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鄠笑了笑。
他已经为张邺在尽力打算了,可张邺还是遇到了江浩歌,还是喜欢上了江浩歌。
这些天来,张邺但凡是找到他,不管明着说,还是暗着提醒,都是要他对江家、对宣德侯府手下留情。
前世张家六兄弟都很凄惨,这一世,张鄠希望诚王府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
但这不代表说,他会惯着张邺。
张鄠把张邺叫到一边,面带微笑,目光锐利,“五哥,祖父登基那一年,父王就要被立为太子了,礼部已经在准备仪式了,却被迫中断。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六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张邺有点不自然。
“五哥,回答我。”张鄠逼问。
张邺烦闷皱眉,“因为……因为父王和明夫人被……被……”
张鄠淡笑,“五哥知道便好。”
张鄠目光似有深意,张邺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可这和江家大小姐没有相干……那时她还没有出生……”
“对,那时她还没有出生,可她的母亲固原郡主,已经和她的父亲,当时还是有妇之夫的宣德侯,暗通款曲。”张鄠话说得还算委婉,“五哥你想想,父王和明夫人当年被人陷害,和宣德侯、固原郡主会完全没有关系么?”
张邺呆愣愣的,答不上话。
张鄠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走了。
“我不在乎。”张邺一个人站了许久,“她那么善良,就算她是……就算她是奸生女,我也不在乎……”
张鄠快要出府门时,张郐追上来了,“六弟,六弟等等我。”
“四哥有什么吩咐?”张鄠含笑回头。
“没什么吩咐啦。”张郐跑太快了,脸红扑扑的,“六弟,这个琉璃珠可好看了,你拿着。”
张郐把一粒漂亮的琉璃珠放在张鄠手里,“西域来的,很稀罕的。”
万顷一直沉默无语,万颀还比较爱说话,“六公子还爱玩这个么?”
诚王都让他和万顷跟着六公子办事了,六公子应该少年老成啊,怎会如此幼稚。
“不是给六弟玩的。”张郐不好意思,“是给五妹妹的。”
万颀还要再问什么,万顷一记眼刀过来,万颀立即闭嘴。
张鄠哄好张郐,出门登车。
万顷和万颀并肩骑马,万颀小声问:“哥,五妹妹是谁?”
万顷不耐烦,“六公子定过亲了,你不知道?”
万颀呆了好一会儿,“四公子要给西域琉璃珠给五妹妹,就是六公子的小未婚妻?这也就是四公子年纪还小吧,若大个几岁,肯定一通好打。”
万颀替古人担忧,“哥,你说他们要是长大了还这样,如何是好?”
万顷没好气,“你长大了,喜好还和小时候一样?”
万颀懂了,“对,长大了就懂事了嘛,哈哈哈。”
第59章 059
或许是第高明藏得太严实了, 追查数日,并没有什么线索。
张鄠和明家众长辈商量了,安全起见,暂时不让明探微外出。
哪怕是有亲戚朋友递请贴过来, 也设法找借口推了。
平夷长公主差人送来贴子, 邀明琅、明探微母女过府游玩。
明琅、明肃政、药归尘等人, 有点为难。
有第高明那种人躲在暗处,明探微出门就意味着有危险, 所以明家不会答应。
但要拒绝平夷长公主, 却有点不忍心。
平夷长公主肯定是为了高韵,才邀请的明探微。高韵这十五六岁的少女,智力还不如五六岁的孩子, 拒绝高韵,跟欺负稚弱儿童有什么区别?
张鄠亲自送来了几件西域过来的玩具, “五妹妹应该会喜欢。”
明琅替明探微道了谢,拿过玩具看了,心中一动,“高韵应该也会喜欢吧?”把平夷长公主送来请贴的事告诉了张鄠。
张鄠提议, 由他到平夷长公主府, 亲自向长公主解释。
他和平夷长公主是亲戚, 又和明探微定了亲, 由他出面,确实是合适的。
张鄠要了几件明探微玩过的玩具, “旧的无妨, 只要好玩就行了。”
张鄠带着玩具, 到了平夷长公主府,自称是明五姑娘的未婚夫。
平夷长公主听到下人的回禀, 冷淡面庞浮现出浅浅笑意。
明五姑娘的未婚夫,不就是诚王府那个小六么?这孩子倒也有趣。
“明五,明五。”高韵在拍掌欢笑。
“韵儿喜欢的人,便记得这般清楚。她知道微儿便是明五。”平夷长公主看到高韵的笑颜,心中感动。
凡是高韵喜欢的人,平夷长公主都喜欢。
平夷长公主吩咐,“请六公子进来。”
高韵扑到平夷长公主怀里,“娘,六公子是谁?”
高韵年纪不小了,猛的一扑,平夷长公主差点坐不稳。
平夷长公主伸手揽了高韵,微笑告诉她,“六公子是你的表侄,是明五姑娘的未婚夫。”
“表侄,未婚夫。”高韵换算了半天,糊涂了,“那我是明五的什么啊?”
“表姑姑。”张鄠含笑进来,怀里抱着只雪白的鸽子。
“姑姑姑。”高韵看见鸽子,喜笑颜开,忙从张鄠手里抱过来,“姑姑姑姑。”
“韵儿,怎么能抢客人的爱宠?”平夷长公主嗔怪。
“就是送给表姑姑的。”张鄠笑道:“这是我和微儿的一点心意。”
平夷长公主忍俊不禁。
张鄠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开口就是“我和微儿”,这也太好笑了吧?
还自称明五姑娘的未婚夫……越想越好笑……
“微儿啊。”高韵喜孜孜的,“微儿就是明五,我记得的,微儿跟我玩得可好了。”
“微儿很喜欢表姑姑,她让我替她向表姑姑问好。”张鄠笑声清朗。
“替我谢谢微儿呀。”高韵高兴极了,“我最喜欢鸽子了。”
她“姑姑姑”的逗弄起鸽子。
平夷长公主招呼张鄠,“过来坐,陪姑祖母说说话。”
张鄠陪平夷长公主坐下闲谈,找了机会,委婉把明探微不能前来的事说了说。
他也不便说太多,只说明探微最近不宜出门。
平夷长公主心中雪亮,缓缓问道:“有人想对微儿这孩子不利吧?”
张鄠苦笑不答,其实就是默认了。
平夷长公主目光中不无怜悯,“你应该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对微儿对手。”
张鄠苦笑点头。
不光他知道,诚王府、明府,每一个人都知道。
张鄠和明探微联姻,可以证明诚王的清白。
所以,有人不会容许明探微平平安安的长大。
“你打算怎么做?”平夷长公主问得直接。
平夷长公主都这么问了,明显不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张鄠怎么可能继续吞吞吐吐。
他仔仔细细,把滋兰书院、邓家的事从头到尾,讲得清清楚楚,“……第高明不知躲到哪里了,接连数日,一无所获。”
平夷长公主淡笑,“人家要害微儿,目的是要你父王无法证明清白。如果行宫之事真相大白,你父王洗清所有嫌疑,还有什么必要害微儿?”
“这个……”张鄠欲言又止。
“说。”平夷长公主命令。
很温和,但不容违背。
张鄠怅然,“当年我父王和明夫人在行宫被……唉,不知为什么,此事我父王绝口不提,明府也是。”
平夷长公主闭目沉思许久,慢慢睁开眼睛,“当时我在府中养病,没去行宫,事后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我知道为什么你父王和明府,会绝口不提了。”
张鄠满是期待的看着平夷长公主。
平夷长公主却没再说什么。
张鄠懂了。
平夷长公主知道原因,但是不肯说。
或许不是不肯说,而是不能说、不便说。
……
夜深人静,张鄠独自站在房顶。
他轻功还不行,不像前世那样可以自己跃上来,用了□□。
站得高,看得远,心胸也宽阔不少。
诚王不提,明府不提,平夷长公主也不提,为什么呢?
张鄠曾经到宗人府查过卷宗,里面的记载很简略,许多细节,刻意的回避了。
诚王和明琅,是在行宫出的事。
事发当时,明琅还是宣德侯夫人,而固原郡主孟瓀,和宣德侯已经有了私情。
宣德侯父子在狱中,固原郡主在忠王府,这两个地方不能随意出入。宣德侯府的太夫人还在侯府,侯府如今由黑鹰卫看守。
张鄠拿起一个哨子吹了吹。
不多时,万顷、万颀兄弟俩出现在他面前。
张鄠带着这兄弟二人,星夜去了宣德侯府。
侯府贴有封条,守门的是黑鹰卫,见张鄠过来,恭敬行礼。
如今的宣德侯府处处凋零,再也没有当年的花繁叶茂、郁郁葱葱。夜晚的侯府,更显凄清。
张鄠直奔太夫人的住处。
树倒猢狲散,曾经养尊处优的太夫人,如今住在偏僻小院,服侍她的只有两个粗使丫环。
她的心腹陪嫁等人,有的逃了,有的被另外看押。
大概是粗使丫环服侍的不好,太夫人病了,卧床不起。
房间里一股霉味,也不知多久没有清洗了。
两个粗使丫环在厢房呼呼大睡,也不知是睡觉习惯不好,还是白天太累了,呼噜声挺大。
太夫人一个人躺在床上,“水,水……”想喝水,却没人管她。
太夫人叫不应人,开始咒骂,“天杀的孟瓀,只顾着自己在忠王府享福,把婆母抛下不理。当年若不是我老人家睁只眼闭只眼,你孟瓀能暗算了明琅、嫁进我江家?”
张鄠目光冷冽。
当年之事,这个老太婆果然脱不了干系。
太夫人不停的咒骂,言语中的怨毒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张鄠本想直接审问太夫人,听了太夫人的咒骂,却临时改了主意。
太夫人唯有江博儒、江博雅这一对亲生儿女,如今江博儒在狱中,江博雅的丈夫刑涛在侯府被抄之前跑了,之后让人带了封休书到侯府,要和江博雅撇清干系。
本朝律法,罪不及出嫁女,所以只要刑涛愿意带江博雅走,黑鹰卫是不会拦着的。
太夫人为了江博雅,放下身段央求刑涛,把她的私房都给了江博雅做嫁妆,求刑涛把江博雅带离宣德侯府,离开之后,两人和离。和离之时,江博雅的嫁妆,分给刑涛一半。
刑涛因此发了笔大财。
江博雅如今住在她陪嫁的宅子里,和宣德侯府只隔了一条街。
江博雅手头应该有些银钱,但也没有拿出来替太夫人打点。
如果江博雅肯花钱,太夫人的日子多多少少能好过点。
太夫人对江博雅倒是一点也不埋怨,对固原郡主这个儿媳妇就恨的咬牙切齿。
张鄠转身离去。
次日,黑鹰卫抓了江博雅到侯府。
“我是出嫁女。”江博雅竭力辩解,“侯府有事,和我无关啊。”
“没说和你有关。”卫士笑道:“郡主说了,她暂时不能回府,担忧太夫人无人服侍,故此把你给请回来了。”
“原来是孟瓀害我。”江博雅气得够呛。卫士不许江博雅带丫环,只让她一个人来了。
太夫人和江博雅见面,大吃一惊,“娘不是设法将你救出去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博雅恨恨,“别提了,孟瓀自己在王府享福,怕别人说她不孝顺,就把我推出来了。”
“这个女人,怎地如此狠毒。”太夫人气得直哆嗦。
母女二人说着话,把固原郡主骂了又骂。
太夫人房里,只有两个江博雅从来没见过面的粗使丫环。江博雅日常起居,深感不便。
别说江博雅了,连太夫人也不认识那两个粗使丫环,“别提了,虎落平阳任犬欺,这两个丫环我都使唤不动。”
太夫人和江博雅母女俩只能在院子里住着,不许出门,形同囚禁。
在这样的处境当中,太夫人的心里话是藏不住的。
太夫人向江博雅抱怨了许多许多。
江博雅得知往事,又惊又怒,“原来传言是真的,孟瓀真的人品欠佳,早就和我哥哥有了首尾。娘,你说咱们江家是不是被孟瓀害成这样的?要不是孟瓀,明琅还是宣德侯夫人,咱家也不至于这样。”
太夫人叹息,“明琅出身乡野,人又傲气,我很不喜欢她。不过,如果宣德侯夫人始终是她,江思源为了她,也不会跟咱家翻脸的。”
江博雅过了片刻,才想起来江思源就是药归尘,“娘说的太对了。药归尘对明琅,那真是一片痴心。如果明琅一下在咱家,又生了孩子,药归尘为了她和孩子,当年的事,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这母女俩本来和明琅的关系都不好,现在却都有同样的遗憾。
江博雅哪里甘心就这样一直被囚禁呢?她向太夫人求救,“娘,您手里肯定有孟瓀的把柄,您告诉我,我会要胁她,让她一定放了我……不,让她一定放了我们母女俩。”
太夫人被江博雅再三央求,下定决心,“你爹和你哥哥在狱里,你被休了,我娘家那些无情无意之辈,甚至不肯登门,咱们要想脱身,也只有要胁孟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