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表哥……”林枕棠心中纠结了许久,这一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听闻我父亲同姑母有些过节,真的是这样吗?”
这话一出,刹那间,天地寂静无声。
半晌,唯余贺乾渊低声冷笑,“谁同你讲的?”
第42章 环住那纤细楚腰……
听到这话, 林枕棠忍不住屏住呼吸,她抬眼看着贺乾渊,一时间什么也不敢说了。
“其实, 也算不上过节。不过是你父亲将我母亲赶出家门, 最后我母亲自缢身亡罢了。”
贺乾渊说着,捏住林枕棠的下巴, 他面无表情, 这让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更加可怖,“不过, 我倒是好奇, 枕棠表妹怎么突然想听这些旧事?”
林枕棠双眸大睁,她根本想不到姑母竟然会是自缢而亡。毕竟, 大齐向来认为, 自缢之人是无法转世轮回的, 只会落个魂飞魄散、烟飞云散的下场,
她不知道姑母是经历了什么, 她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啊, 竟然会选择这样的道路……那一刻,林枕棠的双眼逐渐蒙上一层水汽,声音也微微颤抖, “贺表哥,这是真的吗……”
“怎么?”贺乾渊似笑非笑, 他冷冷地眯起双眼, 阴狠恶毒地打量着林枕棠, “枕棠表妹还想看看我母亲的尸体?”
“贺表哥、我绝没有这个心思……”林枕棠眸泪盈盈,她几乎要难过的不能呼吸,不知为何, 此刻林枕棠脑中浮现的,竟然是自己也自缢身亡的场景。
毕竟,就她如此卑贱且不齿的行径,怕是最后真会和姑母一个下场。
缓了半晌,林枕棠的泪水缓缓流下,她垂着眸子,湿漉漉的睫毛挂着细小的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枕棠不知道过去那些事,只是、只是问问罢了……”
听到这句话,贺乾渊冷笑一声,透着凛冽的杀意。
但终于,贺乾渊还是放开了她,他负手而立,神情冷漠,“这些事,又有谁比你父亲更清楚?你实在该去问他,而不是我。”
终于被那人松开,林枕棠趁机后退了两步。
她双眸定定看着贺乾渊,不知为何,林枕棠觉得此刻的贺乾渊,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可怕,于是她终究还是又覆下了眼睑,“表哥,我、我不问这些事了,若是表哥再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就、就回去了……”
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贺表哥眼前头了,那一刻,林枕棠只想逃离。
看到了面前女子的慌乱,贺乾渊没有说话,他眉目沉沉,就那样阴险地眯起眼睛盯着林枕棠。
这眼神仿佛利刃,看得林枕棠忍不住又向后退了几步。如此一来,此刻的她已经离贺乾渊有段距离了。
她看着对面的贺表哥,半晌也未等来那人的只字片语,想来……贺表哥该是同意自己离开了。
于是,林枕棠硬着头皮行了礼,便急急忙忙往回跑,只不过她跑得实在太快,几乎快到来不及看路,甚至于还崴了两下。
幸好那一瞬间青鹊及时扶住了她,但林枕棠脚踝本来就有旧伤,所以尽管崴得并不严重,却还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正痛得满头的汗,却突然脚底一轻,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顿时,林枕棠周身被熟悉的沉香木香气包围。
竟是贺表哥!
此刻,贺乾渊大步流星,抱着林枕棠往房里走,根本不顾及路上仆役们的眼神。
“贺表哥,快放我下来!”林枕棠不想被人发觉她与贺乾渊之间的关系。于是,她把脸埋在自己双手之中,又贴紧了贺乾渊胸膛,一点也不敢抬头。
贺乾渊却恍若未闻,一直将林枕棠抱进了房间。
今夜需要守岁,于是烟雀专门为林枕棠备好了浓茶,她思忖着光是茶未免有些寡淡无味,便又准备着再端几样小点来,但是还未出门,就见自家小姐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抱着走了进来。
烟雀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便往前走了两步。
定睛一看,那定然是小姐不会错,而抱着小姐的那个人……竟是贺乾渊!瞬时,烟雀大惊失色。
小姐从小礼教森严,乖巧克己,怎么会在大将军怀中……
不顾房内婢女惊讶的面容,贺乾渊径直走进了林枕棠的房间,他依然是什么也没说,只将林枕棠抱着放在了榻上,然后,贺乾渊对着秦羽微微一暼。
秦羽明了,他很快出了门去,步履匆匆,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
顿时,整个房内都回响着秦羽又轻又快的脚步声。
无人说话,屋内的气氛古怪又压抑,林枕棠低着头,任凭贺乾渊冷酷的目光如刀般刮在身上。
那侧的青鹊瑟瑟发抖,头压得低低的,和烟雀一起站在后边。看到众人这样古怪,烟雀心有疑问,好几次想开口去问,却都被青鹊挡了下来,也便不敢轻易开口了。
林枕棠低着头想了又想,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想说什么,不过还未张口,就听对面的男子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的府邸已经修好。”贺乾渊声色淡漠,冰冷又疏离。
听到这话,林枕棠微惊,她全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过了今夜便是大年初一了,表哥的府邸就算修好了,也不该此刻搬去吧……
“明日我便搬走。”像是回答她一样,贺乾渊说了这么一句。
语罢,他站起身来,此刻的贺乾渊不仅声音冷酷,面容更是淡漠到了让人心凉的地步。
没有再看林枕棠一眼,他踏步离开,只剩林枕棠一人错愕地留在原地。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和表哥已经有了那层关系,所以,表哥搬离府邸之际,怎么还能这么冷漠?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依附上了表哥,但是他要离开之时,却只有这么一句话吗?
那她算什么?!
林枕棠正想着,突然见秦羽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和那日一样的瓷碗,此时,草药的苦涩味道已经弥漫开来,细嗅来,同上次的味道一般无二,这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这一次,林枕棠已经知道碗中的药是什么了。
想来,应该是表哥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避子汤。
没有一丝犹豫,也未看出丝毫纠结,林枕棠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了,她将瓷碗推回给秦羽,然后也站起身,此时的林枕棠面容上窥不出心绪,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柔和娇媚,“秦大人要去见表哥吧,请秦大人知会表哥一声,枕棠一会有事见他。”
她的脚腕还疼着,却不顾痛意,想要再见一面贺乾渊。
刚刚贺表哥走得太快,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现在想来,她得问问贺乾渊,自己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秦羽走了,林枕棠便下了榻,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吩咐烟雀和青鹊为自己更衣。
林枕棠择了那一次穿过的轻纱广袖茄花素衫,这衣服鲜有能穿的时候,此时倒是正好。它领口极低,白皙嫩饱的香脯春光微泄,清纯之余也尽显娇媚。
烟雀看到这一幕,她有些微怔,“小姐不是要去见大将军吗?只是这身装束……”
听到这话,林枕棠微微笑了,她看着烟雀的双眸,轻声道:“烟雀,恪守礼教,可是寻不来大哥哥的。”
听到这话,烟雀震惊难言,她联想起那日冰冷的大氅,难免就又多想了些。
但很快,烟雀不住地摇起头来,她哆嗦着半晌说不出来话,“不、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林枕棠怅然轻笑,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微微叹息,“烟雀,我别无办法。就如同此刻,明知是以色待人,却也无力改变。毕竟,我早已经选了这条路。”
说着,林枕棠拍了拍烟雀的手,她的手软软绵绵的,笑容也温暖生媚,“烟雀,你在这里等着我,若是有人来,你知道该如何打发他们。”
说完了,林枕棠素手微扬,为自己披上了赤狐大氅,那一刻,她微微仰头,似乎是勾了勾唇角。
紧接着,林枕棠义无反顾,率先抬脚往出走。
她身后,青鹊眼底含泪,看了一眼烟雀后才反应过来小姐已经出门,于是赶紧慌忙跟上,最后只留下了错愕又震惊的烟雀一人。
她看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小姐啊……”
出了门,主仆二人良久无话,一直走到贺乾渊的房前。
青鹊已经有薄泪流出,她微有啜泣,“小姐,大将军要搬去将军府,可是为什么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所以,小姐……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将军该不会是,要抛弃小姐吧……”
林枕棠何尝没有察觉出来呢?最怕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已经不复刚刚的慌张失措,此刻的林枕棠平静如水,她容色淡淡,声亦如止水,“无妨。本就未曾拥有我,又何来抛弃之说。我不求名分,只望他许诺一片庇佑罢了。”
说到这里,林枕棠又抬眼看向贺乾渊的房屋,她轻声道:“枕嫣说得不错,容色是世间最利的刀。为了林府,为了父兄,我自然会好好使这把刀。”
语罢,她将手中的宫灯递给了青鹊,然后又接过青鹊手中的清酒。
顿了顿,林枕棠长指轻叩,在门上留下清脆的声音。
贺乾渊打开门之时,看到是她,却并不惊异。
只见面前的美人身着如燃烧火焰一般的狐绒氅,面容清丽又纯美。
“贺表哥既然明日要搬入将军府,那此刻你我该同饮一杯。”林枕棠说着,微微一笑,尽显柔美。
贺乾渊听到这话,他似笑非笑,就那样看着林枕棠,不发一言。
不顾贺乾渊的神情,林枕棠低垂眉眼,露出光滑白皙的脖颈。她动作轻柔,藕臂柔美地为贺乾渊斟酒,然后又献近那人唇边。
美人美酒皆在身边,贺乾渊却眸色淡漠,他没有什么反应,亦不曾伸手去接,反而低声一笑,语气有些微讥讽,“刚刚避我如同鬼魅,此刻却又盛装而来,林枕棠,我该说你愚蠢,还是聪慧?”
听到这话,林枕棠微微叹息,她站起身来,当着贺乾渊的面,脱下了厚重艳丽的大氅。
此刻,美人衣裙单薄,素雅清丽,同刚刚鲜衣娇媚的模样截然不同,突然多了几分柔美娇俏。
林枕棠抬眼,她眸色坚定,唇畔笑容淡雅温柔,“飞蛾扑火,芝艾同焚,沉沦无间,我也不悔。”
明明是带着笑容的,但是那一瞬间,美人双眸晶莹,有圆润带着细碎光泽的泪珠儿轻弹出来,看起来好不让人怜惜,“枕棠不过喜欢表哥罢了……”
喜欢?
听到这两个字,贺乾渊冷冷地笑了。面前的女子,不过将他当做了挡在林府前方的盾牌罢了,哪里有喜欢?
只是……
他俯下身,双手合在林枕棠的玉腰之上。
环住那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纤细楚腰。
第43章 美人泪眼戚戚。……
室内, 袅袅香熏正在燃烧着。
美人长发披散,盖住大半个细腻光滑的洁背,她泪眼戚戚, 微微叹息, “表哥回了府邸,怕是不能常来陪伴了。”
此刻, 同林枕棠不一样的是, 贺乾渊已经衣衫齐整。此刻,他正轻轻擦拭着长剑, 眸中映出剑身的四射寒光, “林府当中,你兄长众多。纵我不能陪伴, 又能怎样。”
“可是, 枕棠想要贺表哥。”林枕棠咬了咬唇, 才说出这句话, “贺表哥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不同?听到这话, 贺乾渊又是冷冷一笑。
又能有何不同?她依附着自己, 不过为了私利罢了。
真是满口谎言。
等了半晌回应,但是那侧的贺乾渊依旧没有说话。林枕棠心中难免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贺乾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咬了咬唇,毅然决然下了榻。
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 林枕棠雪脯迷人, 神情看起来有些微怕, 却还是仰起头来看着贺乾渊,“贺表哥,日后……”
“你昨夜自荐枕席, 不过为了林府。”贺乾渊合上剑,他面无表情,看起来绝情冷漠。
但另一边,他又伸出手去,摩挲着林枕棠的下颌,“虚与委蛇,不过如此。”
下巴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林枕棠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中一惊。
果然啊,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尽管他已经知道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一如以往。
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能承认呢?于是,林枕棠依旧双目大睁,看起来似乎懵懂无知。
“骠骑将军府在林府隔壁。”半晌后,贺乾渊终于又开了口,“你若想来,进门就是。”
得了这话,林枕棠欣喜一笑,贺乾渊总算给自己有些交代,不管怎么说,她还没有沦为弃子。于是这一次,林枕棠的笑容里倒是还有几分真心,“是,表哥,枕棠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边夜风狂乱,吹得轰鸣巨响,极为可怖。
林枕棠还站在原地,她穿得少,有些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一瞬间,林枕棠皱着眉头,没有发觉贺乾渊微微笑了一下。
定睛再看时,面前的男子不见一丝表情,但是他却伸手抱起林枕棠。正当林枕棠以为自己又要难逃一劫之时,却见那人将她放在榻上,然后又为她盖好了被子。
盖好以后,贺乾渊转回身去,拿过刚刚擦好的剑,“军营有事,我去看看。”
“此时还要去军营吗?贺表哥,外边这样冷……”林枕棠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只说这两句,还不太够,是否该说的更加体贴些。
这样想着,便又加了几句道:“外边冷着,表哥就不要去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你睡着吧。”贺乾渊面容淡漠,几乎没什么表情,也并不和她商量此事,只看了一眼林枕棠,然后便离开了。
屋外,只听得呜咽北风,贺乾渊的脚步声几乎顷刻之间就听不到了。
林枕棠等了一会儿,算出贺乾渊应该走得远了些,此时,她脸上的融融笑意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