声:“不玩了。”
那人把楚怜给领了进去,还搬了个舒适的椅子到旁边,客客气气地说:“嫂子,坐。”
她说:“谢谢。”
到了个陌生的环境,楚怜还不太能习惯。
说起来他们其实也不面生,都是之前见过的,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心态变了,楚怜有点不适应。
他们一群男人在打牌,边上就放了点果盘和瓜子,整个屋里热热闹闹的,多了个楚怜后这群男人稍微收敛了点,声儿小了,还时不时递个果盘过来给楚怜吃。
楚怜都是摇头婉拒。
她的视线环视这个地方,寻找他的身影,在她来以后陈墨就没玩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嫂子,喝点热水?”别人端了杯水过来给她。
楚怜接了过来,礼貌地笑:“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害,都是小事儿。你等会啊,墨哥应该是下去买烟了,刚刚我们几个想抽,没多少了。”
楚怜点点头,嗯了声:“没事。”
简短的几句话交流,让对方不禁多打量了她几眼。
对方有点小诧异。
总感觉楚怜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有点变了,可是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要说刚刚看到楚怜过来的时候,他们还真有点忐忑。
原来见着楚怜,可能也只敢私下开会她的玩笑,因为知道她这人难以亲近,就是知名的冷美人。
现在倒有点改观。
因为没想过她会有态度这么温柔的时候。
可是,以前的楚怜会对他们笑吗?
他们没有多想,不一会儿陈墨回了,带了几包烟回来丢给他们:“专门下去买的,下次别在这一直喊没烟抽了。”
几个兄弟们都笑着说谢谢墨哥。
“还是墨哥好啊,上次去张元恺他家打麻将,愣是坐了一晚上没口水喝。”
陈墨在一旁的沙发边上坐着,道:“可是听说你上次赢了不少啊,几万有吧?”
“没呢,哪打那么大。”
“那就别贫,去把人宰了一顿,老张不把你赶出去都算好,那天晚上还带你们转了两次场,吃了两顿饭吧。”
“是啊,这不墨哥更贴心吗,等会儿肯定还有场子吧。”
“别想,一会儿散了场,都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