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春温一笑
时间:2021-06-06 08:55:10

  “碎掷空阶器未成”,他口中念着,笔走龙蛇。
  “好诗,好诗。”有人高声赞美,还有人更夸张,击节赞叹。
  明探微一乐,装模作样的小声念了三句。
  张鄠不停叫好,“好诗!好诗!接下来的三句更是酣畅淋漓!”
  他边写边高声念,“碎掷空阶器未成,谁知赖尔便支倾。虽然不得登台阁,也与人间抵不平。”
  “好诗啊。”众人情不自禁的叫好。
  砖头这不起眼的小物件,明五姑娘也能写得如此荡气回肠,太有才了。
  不断的有人过来夸奖明探微,不断的有人向明琅请教育儿经,“明夫人怎么教出这般出色的好女儿?太让人羡慕了。”
  明琅、明探微母女俩,备受关注,众人交口称赞。
  忠王妃和固原郡主快要气死了。
  江浩歌更多的是愤懑和不解。
  为什么六公子这么向着明探微,却不把她江大小姐放在眼里?明明她的身份,她的教养,比明探微好太多了。
  她可是忠王的外孙女,这个身份,比皇室县主更有份量。
  “江大小姐,有人让我送过来一封密信。”一名江浩歌不认识的女童悄悄走近,“送信之人说,事情紧急,请江大小姐找个僻静地方,立即拆看。”
  江浩歌心情差到极点,略一思忖,拒绝了,“我不去什么僻静地方。”
  笑话,这个女童虽然穿得不错,看样子像是家世不凡,可她又不认识这个人,就敢所谓的密信了?就敢跟陌生人到什么僻静地方了?万一被算计了,可如何是好。
  女童又劝了两句,见江浩歌不听,愁眉不展。
  张邺远远的望着这边,见江浩歌始终不肯接密信,急得不行,“快接啊,快拆开啊,你不能一点防备没有啊,你就要出丑了,就在丢人了……”
  张邺真想自己冲过去,当面警告江浩歌,但他犹豫再三,不敢。
  因为,要让江浩歌出丑的人是张鄠。
  他暗中送封信也就罢了,横竖张鄠也不知道。如果他自己冲过去,张鄠看在眼里,岂能不记恨?
  张鄠是诚王和诚王妃的嫡出小儿子,备受宠爱,不是他能得罪的。
  张邺左右为难,放心不下,急得汗都出来了。
  眼见得江浩歌不肯理会信使,转身走开了,张邺急得直跺脚。
  有人拍他的背,“五弟怎么了?”
  张邺抬头,迎上二哥张邤含笑的目光,勉强牵牵嘴角,“我没事,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无所谓。”张邤目光中似有警告之意,“但别瞎掺合。”
  “不会的。”张邺强笑。
  张邺大概是太紧张了,胳膊肘朝外,全身紧绷。
  张邤笑着拍拍他,轻轻把他的胳膊肘往里推。
  张邺一个激灵。
  这是让他不要胳膊肘朝外拐么?他的所作所为被二哥发现了?
  张邺头脑一片空白。
  张邤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
  众人品评着明探微的“诗作”,气氛热烈。
  孟谙本想讨好忠王妃,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委实不服气,还想要翻盘,“明五姑娘,你这么有才气,一定能以今日雅集为题,再写一首好诗吧?”
  明探微淘气的笑笑,命人搬来几块砖,“这位姑娘,你是不是以为写诗就像搬砖一样,想怎么搬就怎么搬,想写几首就写几首?”
  哄堂大笑。
  众人都觉得,忠王府真的是过份了。
  写诗要才气,也要性灵,诗可以写砖头,但写诗真的不是搬砖那么简单啊。
  孟谙脸都红透了。
  张鄠眼睛微咪。
  忠王府这些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啊。
  他向张郦点点头。
  张郦会意,向众人提议,“明五姑娘和江大小姐年龄不足七周岁,却都有七步之才,实属难得。不如把她二人的诗作誊写了,拿到陶然阁,请才子们品鉴品鉴,如何?”
  “好主意。驸马和许多文人墨客在陶然阁,他们的眼光定然是极高的。”客人们纷纷表示。
  嘉善长公主的驸马成典酷爱诗词歌赋,邀请了不少知名的文士,在陶然阁聚会。
  张鄠亲笔誊写了三首诗,分明注明作者,命人送往陶然阁。
  众人饮酒赏花闲谈,等着结果。
  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能写出这样的佳作,那肯定是要受到赞扬的,就看这些名人们会赞扬些什么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会是赞扬,就连忠王妃和固原郡主也没往别处想,谁知过了多时,侍女和十几位宽袍大袖的文人一起回来了。
  “哪位是江大小姐?”这些文人齐声问。
  忠王妃满脸喜悦,忙把江浩歌推了出来,“这位便是宣德侯府的大小姐,宣德侯和固原郡主的唯一爱女……”
  没等她介绍完,这些文人盯着江浩歌,不满质问:“江大小姐出自名门,为何能做出剽窃他人诗作之事?”
  “什么?剽窃?”忠王妃大惊。
  固原郡主大怒,“不可能!你们休想冤枉我女儿!”
  江浩歌如被人迎头痛击,呆了,傻了。
  剽窃?她确实是借用明朝才子的诗作,但这里是东楚王朝,和明朝应该是平行明空,所以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领头的文人大声驳斥,从怀中取出一本诗册,“这是诗人白自雄前几日才出的诗集,诗集中便有《折桃花》!”
  忠王妃抢过诗册看了看,脸色如白纸一般。
  诗册上真的有江浩歌所作的那首诗,一个字也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忠王妃生平头一回,怒气冲冲的瞪着江浩歌。
  江浩歌羞愤难当。
  她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置疑她,都在笑话她。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什么情况?”明探微小声问。
  张鄠低笑,“曹操背时遇蒋干。人走霉运的时候,什么事都不顺利,作首诗都能是剽窃的。”张鄠前世见过宴会上的江浩歌,也知道江浩歌所作的那首诗。
  那首诗超过了江浩歌一个七岁女童应有的水平。
  前世张鄠曾经无意中听到江浩歌和固原郡主的谈话。固原郡主责备江浩歌不如小时候聪明,七岁时便能写出《折桃花》这样的佳作,如今并没有太大长进。江浩歌告诉固原郡主,她其实不会写诗,那首《折桃花》的作者,另有其人。固原郡主忙问原作者是谁,会不会有麻烦,江浩歌说,她买过一本诗集,是孤本,作者已不在人世,不会有后患。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张鄠已经在做准备了。
  提前让这首诗刊印出来,毫不费事。
  诗集先印出来,江浩歌的诗后作出来,自然是抄袭。
  江浩歌休想再像前世那样,装才女,装淑女,欺世盗名。
  宣德侯府、忠王府也休想再像前世那样,和信王府联手,令诚王府没有还手之力。
  “她就是太倒霉了。”张鄠总结。
  “我呢?我的那两首诗是怎么回事?”明探微眼神清澈。
  张鄠微笑,“你在走好运。好运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你不光今天有好运,以后一直会有。”
 
 
第44章 044
  江浩歌由云端跌落污泥, 六神无主。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本来应该万无一失的,为什么翻车了?
  “湄湄,你快说话啊。”固原郡主快急死了。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江浩歌泫然欲泣。
  情况急转直下, 客人们的眼光全变了。
  方才看江浩歌是个小才女, 清雅出众,现在再看江浩歌, 从头到脚都显得小家子气。
  “白自雄虽称不上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名诗人, 但也是位正经诗人,人家诗集才印出来没几天,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
  “白自雄确实不出名。可白自雄再不出名, 人家诗集也印出来了。诗集印出来,总会有人买, 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江大小姐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方才我看这位江大小姐,觉得她一脸聪明相,现在再看,觉得她一脸蠢相。”
  “对, 一脸蠢相。”
  忠王府的人听着这些风言风语, 肺都快要气炸了。
  忠王妃快要撑不住了。
  她本来是带着固原郡主、江浩歌来露个面, 让大家看看她的女儿、外孙女是多么的出色, 谁知道是来出丑的?
  王氏、赵氏,还有孟诗和孟谙, 心里都在埋怨。
  固原郡主和江浩歌, 也太会给忠王府惹事了吧?这些人都以为忠王府已经倒霉到了极点, 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们痛断肝肠。
  宫里来了位内侍官,点名要见固原郡主。
  因这位内侍官要求立即见到人, 一刻也等不得,公主府的知客便陪着内侍官来到了花园。
  内侍官的服饰、外表和普通人截然不同,他一来,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
  内侍官在向固原郡主问话。
  内侍官的神态表情不怎么客气,咄咄逼人。
  众人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固原郡主一定是有事了,会是什么事呢?”“固原郡主若是有事,一点也不稀奇,老宣德侯和宣德侯还在牢里呢。”“依我说,固原郡主跳得太高了。她公公和丈夫还在狱中,她不仅来参加宴会,还如此张扬,简直是藐视朝廷。”
  固原郡主一开始还算镇静,后来越来越慌张,“宣德侯府确实有一顶九翟冠,但我们已经向上官解释清楚了,这是我母妃之物,暂时存放在侯府而已。”
  内侍官冷笑,“这顶九翟冠乃银作局的匠人阿风所制,阿风好赌,欠下赌债,七年前被人砍了手,所以这顶九翟冠至少七年前便完工了。七年了,忠王妃之物,一直寄存在侯府?”
  固原郡主额头冒汗,“这个……这个不是已经跟上官解释过了么?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固原郡主心中慌乱。
  抄家的时候确实抄出了这顶冠,但解释过后便没有动静了啊,为什么今天旧事重提?
  忠王妃自然要替固原郡主说话,“那顶九翟冠确实是我的,是我忘记了,一直存放在我女儿房中。”
  九翟冠是在固原郡主的正内室抄出来的,抵赖不了。
  按照朝廷礼制,九翟冠只有皇妃、太子妃、亲王妃和公主才有资格戴。固原郡主确实是没有资格的。如果固原郡主用了,属于僭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不知不觉,许多人都围过来了,旁观,旁听。
  这样的热闹,自然少不了明家众姐妹。
  明探微笑了笑,“按照忠王妃这样的说法,咱们朝中各位王妃公主的女儿,闺房之中都可以珍藏着和自己品级不相应的珍宝了。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明婉愉附合,“对啊,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明向欣嘲讽,“忠王府的诸位公子都可以在衣裳上绣五爪龙,如果被人看到了,就说是替忠王穿的呗。”
  明和畅早就看固原郡主不顺眼了,“依我看,这不是什么暂时存放,是有些人把自己当公主了吧?”
  “你胡说!”固原郡主大惊失色。
  固原郡主把自己当公主,那不是说忠王要当皇帝么?
  忠王再怎么地位超然,也当不起这样严重的罪名啊。
  这样的话,提都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能提。
  不只固原郡主,王氏赵氏和孟诗孟谙,也是激动愤怒,“再敢这样胡说,休怪我们不客气!”
  明探微笑,“固原郡主,你想当公主么?”
  “自然不想!”固原郡主语气生硬,“本郡主向来守本份,可不像某些暴发户似的,不知进退,不知死活。”
  “那你别有用心,藏着顶九翟冠作甚?”明探微质问,“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戴上九翟冠,以公主自居?”
  固原郡主怒目瞪着明探微,恨不得冲过去咬上几口。
  明探微这是明知故问啊,那天明探微还专程去了趟宣德侯府,索要明琅“遗失”之物。这顶九翟冠是明琅的,明探微清清楚楚的知道,却昧着良心这样诬陷?
  江浩歌一身的汗。
  僭越?这个罪名在封建时代是很严重的啊。
  江浩歌忽然想到了明探微夸下的海口。
  明探微说不出三天,就能设法把固原郡主和江浩歌母女俩关起来。
  当时江浩歌以为明探微纯粹是吹牛皮,这时却是细思恐极。
  明探微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或许明探微真有本事让她母女俩被关起来……
  江浩歌又恐惧又愤怒,蓦然冲到明探微面前,“是你捣的鬼!是你在设计陷害!”
  明探微一笑,“你奈我何?”
  江浩歌直哆嗦,“你真可怕……”
  明探微反问,“我可怕?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的作么?那天我专程造访贵府,你们若是把我娘亲的九翟冠交出来,哪有今日这场祸事?”
  江浩歌脑子晕晕的,“你你你……你娘连郡主都不是,她有九翟冠,更是大逆不道……”
  “那你可错了。”明探微道:“八年前获乌国王到京城晋见陛下,打算向我娘亲求婚,准备了这顶九翟冠做为聘礼。那时我娘亲已经成亲了,获乌国王不能如愿,但那顶九翟冠他不愿带回国,便请示过陛下,赠送给我娘亲。”
  “这是陛下同意的,也是鸿胪寺有记录的,公开、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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