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大齐有一绝色,艳丽妩媚,他之前还当是什么轻浮容色,故此没有兴趣,但今日一见,却看到这美人长着一张勾人却不自知的脸蛋。
果真算得上是尤物。
“似乎是叫林枕棠的。”轿边人恭恭敬敬地说着,“想来也就还有几日,就要出嫁了,估计今日走这条路,是为去寺中还愿的。”
这话听在轿中人耳中,他阴沉了一下,然后又问道:“许得何人?”
侍从愣了一下,林府女儿的婚事传遍了整个大齐,主子竟然不知道么?
但他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主子,是骠骑将军,贺乾渊。”
听到是他,眉目阴沉的男子笑了笑,这笑容带着不屑和蔑视,“孽种罢了,还被封为将军。”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一转,语气低沉下去,“皇帝日渐昏聩,这出身卑微的人,或许还想坐一坐龙椅呢……”
侍从也同样不屑,“主子不必在意,卑贱之人再如何向上爬,也是无法改变出身的。”
那人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哼……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终归会化为泡影,我要看着他,一无所有、孤独而死……”
语罢,他微微一笑,“宁顺,为这美人儿安排一出戏,你知道的。”
“这……骠骑将军不是善类,只怕……”那叫宁顺的小厮有些不安。
但黑衣男子却并无畏惧,他冷冷一笑,“怕什么?外室之子,他也配?”
“是,小的知道了。”宁顺低首应了,然后着手去吩咐。
而对这一切,林枕棠全然不知情,依旧还沉浸在杏花纷飞的迷梦中。
因为今日并非上香的大日子,所以此时的了尘寺内,人不算多。林琛和林枕棠准备了许多献祭之物,他们让下人们一一摆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共同跪拜行礼。
半刻钟后,礼佛完毕。正好是正午十分,因为寺内人少,林枕棠第一次在寺中用了素斋。
林琛没吃过素斋,跟着林枕棠这个也要尝尝,那个也要闻闻,主持和僧人们都在,林枕棠觉得不好意思,却也劝不住,气得她瞪了林琛好几眼。
用罢了膳,正准备出门,却不想突然毫无征兆地下了好大的雨。
谷雨过后,便是春夏交接的时候,大齐恰是春末夏日的时候雨势最大,有时候碰上了,伞都没有用。
“看来今日不是小哥哥不靠谱,是天气不靠谱呢。”林枕棠看了看天色,她叹口气,“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呢?雨太大了,山路太滑,咱们得等等。”
林琛听到这话,一脸的满不在乎。他觉得素斋挺好吃的,此刻还在回味,再看一眼天色,还灰蒙蒙的,便心不在焉道:“那就等等嘛,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林枕棠点点头,然后又坐了回去。
她本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这雨来得是又急又快,也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雨住天晴,整个空气中尽是泥土的芬芳,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花香。
林枕棠闻了一口,只觉得心情都好起来。
她站起身,往外张望了一下,“能走了哥哥,雨停了!”
林琛听到这话,便也赶紧起身准备离开,但二人还没动身,就又被主持拦下,“施主,此刻山路有泥,最好再等小半个时辰。”
林枕棠想了想觉得主持说得不错,是自己思虑不周了。于是她赶紧感谢着主持,又坐回了原味,林琛也有些无精打采。
主持见他们二人无聊,便又道:“寺外有一桃花源,二位施主不妨移步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在了尘寺外缘,听闻里边是大片大片的桃花,美不胜收。往日里游玩的人都很多,但也正因为人他多了,故此林枕棠还从没有去过。
这个季节桃花刚刚开放,林枕棠也想一探初桃美景,便高高兴兴地拍了拍林琛的手,“走吧小哥哥,我们看看桃花。”
林琛最爱闲逛,立马表示同意。
寺里几乎没什么人,他们两个便一前一后往别有洞天走去。
这别有洞天里的桃花都是僧人们种的,故此生长得极好。
之前不是没有见过桃花,但此处的桃花依旧让林枕棠大开眼界。
只见这里的桃花不仅有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粉色,还有清丽的白色、灼艳的红色。
林枕棠看着,不由得惊呼一声。
看到林枕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林琛哈哈大笑,“傻棠儿,这是山碧桃,是僧人们将桃花与山桃交结在一起所培育的新品种,不仅有粉色,还有白色和红色。”
林枕棠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凑近了看,只见这山碧桃重瓣交叠,蕊似长针,一支花枝上有千百多在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她还在探身仔细观察着,突然,林琛推了林枕棠一下,“棠儿小心!”
“嗯?”林枕棠被推得身子一歪坐在旁边,她满面的迷茫不解,却见一支长箭正立在自己刚刚站的地方。
还不等林枕棠反应过来,顷刻之间,又是一支长箭对着自己射过来。
那一刻,林枕棠不觉得害怕,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甚至于千钧一发之际也满心疑惑着——
自己这次明明没和贺表哥在一起啊,为什么还会遇到这种事……
只听得“叮——”地一声,一个男子站在她和林琛身前,他手执长剑,身侧是被斩为两半的竹箭。
这男子不像是人一个人来的,因为他斩断长箭以后,很快就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跑去抓刺客,场面一时乱纷纷的。
林琛率先回过神,他对着来得男子抱拳,“多谢公子搭救,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将剑合上,然后也回礼抱拳,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而是淡淡回应,“一点小事,不足挂齿。”说着他看向林枕棠,“姑娘还好么?”
此刻的林枕棠还坐着,她见状赶紧扶住树干站起来,然后对着面前的男子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小女无事。”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那胸膛依旧起伏不定,眸子中还带着朦胧水汽,甚至于刚刚过于慌乱,所以美人的鬓发和香肩上还有几瓣桃花花瓣。
“了尘寺多有达官显贵来礼佛,故此有时候也不那么太平。”男子说着,面容冷漠地瞥过林枕棠,“我正要下山,二位一道么?”
林琛看了看林枕棠,然后点点头,“好。此时无人上山,有伴作陪自然好。只是那山路尚还滑着,或许得步行一段。”
林枕棠没有异议,她自然也是不敢在这里待了,哥哥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便跟着一行人一起往山下走。
路上,那男子不咸不淡地问起他们二人来,“不知你们二位是……”
“我们是林府的,我是她二哥。”林琛率先开口,“我叫林子琛,她是我小妹林枕棠。”
“原来是林府公子千金,失敬了。”那人说话时候非常冷淡,却不失礼数,“我叫荧惑。”
听到这名字,林枕棠有些惊异,抬眼望向那个男子。
只见他平眉墨目,眸色沉沉,虽然俊俏却显得有几分冷气,而且说不上为什么,林枕棠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但她也没说什么别的,心中思忖面前这位少年的为人应该是不错的,毕竟,刚刚他见他们落难便出手相救,想来也是个热心肠,于是林枕棠微微一笑,“公子的名字,是取荧惑星之意吗?”
荧惑点点头,他平视前方,没有表情,“不错。”
荧惑,荧荧如火,行踪不定,倒少见有人以这个作为名字。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走了很远,只见如今的道路已经没有那般泥泞了,大家便道了别,换乘马车回府。
林枕棠连惊带怕的太累了,便靠着小哥哥的肩膀睡了一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琛摇醒她,说是地方到了。
刚刚没发现,但是,等林枕棠准备从马车上以来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的裙摆上已经染了泥。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睡眼惺忪看错了,林枕棠揉了揉眼睛,缓了片刻再去打量,却见那裙摆处,确实是脏了一片。
可惜了这条裙子……这是表哥送给自己的,她还挺喜欢的呢。
这种染色,也不知道落了泥还能不能洗好,回头得让烟雀想想办法……
青鹊的手已经在马车下待了半天,却不见林枕棠下来,她不紧出声询问,“小姐?”
别无他法,林枕棠只好先不去想那些,她从马车上走下来。
但走下马车之后,她又忍不住借着天光,再一次皱着眉头看那裙摆的污渍。
突然,有个鸦青色的身影停驻在身前。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林枕棠抬头看着来人,她怔住了,“表哥……”
面前的贺乾渊面白若梨花,一身玄袍鹤纹,仿佛俊秀雅士。
只是,他的剑还滴着血,甚至于那玉璏也带着血污。
这样的情形,的确可怖异常。她张了张唇,却因惊惧的缘故发不出声。
而不等林枕棠再说什么,贺乾渊突然蹲下身去,他一双手白皙修长,完美无瑕。
此刻,他就用自己这双手,为林枕棠拂去裙摆上的污泥。
第64章 阿棠真乖。
林枕棠没想到贺乾渊会这么做, 她慌忙往后退去,“表哥……”
秦羽看到这一幕也是大惊失色,毕竟, 他跟了将军这么久, 还从没见过将军为谁做过这些事。
但很快,秦羽又回过神来, 面容平静地为贺乾渊递上干净的白帕。
贺乾渊亦是面无表情, 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做了怎样的举动。见秦羽递来白帕,贺乾渊便抬手接过, 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手上的污泥。
在这不经意的动作间, 贺乾渊瞥过林枕棠,状似漫不经心, “今日去哪了?”
“今日, 枕棠去庙里还愿了。”林枕棠的脸微微有些窘迫, “是姻缘愿。”
听到这话, 贺乾渊抬起头来, “一个人么?”
“这……不是。”林枕棠打量着贺乾渊的脸色, 小心翼翼回答着,“不过也不是别人,是和我二哥。”
似乎是怕贺乾渊不信, 她赶紧又加一句,“真的是二哥, 他刚刚回房了。”
好在这话并未让贺乾渊生疑, 他没说什么, 只低沉地应了一声。
不过,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却依旧是眉目不善, 阴森郁气的模样。
明明刚刚还蹲身为她擦拭裙摆上的污秽,但是此刻,林枕棠小心翼翼探出目光,却未曾从那张脸上看到丝毫温柔。
贺表哥似乎无故生着气,可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去军营,你若有事,便发信过来。”贺乾渊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目不斜视着大踏步离开。
其实,若不是贺乾渊这句话,林枕棠本还以为贺表哥是刚从军营回来,没想到这个点他竟是才要过去……特别是那个人此时长剑滴血,明明是已经取过别人性命的模样。
贺表哥是杀了人么……
这么想着,林枕棠抬首,看到了什么,又是一惊。
之前她未细看,此刻定睛打量,只见秦羽身后,竟然跟着好几个囚犯,而且他们几乎每个都不成人形。
此刻这些囚犯被放在囚车中,且每辆车都由四个亲兵模样的人把守着,看起来声势颇为浩大。
关于将军府里有一道私牢的秘密,林枕棠一直是知道的。那么,这些犯人多半便是从这所私牢中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小姐,走吧。”青鹊的手在发抖,她轻声道:“小姐快闭上眼睛,不要看。看多了……我怕小姐做噩梦。”
林枕棠听到这话,低低叹口气,她日后嫁给这样的人,恐怕这种景象会越见越多,想来……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
不过,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此刻林枕棠并不想提及这些事。
她又想起刚刚的事情,忍不住又道:“青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荧惑,是个很奇怪的人呢。”
“这个……奴婢也觉得。”青鹊点点头,“奴婢想,他只说了名未说姓,或许也是哪家的公子。且奴婢看了他的衣服。很是名贵的料子,谈吐也不像普通人,恐怕……他这么隐匿着不说自己的身份,可能是顾虑着什么。”
对于青鹊分析的这些,林枕棠深以为然,她也觉得荧惑定然出身高贵,不过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使得他不肯说出身世。
“你说得对,只是,不说别的,若不是他,今日我又要遭人暗算了。”林枕棠说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今日想来也是奇怪,我明明没和贺表哥在一起,故此应该也不是刺杀错了人才对。难道,这一次是有人专门要杀我?”
说到这里,林枕棠忍不住害怕起来,“青鹊,你说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青鹊十分明智的点头,“自然了小姐!除了忠勇侯府,还能有谁?肯定是他们!”
“是吗?”林枕棠听到这话有几分犹豫,她有些不太确信,“我倒觉得,未必会是他们……”
“罢了,不说那些,小姐,您赶紧回去洗个澡,然后换衣服,奴婢服侍您。”青鹊说着,有些担心,“婚期将近,小姐得保重身子啊。”
“嗯。”林枕棠笑了笑,“知道了。”她说着往前走,却又回过头来嘱咐青鹊,“今日这事我已经给小哥哥嘱咐了不能告诉别人,你也一样不能说,不然父亲又该担心了。”
青鹊早就知道林枕棠会这么说了,她笑了笑,“如今嫁进了将军府,有贺将军撑腰,小姐只需要告诉将军一个人就是了!”
这话是林枕棠没想过的,她思忖半晌,觉得青鹊所言,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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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的风俗是未婚女子婚前要和各位亲戚走动走动,以示恭敬,故此,后面几日,林枕棠忙着拜见各种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