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已经谈完了。”
单手压着孟沂的脖颈,没一点松开的意思。
孟沂被死死地钳着却并不反抗,只是指着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自己确实还有话要说。
“他有话要说,你松开他,会出事的!”晏姝眼见红血丝爬满孟沂的眼球,脖子被勒成猪肝色。她怕出事声音都在抖:“你放开他,傅野!”
“你放开他呀!”
老管家颤巍巍也从电梯旁赶过去。
从小看着傅野长大,他倒是很久没见他亲自动手了。
近些年他性子越发沉稳,也越发琢磨不透。
生起气来,更常是猫逗老鼠一样,把对手戏耍一番。
这样直接地亲自动手,倒是多年来的头一遭。
怕他手下没个轻重,老管家赶紧上前劝了几句。
傅野扫了眼晏姝,终是松开手。
猛地脱力,孟沂瘫软地倚着墙扶着胸口大口吸气,因为吸气过猛还咳了两声。
这都什么事,他高高兴兴从楼下要了份糖炒栗子上来,打算分晏姝点。
一开电梯门就见到眼前这个阎王爷。
他也不知道怎么着,对上傅野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死命按电梯,想跑下楼。
可明明,他并没做什么亏心事。
可电梯偏偏反应迟钝,任他怎么按都不关门,硬是憋出一脑门的汗。
电梯门中伸进一只手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然后他就被人揪着衣领拽出电梯。
“咚”地撞到墙上,脑子嗡嗡作响。
他心爱的栗子洒了一地。
还没顾得上心疼,又被阎王爷锁喉,差点一套带走。
阎王爷倒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问他:“她是被你带来的?”
是啊,珠珠是他带过来的呀。
他不敢撒谎,急急忙忙点头。
第二个问题:“今天你也住这?”
是啊,他老巢在这呢。
今天又碰上台风天,他安顿完晏姝已经不早,更懒得回家。
今晚确实也住在这。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而后他就听到傅野问他喜欢哪只手。
他没听懂。
然后又听到表哥的名字。
他表哥那事他清楚啊,手指断了根,说是视察工厂的时候一时不察被机器斩断的。
他这意思?
孟沂有颗玲珑心,七想八想就明白了。
多宝贵的右手啊!
他万万不能歩他后尘。
孟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死死钉在墙上。
好在晏姝跑了出来,这会有了解释的机会。
“还有什么要说?”
有什么要说?
孟沂是个人精,他扶着墙理了下思绪,就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
第一步,是要喊疼。
“哎呦!好痛啊!勒死我了!”好不容易能说话,孟沂一手抚着脖子叫苦。
他气出了,又有晏姝在。无论是因为什么,阎王爷都不至于二次索命。
他的脖子上被生生勒出一道红色的掌痕。
“你这个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他叫得夸张,晏姝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衣领,察看伤势。
姑奶奶可离他远点。
孟沂向右躲了一步,还拿着眼角偷瞄了下傅野的神色。
第二步,便是诉苦。
“珠珠啊,以后我可不敢收留你了。”孟沂摸着脖子,咳嗽两声苦兮兮地说:“你来作证,是不是你今天喊我帮忙去接猫的?”
晏姝点点头。
“然后我说雨太大了,你不如在我这住一晚,反正你也没个正经住处。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晏姝又点点头。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住不安全,所以住在隔壁,是不是这个样子?”
“对!”
孟沂拿眼角瞄了傅野两眼,眼看他神色松懈下来。
看人下菜,他还没失手过。
“所以,傅老板何苦难为我?”孟沂捂着脖子有气无力地说。
他装得弱不禁风,好博得些同情。
“我有说是因为这些?”
孟沂被噎住:“……没有。”
“那为什么打他啊?”晏姝提高音量,嘴唇抿得很紧。
“想打便打了。”他飘飘地回答,低头有条不紊地理了下被压乱的袖口。
孟沂苦着张脸附和:“打得好,打得好。”
晏姝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嗓子里。
一旁的老管家赶紧插话进来:“先生,外面天气不好。我们要不要趁着还不算太晚,早点回家?”
“嗯。”
“你先别走!”晏姝叫住他。
傅野顿住脚步,却理解岔了:“你要跟我走?”
“先不说这个,”晏姝指着倚在墙边虚弱而有气无力的孟沂说:“你无缘无故打人要道歉。”
仿佛听到极为荒唐的事,他挑眉反问:“道歉?”
晏姝严肃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么无缘无故地利用体能优势把别人伤成这样太不应该。
“你跟不跟我走?”傅野没理他,耐下性子又问。
晏姝僵在原地不动。
老管家见状赶忙去晏姝旁边说好话:“珠珠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今天可把我吓坏了……”
“李爷爷……”
孟沂是个十分知趣的人,刚刚那出只是怕被开罪。
他还没活腻,哪敢劳烦他道歉?
孟沂赶忙收起刚刚那副疲态,两腿站直精神抖擞地把衣服一拽,嬉皮笑脸地说:“我没事,没打架,我俩闹着玩儿呢。”
傅野转身,平平淡淡地说:“要么,你打回来。”
“不不不,不用。”孟沂结结巴巴地回,他摸着起了淤青的脖颈说:“而且一点也不疼,就是顺便活动了下筋骨。”
傅野手搭在孟沂的肩膀上,轻轻抚了下肩的褶,轻描淡写地说:“他说不用。”
她就是不明白好端端地傅野干嘛动手打人。
她去捉猫的功夫,他就欺负人。
老管家也劝了晏姝几句。
当事人都这么没骨气。
她想着自己明早还要交稿的事颇不争气地看了眼孟沂,气鼓鼓地说:“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和李爷爷一块回去。”
她没提是跟他回去。
傅野觉得心烦,靠着电梯旁的墙壁点了支烟。
他对这些暂时麻痹人神经的东西并没有瘾,只是偶尔点上根解乏或者解脱。
烟圈随着走廊窗里吹来的风袅袅地向上飘。
一点点白雾慢腾腾地升起。
“我就请她吃个饭,您不至于吧?”
走廊里就剩下三个人,孟沂小声地暗示,他什么坏事都没做。
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对待不同的猎物,他有不同的手段。
这样的猎物,并不能操之过急。
这是一名优秀的猎手的实战经验和职业操守。
他的每一个女朋友跟着他都是心甘情愿。
虽然今晚,对今天这个,他确实存过些其他侥幸的心思。
傅野轻轻弹下烟灰,扯了扯唇。
孟沂和他在饭桌上见过几次,他总是冷冷淡淡的。
没什么嗜好,美色、美酒、美食统统装不进心里。
一圈人对他敬酒哈腰的时候,连身都不欠一下。
可要是看谁不顺眼,便是往死里整。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毫无破绽。
好像什么都没在他心上,好像什么都能毁灭。
想到这,孟沂忍不住笑了笑,偏头看他,眯着眼玩味地说:“你喜欢她的吧?”
虽然眼前人在池泽市的势力可以只手遮天,
可他也有自己的长处。
他最擅长用语言向人心里捅刀子。
孟沂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就前两天,她上次牵你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他本来不想理他。
可瞬间,回忆倒带。
傅野脑海里,呼啸而过地,却是一个白衫的小姑娘忽然张开的手臂,以及忽然贴上来的温热。
他回想起来,那时候她身上一点桔梗的清甜。
她红着眼睛委屈又惹人怜地问他:“你对我不满意吗?”
刚刚孟沂的声音,像魔音一般在这夜里无可遁形。
“你喜欢她的吧?”
“就前两天,她上次牵你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第21章 她的照片
晏姝披着外套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捉猫。
抱来的猫不傻, 刚听到动静不对,第一时间选择跑回自己的老巢。
晏姝进了房间就把门锁上,里里外外把房间搜了个遍,然后在床底下发现那只猫。
她喊了两遍给猫新取的名字, 小猫并不搭理
小猫稳稳地蹲在床底, 好奇地盯着她看。
晏姝又喊了遍小猫原来的名,小猫一动不动。
“你是小傻猫嘛!”晏姝气呼呼地去够小猫, 却仍然勾不到。
外面傅野还在等着她。
余光看到床头的一盒纸巾, 晏姝有了主意。
她抽出两张纸团成团, 当着小猫的面向远处丢。
还没丢几个,小猫就嗖地一下窜出来扑上纸团。
晏姝趁机按住它的脖颈,把它揽进怀里:“小笨猫, 胆子这么丁点。”
“喵嗷”小猫咪仿佛听懂了,反驳一句。
“不许再挠我!”晏姝一边威胁它, 一边把航空箱门打开。
把小猫咪小心放进去, 锁上箱门。
她换了衣服, 简单地把杂物收拾了番, 便开了门。
回去的时候,傅野的助手已经在车里等着。
晏姝抱着航空箱直接坐进后排车厢,傅野拉开车门坐她旁边。
晏姝往边上靠了靠, 和他间隔整整一人的距离, 把猫笼放在两人中间,笼门冲着自己。
她歪着身子安抚着笼子的小猫:“楚楚, 你别怕啊, 我带你回家。”
傅野清了下嗓子,然后状若无意地问:“你怎么和孟沂在一块?”
晏姝头也没抬地说:“今天和别人约好接猫,我没有车。所以打电话请他来帮忙的。”
“打车?”
晏姝撇嘴:“我说过的呀, 我钱包丢了。”
傅野半晌没说话,像是默认这个答案。
晏姝继续逗弄着笼子里的小猫。
听到她的求助,孟沂二话不说就开车带她去接猫,还帮她和那个公益机构问好如何照顾小猫。
可这个人,直接上手打人,把孟沂脖子都勒青了。
“今晚怎么不回来住?”
“我和孟沂提过,但是他说今晚有台风,不安全。接猫的地方离刚那个酒店很近,我们就就近住下了。”晏姝坐直,指指窗外:“外面的雨确实好大。我们陆城可从来没这种狂风乱作的天气。”
晏姝的声音不像平时,有点冷冰冰的埋怨。
这不大对劲的语气,老管家也听出来了。
老管家插过一句:“这种天气,池泽市也不常有。”
全力维护着家乡的形象。
晏姝点点头:“你们这比我们那里湿润,倒是很舒服。我们那里夏天晒得人都要褪层皮。”
“嘿,珠珠看到我们院子里那棵树了吗?先生还小的时候栽下的,现在都这么大了。夏天在那下面乘凉,可舒服啦!”
“哦,那棵大树嘛?我记得的!我们陆城已有很多这种树。”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老管家笑着和晏姝攀谈:“我们先生也去过陆城……”
刚起了个头,却突然想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再继续说下去。
“嗯?傅野你去过陆城啊?!你是去旅游的吗?什么时候去的?那你有没有吃到我们那的玫瑰糕呀?”晏姝起了兴趣,问了一转连串问题。
傅野含糊地答:“不记得了。”
老管家心疼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傅野那会从陆城回来的样子。
看上去熨帖又体面,可走路的姿势却有些别扭和勉强。
他发现他的衣服浸了一小块血色。
老管家意识到不对劲,要他掀开衣服给他看看。
那会傅野很尊重他,他说的话多半也会听。
可傅野那次却不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傅野的母亲也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叫来一圈家庭医生。
他这才知道,兴高采烈要去陆城看赛车的傅野在抵达的第二天就出了车祸。
小小年纪就懂得舍己为人,结局是在ICU急救了一夜。
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可他只想回家。
傅野的父亲傅炙承并没有一起跟着回来,只派了个助手跟着。
傅炙承的事,老管家都知道。
都是作孽。
听说那次是那个私生子想去陆城的游乐园玩,傅炙承留下来陪他,顾也没顾伤得那么重的儿子。
可明明一开始是傅野提出想去陆城的。
家里的医生每天会定时给小少爷换药,他的腰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动作稍大就会渗血。
本来傅野的身体极好,那段日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养病。
他大概推测出傅野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存在。
却不知道他在陆城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