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养成守则——璃原风笙
时间:2021-06-07 09:03:33

  太子殿下语气冷清,出列躬身道。
  太子话都这么说,皇帝哪能亏待那些和他一块出战的将士?今日赏还是要赏的,至于惩处了...
  不等皇帝开口,太子底下那些将领立马红了眼,齐刷刷解甲“刷啦啦”全跪倒在大殿正央。
  所有铁铮铮的武将们都眼含热泪,激愤道:“启禀圣上!殿下当时之举,全乃帮痛失家人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如果圣上执意要罚太子殿下,末将们当求一同受罚!”
  这又抛了一个难题给皇帝了。
  如今大梁虽然安稳了,但边境仍有不少不安存在,譬如西边的大绥,刚刚被击退百十里外的乌丸,谁也难保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而捍卫大梁安危的全靠这些武将,今日如若打赢乌丸的将士得不到嘉赏反倒受罚,让别的将士听去了会如何?
  可若皇帝真的不管不顾借此挫了太子的锐气,那些已被太子深深笼络的将士难免心里更加不服。
  左右都使不得,皇帝开始暗暗怨怪那帮针对太子的臣子蠢笨如猪,怎么抹黑太子反倒给太子提供了一个进一步笼络人心的机会呢?
  现在不但罚不得,反倒要赏,可赏了之后,那些武将们的心也只是更加向着太子而已,与他无关。
  唉...
  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比原先的再多赏了太子一些物什,还给直言谏太子的臣子施以了惩戒,这才皆大欢喜了。
  最后皇帝斟酌着太子宫中什么都有了,金银一类的,似乎多为俗物,想起刚刚一来时看到太子颈项处被抓的红痕,遂笑道:
  “我儿长大了,也该晓以人事了。朕就...再赏你几个人,并翠芝山庄一处避暑的行宫吧。”
  谢元祐闻状,尤有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颈窝胸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才浮现出不一样的风景,可把皇帝给逗乐了。
 
 
第7章 喂食
  谢元祐下朝回到东宫,隔壁院子的小皇妹还在睡。
  这时他已经卸下了冕服冕冠,穿上了一身鸦青色的常服,玉冠半束,衬得原本俊朗冷肃的面容更添几分凡人莫近的距离感。
  他已经跨过侧面的月洞状的坊门,来到了皇妹小豆蔻的寝室面前。
  太子殿下一来,院落里伺候的宫人刷啦啦一声全都跪倒下来。
  有人在太子进门之前,就已经率先帮他开启了寝室的门。
  谢元祐转身皱起眉问了魏舂一声:“还没起吗?可有请宫医来?”
  魏舂笑着抚慰道:“殿下稍安,小公主无恙,是嗜睡了一些。早膳奴已经安排妥,殿下可进去唤醒小公主一同用了。”
  谢元祐看了看日头,都已经半爬至高空了,这会儿怕是该用午膳了。
  昨夜大雪的天在阁楼冻了一夜,今儿又睡到这个时候,谢元祐还是放不下心,于是赶紧撩了撩下摆就跨入内间了。
  可一走进内间,他一双狭长半睁的凤眸一下子瞪大了一半,眉宇间皱褶更深了。
  原来,小公主豆蔻睡得双腮绯红,小脑袋歪到一边,一手揽住床帐半空的帷幔,一手状似昨夜抓挠他胸膛一般,眷恋地将帐幔抓皱,一双小短腿还谨防自己摔下一般,如蛙腿般蜷着死死勾缠住帐幔,把自个缩成一小团黏答答地缠绕在了帷幔上,随着风摆不停地晃动。
  这...
  谢元祐头疼地看了一眼行状似蛙又似小猴的皇妹,心下疑惑,她不是被狗子养大而已吗?
  旁边的宫女纷纷跪倒,小声谨慎地回禀道:“殿下...奴...奴婢们已经好几次把公主抱下来睡,可是...可是公主似乎是感觉缠绕上去会睡得比较安心一般,所以...所以奴婢们就只守在一旁当心着不让她摔下,其它就由着公主了...”
  “退下吧。”谢元祐脸上无甚表情,淡淡地说。
  一水儿宫女如潮水般退去。
  谢元祐走到小豆蔻跟前,叹息一声,看到她的行状就想起昨晚被当成树干的自己,开始动手将缠绕她一双短腿的纱幔给解掉。
  纠缠的纱幔成功解下,一阵风似的,小皇妹就稳稳地落入了兄长的怀抱。
  她依旧睡得粉腮红红。
  谢元祐上辈子把她抱回来养,一开始是扔在距离他颇远的角落,刚开始也不会看得她很勤,所以那时候也不知道,原来刚来东宫时候的她,是这么的没有安全感和无助。
  “豆蔻,快别睡了,哥哥准备了膳食,起来多少吃点再睡吧。”
  小家伙感觉被人轻轻摇晃着,还喊她新起的名字,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伸出小手去揉了揉眼睛。
  大眼初睁,便看见是昨夜来阁楼抱她的“哥哥”,如今她已经对这个名叫“哥哥”的人放松了一些戒备,并且逐渐生起好感。
  所以当她醒来发现自己一直被抱着睡,还见“哥哥”眉头微松,单薄的唇角轻轻上扬,看着就有些好看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睁大乌亮滚圆的葡萄眸,盯紧了“哥哥”看。
  随后,她终于也回以他,一个高高扬起的笑容。
  魏舂命宫人托着膳食鱼贯进入的时候,就看见兄长抱着幼齿的妹妹在手臂,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他甚至还看见太子殿下脸上似乎挂了几分暖融难得的笑意。
  他眼睛睁圆,吓得赶紧低下头去,装什么也没看见。
  等案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小菜,魏舂再给两位主子适当夹了一些膳房新出的点心后,就垂首侍立在了一旁。
  纵然身周侍立了若干伺候用膳的奴才,但奴才们在主子不需要的时候,都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双眸垂下,不去看不去听,连呼吸都尽量放轻,让人感觉仿佛没人存在一般。
  谢元祐早就习惯了这些,而小豆蔻却不是。
  他从自己的盘子里,给小豆蔻夹了一块樱桃酒酿酥,他记得上辈子有一次他带着快及笄的豆蔻初次参加宫宴,豆蔻就对一盘樱桃酒酿酥吃得停不下嘴,然后,他又端了一小碗碧粳粥、一小把松子穰、一小块梅花香饼并两小勺薏米甜汤,盛到小家伙面前。
  小豆蔻刚才被哥哥抱着出来,看见外头稀稀落落站了一屋子人的时候,就已经警戒性地将自己的小身子埋进哥哥怀里。
  这会儿看着四周偌多站着不动的人,也是一双小手紧张兮兮地揪住哥哥的臂膀,将小身板尽量往哥哥笔挺的腰背后藏,只往外露出一双大圆杏眸,和一个覆着厚刘海的额头。
  “豆蔻,你在做什么?快吃呀...”给小家伙夹菜,结果见她一转身躲到了自己身后,谢元祐有些苦恼道。
  他顺着豆蔻的目光,看了一眼周围存在感极低的奴才们,本来是要直接让他们下去的,但是一想到日后总不能因为皇妹怯场,就一直是这副小家子模样。
  她总得长大,不但是要长大,这辈子他还要悉心地将她培养成冠绝大梁的第一贵女,还要努力找配得上她的出色儿郎。
  上辈子前期的他就是一心扑在自己的事情上,忽略了豆蔻,所以等到长大,别的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皆会,就只有他的豆蔻,走哪都成为被取笑的对象。
  最后虽然勉强找了像傅珞灵一样姿才超众的公子婚配了,却不料是个白眼狼。
  他决定这辈子决不要豆蔻那样了。
  “豆蔻,他们都是你的奴才,你可以随意吩咐他们做事,你是不需要怕他们的,知道了吗?”
  谢元祐一把抱过身后的小人,让她乖乖坐回自己膝上,极有耐心地教她道。
  小豆蔻依旧懵懂地睁圆眼睛望着他,直到哥哥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软下来,冷不防地对她“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谢元祐忍不住伸手揉着她一把柔软顺亮的额发,笑道:“知道你不习惯,那咱就慢慢来,不着急,哥哥有时间陪着你。”
  他把一勺甜汤喂来她唇边道:“来,快尝尝这薏米汤炖得够不够烂。”
  小豆蔻盯着那勺炖得糯糯的甜汤,眨巴了两下眼睛,往四外张望了一下,又转身看了哥哥一眼,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一点舌尖来,凑勺子里舔了舔。
  有微小的涟漪在那勺子甜汤上荡漾开,小家伙双眸突然晶亮了一下,立马低头乖乖将那勺甜汤吸吮干净了。
  “好喝吗?”谢元祐黑沉的眸底漾起一丝慈爱,随后端起她的小碗,又给舀了一勺甜汤送到她唇边。
  这会儿小家伙倒是半点不设防,“吸溜”一声喝了干净。
  看着小家伙乖巧地坐在他腿上,一勺接一勺喝得越来越快,谢元祐有故意放慢喂食的速度,谨防她噎着。
  可当小孩儿喝完了,下一口还没跟上来时,她便无辜兮兮地看了哥哥一眼,又示意似的往铺满一桌子的吃食,用眼睛睃巡了一遍。
  看她一开始戒备,如今嘴馋食指大动的样子,谢元祐只感觉又好笑内心又有些酸涩,只好又动手夹了一块饼食凑她嘴边,末了又用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汤液饼屑,叮嘱她一定要细嚼慢咽。
  皇上行赏的礼单和部分赏物突然到了,谢元祐投喂小皇妹一半,突然被叫走。
  他只好将坐在膝上的小家伙抱下来,又在刚才坐的圆凳上加了几个垫子,让小皇妹坐在上头,再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饼子,叮嘱她慢慢吃完,又告诉她哥哥很快回来,让她安心去吃,不必在意身旁的人。
  交代完一切后,他才起身,带着魏公公等人,往东宫前殿接客的方向去了。
  谢元祐从前殿回来的时候,脸上本来变柔软了的线条,又再一次变得冷硬起来,一路从临华殿回来内院,他的脸色臭得连魏公公也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可这圣上赐下的东西,如若不问准太子的意思,谁也不敢任意处置。
  “殿下...”魏舂陪着笑脸问道:“既然皇上都赐下了,您贸然回拒反而伤了皇上的脸,既然如此,不如就收用了吧?再说了,殿下您年岁也差不多了,像那张伯侯府中的公子,十一岁时就已...”
  话说到一半,太子殿下骤然停了脚步,还在往前的魏公公吓得慌忙急停下来,垂下了头。
  “找个机会,扔出去。”太子侧过半边俊脸来,冷硬道。
  “这...”魏公公急得额尖冒烟,立马反应道:“可这回皇上赐下的人,是从自个后宫的秀女当中提出来的,可谓史无前例啊!殿下您若是悖了,指不定又免不了被外边的人怎么添盐加醋地参奏了!”
  “废话如此多!!”谢元祐似乎十分不耐了,以往他不高兴不会直接说,而是用脸色表达足以,这会儿能轮他甩了这么一句,定然是不满到了极致。
  看着太子殿下走得飞快,踩在雪地上的步子,魏舂急得如同热锅蚂蚁。
  想起刚才太子抱着小公主从内间出来,脸色暖融的样子,立马急中生智道:
  “殿下!奴知道您向来不在意这些,但是,小公主没有母亲了,皇上也丝毫当她不存在,她就只能依仗着您而活,难道您就不该为了小公主,而行事稍微谨慎一些吗?您便是不想宠幸那几人,起码也别表现得太过,凡事留一线,等过些时日送走便是了!”
  果然,太子听到这话后,脚步就顿了下来。
 
 
第8章 醉孩
  谢元祐回到豆蔻的屋子,搓着手边的寒意掀开厚毡迎来一阵暖气时,便看见跪倒了一屋的宫人。
  宫人们见到太子殿下,连连磕头请罪,把额头都磕破了。
  原来,刚才小公主尝了其中一个糕饼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爬到了案桌上把一整盘全吃光了。
  那种可是用樱桃甜酒注馅的饼食,小量吃没啥问题,可一整盘都吃光,还是个孩子,很快就醉得脸红耳赤,四仰八叉地倒在食桌上,踹翻了满桌的吃食,裹着红底金绣的桌帔,在案上翻来卷去,地上狼藉一片。
  “都退下!”谢元祐一边疾风般往里走,一边遣散屋里的宫人。
  直到来到小家伙跟前,小家伙好像突然知道自己闯祸了一般,立马用桌帔将自己盖严实起来,只看见红色的桌帔上鼓起小小一团,像颗突兀的大丸子。
  谢元祐快要被气笑了,他怎么就不记得,皇妹豆蔻的酒量极浅,不能大量地吃这樱桃酒酿酥?
  不过,上辈子兴许是当时开始吃这酒酿酥的皇妹已经长大了,即便吃多了醉倒,而醉倒时倒不会像如今一样,所以他并无太深刻印象?
  他想静静地立在那儿,等皇妹自个把帔子掀开。
  “豆蔻。”他沉沉地呼了一声。
  果不其然,小东西听见哥哥叫她的名字,一双攥握成拳的白嫩小手便一点一点将桌帔移开,葡萄似的黑白分明又带了点红的大眼眸朝这儿望了过来,晕乎中又带了几分清醒。
  谢元祐叹息一声,“怪哥哥不好,不该把你落下独自一个的。”
  说着,他就伸手去,想把案桌上的小人抱起。
  谁知他甫一伸出手,小家伙就自动索抱似的展开一双小臂,脸儿绯红,对着哥哥的方向水眼氤氲地发出“nia、nia、nia”的发音。
  谢元祐不记得是何时听得宫中老嬷嬷说,襁褓时的小婴孩练发音,都会不自觉“nia、nia、nia”地叫,其实那是在叫娘。
  小豆蔻早在出生时,生母就不在了,所以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娘的吧?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四岁那年,母后被大洪水冲走,当时失去母亲的疼,又加之所有至亲都指着自己,说都是他害死母后时的情景。
  这些年来,谢元祐为了让自己内心坚强地活下去,早就练就了一腔冷情。可这会儿却莫名被小孩儿触动了某处的神经,心脏莫名发酸发疼,把她抱起擦拭她身上的残渣汤液时,分外温柔,每使一下力道都唯恐伤着她稚嫩的皮肤一般。
  小家伙醉醺醺地“nia”了一阵后,突然仰起春花绽放一般的笑脸,朝低头替她擦拭脸蛋的少年,语音模糊地唤了一声“咯咯”。
  谢元祐正在擦拭的指尖顿住了,那一霎,他犹如眼前撞进了璀璨盛放的春景,暗沉的眼眸中注入了光束。
  可他只暗暗兴奋了半晌,就立马压制住震颤,故作严肃老成地清嗓道:“豆蔻,不是那样叫,是哥哥,哥——哥——”
  小东西望着他咯咯笑了,笑得粉腮儿红红,坐他怀里小手臂胡乱伸展开,她突然又弯起大圆眸,眸里蓄满碎光,这次较为音准的稚童声道:“哥哥!哥哥!哥哥!”
  两辈子,这是豆蔻第一次开口叫哥哥啊...
  恰逢月圆,又到了皇帝歇在中宫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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