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上一颗糖就不会那么苦了。”
夏徽音怔住,盯着躺在他掌中的糖块,不自在的揪紧了被子,缓声道,“我平时喝药之后,鲜少吃糖的。”
“因为徐大夫说过,吃糖会影响药性。”
她之前就是因为喝完药后,偷摸着吃糖,被她爹爹抓住了,因此还被训了几顿。
“是吗?”顾锦嘉手指蜷起,合住了掌心的糖块。
这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糖块,可如今好像用不上了。
夏徽音颔首,“是啊,何况现在是深夜。”
晚上吃糖不太好。
顾锦嘉似是想明白了,他把糖块重新收起来,“我去替你倒碗水。”
说完,顾锦嘉起身走到桌边,执起水壶倒了一碗清水,他刚端起水碗,便蹙紧了眉。
水冷了。
他蹙眉看向夏徽音,夏徽音不明所以的回望,起初还不明白他怎么倒完水就站着不动了。
直到看见他覆手至水碗上方,而碗中也渐渐飘起热气后,才稍微回过味来,他蹙眉不动是因为水冷了。
不过,夏徽音的视线好奇地转到顾锦嘉手上,这样看起来,他内力好像很好。
竟然还能这样热水,真神奇。
须臾,顾锦嘉才端着温热的水碗走到夏徽音身边,“喝点水吧,水温应该正合适。”
夏徽音接过,低声言谢,“谢谢,麻烦你了。”
等夏徽音喝完水,他自然地接过碗,低声询问道,“身体感觉如何了?”
夏徽音伸手提高被子,“比刚醒来时好了很多。”
“如此便好。”
顾锦嘉说完,瞥见她左腕上的翡翠手镯时,又慢声道,“徽音,你双手带着的分别是不同的手镯,感觉不太好看,你不妨把其中一个镯子摘下来?”
顾锦嘉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夏徽音就想起自己右手被强行套上了一个镯子,还摘不下来。
想生气,又因为发热提不起生气的精神,何况真生气的话,她气到的还是自己,再者说,自己今夜发热,也是他在照顾。
可即便如此,夏徽音依然想怼他两句。
夏徽音朝他举起右手,“我也想摘一个,你帮我把这个银镯子摘下来如何?”
顾锦嘉低眉看她,“这个摘不下来的。”
夏徽音放下手,“既如此,你为何还要提?”
顾锦嘉心想,自然是因为想把你套牢。
但他没答,而是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今日已同我道了三声谢,可有想过要如何谢我?”
“你想要什么?”
“把翡翠手镯摘了。”
夏徽音犹豫地摸上翡翠镯,她挺喜欢这个翡翠镯的,而且还是她哥哥送的。
至于顾锦嘉送的银镯子,好看是好看,可她总觉得有压力,因为镯上所隐藏的涵义,而且,他送镯的方式也极其强势。
想到如此种种,夏徽音回道,“我不太想摘,你换另一个要求。”
顾锦嘉默,她连摘翡翠镯都不愿,何谈他的其他要求,其他要求只会比摘镯子更难让她做到。
眼见平和的气氛即将再度变僵,顾锦嘉沉默一会儿,终还是道,“这个要求先存着,日后我想到了,再同你说吧。”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毁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和,不值得。
夏徽音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弯弯绕绕,闻言只道,“那你想到了再和我说。”
顾锦嘉垂眸,答了声好。
夏徽音见此,掩嘴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道,“我想睡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顾锦嘉应声,看着她道,“好好歇息,愿你今夜安眠无梦。”
“我替你把屋内的烛火熄了便回去。”
顾锦嘉说完便自顾自转身往烛台走去了。
夏徽音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谢谢,你也是。”
话落,她侧身调了下枕头,不经意间,从枕下勾出了一条黄色的平安符。
夏徽音捡起平安符,这是她今天和夏母一起在济宁寺求到的平安符。
她转头望向顾锦嘉,此时的他已经站在烛台旁边了,正朝着她看过来,想来是确定她躺下后再吹灭烛光。
夏徽音捏着平安符,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再叫他过来。
她将平安符重新塞到枕下,同他挥手道了句晚安,便侧身躺下了。
与此同时,屋内微弱的烛光也被人熄灭。
顾锦嘉望着她寝床的方向,将那几颗糖块放到了桌上,随后悄然离开。
翌日清晨,春夏收拾桌子时,自然发现了这几颗糖块,当下奇怪地戳了戳春喜的胳膊,“春喜,这是哪里来的糖块?”
她们这几日分明没有拿过糖块回来。
春喜也奇怪,她拾起一颗糖块翻看,看着像是府里的但又不太像,干脆道,“我拿过去问问小姐。”
夏徽音此时刚好从里间出来,见况问道,“问我什么?”
“小姐,这糖块是您拿回来的吗?”春喜转身,将糖块交给夏徽音。
夏徽音拿过糖块,仅仅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顾锦嘉昨晚想给她的糖。
他没拿回去。
“是我拿回来的。”夏徽音道,毕竟她也不能说这是顾锦嘉昨晚拿过来的,好在夏府也有类似的糖块。
夏徽音将糖块交给春喜,“拿去放好吧。”
春喜应声是,转头又去忙活了。
倒是春夏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夏徽音略显憔悴的面色,“小姐,您可是身体不适?”
夏徽音摇头,随口道,“无碍,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
她昨天发过汗,又吃了药,今日确实好多了,也没必要再惊师动众。
“那奴婢服侍您用完早膳之后,您再去歇一会儿吧。”
“也可以。
* 几日后,夏徽音闲来无事,从书案上随意抽了一本话本,打算翻来打发时间。
而她读话本时,又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她喜欢在嘴里咬颗糖,边吃边看。
因而春喜见到夏徽音在看话本时,便自觉将前几天早上收到的糖块连同新领回来的糖块放到一起装盘拿了过来,放在平常夏徽音顺手拿糖块的位置。
少顷,夏徽音翻页时,顺手一伸,便摸到了糖块,她没有多看,直接剥开糖纸,把糖块往嘴里一扔,正想继续接着往下看,结果,糖块的味道成功让她她停下动作。
她捏着下颌,将糖块顶在嘴里来回滚了几圈。
这味道…怎么跟以前的不一样。
好像更甜一点。
可夏府的糖块一直都是偏酸甜的。
夏徽音想着,找到之前的糖纸仔细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她在吃的糖,并不是夏府的,而是…顾锦嘉的。
“春喜,你是不是把前几天那几颗糖块一起放进这个盘子里了?”夏徽音问。
“是啊,小姐,怎么了?”春喜不解,糖块应当是还没有变坏的。
夏徽音顶了顶糖块,摆手道,“无事。”
她发现,她越顶这个糖块,甜意在嘴里蔓延得就越发肆意。
顾锦嘉竟然喜欢这么甜的糖吗?
真的太甜了。
夏徽音索性将糖块咬碎,囫囵吞枣咽了下去,她真没吃过这么甜的糖,有点不习惯。
春夏及时给她递上茶水,“小姐,奴婢听说海棠园里的花已经开了很多,您要过去看看吗?”
夏徽音灌下一杯茶水,起身道,“过去看看。”
“春喜,替我备好纸笔,我待会儿要在那边作画。”
“是,小姐。”
海棠园里的花已经开了大半,一眼望过去,入目皆是粉色的花海,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夏徽音坐在亭子里,满心欢喜地看着盛开的海棠花,迫不及待地展开空白的画纸。
顾锦嘉倚坐在枝干上,伸手折了一枝开得最艳的海棠花,朝夏徽音刚刚摊开的画纸上飞掷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空白的画纸上。
夏徽音被突然飞过来的海棠花吓了一跳,她顺着投掷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树上,勾着唇角看她的少年。
他侧身倚坐在树上,左腿曲起,手里还握着一束茂盛的海棠花。
他握着花,侧脸朝她看来,眸子微弯,唇边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在得意自己成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第23章 海棠园
夏徽音仰头看他,他倚在离亭子距离最近的一棵海棠树上,可她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若不是他扔了枝海棠花过来,兴许她都不会知道他藏在这里。
“你何时过来的?”
顾锦嘉从树上纵身跃下,捧着手里的海棠花徐徐向她走来。
“比你早来一步。”
他缓缓步入亭中,站在夏徽音对面,“徽音,海棠园的花开得极好,这几枝花是我专门为你折下来的。”
他向夏徽音伸手,把海棠花递了过去,“如今借花献佛,送给你。”
夏徽音垂眸去看,海棠花吐蕊而放,鲜艳娇嫩,确实开的极好。
几枝海棠花均被一条青色的绸带缠绕成束,成了一束小捧花。
而这一束小捧花被顾锦嘉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更添精致。
夏徽音盯着海棠花迟迟未语,也没有伸手接过。
顾锦嘉望着她,“你不喜欢吗?”
夏徽音摇头,“也不是。”
就是觉得一切都挺突然的。
“既然不是不喜,那……”顾锦嘉说至一半,动手把花束塞进了夏徽音的手里。
而后抬眸望进她的眼睛,“那便收下吧。”
顾锦嘉攥上她手腕之时,夏徽音下意识收紧了五指,也自然握住了初入手中的海棠花。
她把花握住之后,顾锦嘉很快松开手,薄唇轻启,“你屋内插花常换,这束海棠花,待你回屋之后,便可换上。”
夏徽音掌心所触正是束花的青色绸带,柔软舒滑。
她举起花,指尖触上柔软的青绸,转眸看向顾锦嘉,“你怎么会想到用绸带束花?”
不仅想到了,还用绸带把花束得很好看。
“我想着你会喜欢。”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道出了他的用心。
夏徽音一怔,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
她确实喜欢。
往年海棠花开之时,她也会过来摘一些花枝,然后用绸带束好放到屋里。
夏徽音想着,指尖一压,覆上了青色的绸带,尽显五指纤细白皙。
顾锦嘉的眸光在她白皙的指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他的视线在亭中环绕一圈,最终停在桌上刚被摊开的空白画纸以及旁边的旧墨。
墨块……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锦嘉眸光一暗,压了压指尖,唤了夏徽音一声。
“徽音。”
“怎么了?”夏徽音闻声看过来。
顾锦嘉迎上她的视线,“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
夏徽音启唇,“自然记得。”
“你如今问,是想好了吗?”
“没错,我想好了。”顾锦嘉道。
夏徽音微微仰头看他,“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顾锦嘉望着桌上的画纸,复又将眸光转到夏徽音身上,看着她澄澈的双眼道,“我要你亲手为我绘一副彩画,要用我送给你的那套彩色墨块来画。”
“你可愿意?”说完,顾锦嘉默默观察夏徽音的反应。
夏徽音仔细想了一会儿,望向早已备好纸笔的桌案,“绘画而已,何不用现成的墨块?”
他的墨块早被放起来了,若是用他的墨块,还得差人回去找寻一番,实属麻烦。
“若我没猜错,你至今还未启用那套彩墨,而我送你的彩墨,你既还未启用,便由我来借此启用。”
夏徽音闻言顿住,尴尬的屈指刮了刮鼻尖,自己不用那套彩墨是一回事,可被顾锦嘉当场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你考虑的如何?”顾锦嘉又问了一次。
夏徽音颔首应下,“可以,我答应你。”
绘画本就是她所擅长之事,顾锦嘉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何况,一副画换一个要求,夏徽音觉得自己不亏。
夏徽音此时以为顾锦嘉的这个要求很简单,可直到她提起画笔之后,才知道,他的这个要求有多磨人。
“好,那便开始准备吧。”顾锦嘉道。
“你先等会儿,我吩咐她们回去取你的那套彩墨过来。”
顾锦嘉点头应了声好,便率先坐到桌边,侧首撑额看着她。
“春夏,你回青霜院取那套彩墨过来。”夏徽音吩咐道。
春夏应声,快步走回去了。
夏徽音转身走回桌边,也因而对上了顾锦嘉的视线。
她先是一愣,随后敛好神情,若无其事的坐到他对面。
顾锦嘉伸手执起画纸上被自己飞掷过来的海棠花,手指触上画纸中央,那里被海棠花枝划出了几道痕迹。
他点上画纸中的划痕,对夏徽音道,“这张画纸被划花了。”
夏徽音把海棠花束放至一边,不以为意,“无碍,换一张便好。”
她说着重新换上了一张新画纸。
顾锦嘉看她,突然将手上的海棠花伸到她面前,“将这枝花一齐与花束放好吧。”
夏徽音抬眸与他对视,犹豫一会儿后,缓缓接过了他手上的花枝。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枝了。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接过花之后,顾锦嘉的心情貌似更加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