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出现在江岷身边的时候,不仅换了衣服,还画了一个清淡的妆。
她有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漂亮,浓艳时惊心动魄,素淡时撩人心弦。
两人去到超市,江岷推购物车,傅佳辞一边挑洗发水,一边说:“酱油也没了,记得要买酱油。”
江岷顺口说:“洗衣粉也没了。”
傅佳辞对比了两瓶洗发水的功效、价格,最后选了一瓶白瓶红盖的洗发水:“这个好,贵一点,但男女都能用。”
江岷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有发现,自己最近经常在笑。
傅佳辞又去选洗衣粉,她喜欢江岷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所以洗衣粉买了他常用的那一款。
出了洗漱用品区,就是床上用品区。
江岷在五颜六色的床单前停驻。
傅佳辞问:“你要换床单吗?”
“新买了一张床,用来给你睡,你自己挑床单。”
他的语气很平常,好像在说:多买了一瓶水,你喝吧。
傅佳辞还以为她听错了。
这么郑重的事,怎么能被说得如此随意呢。
她愣怔的样子有几分可爱,像某种不谙世事的动物。江岷更加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手臂越过傅佳辞的身体,取下在她头顶后方货架上的床单套装。床单是浅白色的,上面印着淡淡的栀子花印花,刺绣做得很高级。
傅佳辞还没回过神来。
江岷一手拿着床单套装,看向她:“你想一直睡沙发吗?”
傅佳辞立马摇头。
她经常睡沙发,每次醒来后颈椎都会很僵。
“江岷。”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洗面奶也用光了,你陪我去买洗面奶吧。”
江岷同意了。
在他同意的那一瞬间,他们都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傅佳辞不信感情,江岷更不信感情。
可是,洗发水、洗面奶、床单、酱油,它们和谐地躺在购物车里,让感情这个东西变得有些令人向往。
晚上,傅佳辞躺在崭新的床上,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梦中的情节她不记得了,醒来时,她被阳光和海水一般的床包裹着,没有美梦会比当下的现实更幸福。
她抱著枕头在大床上打了几个滚,滚来滚去,白色的床单被她弄得皱巴巴,更像海面的波纹。
傅佳辞耳朵利索,听到脚步声,她立马摆出画报女郎的姿势:面向阳光,伸出一个做作的懒腰。
江岷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傅佳辞在用慢动作伸懒腰。
傅佳辞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你怎么不敲门?”
江岷忘了要敲门这回事。
那她怎么不锁门呢?
“要敲门吗?”他抬眉问道,作势要重来一遍。
傅佳辞:“你出去,重新敲门进来。”
江岷无所谓地走了出去,关上门,扣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傅佳辞的声音:“你进来吧。”
他推开门,眼前一幕有些令人吃惊。
明明刚才她还是穿着普普通通的家居服,他重新敲门的功夫,她身上的家居服就变成了一件吊带裙。
吊带裙是亚麻质地,很简约的剪裁。
傅佳辞问:“好看吗?”
江岷看了眼她光洁的肩头,反问:“你不冷吗?”
傅佳辞见江岷没有旖旎的心思,挫败道:“我也冷的,但我的衣服都洗了,没有能穿的衣服。”
江岷闻言,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一套卫衣和运动裤,扔她面前,关上门离开。
傅佳辞难以置信。
唐僧在女儿国都动摇了,江岷面对她屡次三番的勾引,怎么就是不上钩?
难道功能的问题吗…不可能,她用过的,功能简直超乎想象。
傅佳辞换上他的卫衣,惊奇地发现大小刚好,简直像是按照她的尺码买的。
她走去客厅,见江岷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眉头皱着,表情很不耐烦的样子,对着电话说:“可以去外面吃。”
傅佳辞猜也能猜到是在和秦瑗打电话。
江岷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活在他通讯录里的,只有寥寥数人。
她观察了江岷很久。
他和林云飞打电话时候面无表情,和陈执打电话会不自觉流露出轻蔑,和秦瑗打电话总是不耐烦。
只有和傅佳辞打电话的时候,他才是个普通的二十岁男孩,会笑,会着急,会生气。
看到傅佳辞出来,江岷匆匆挂断电话。
傅佳辞问:“你妈妈?”
江岷说:“嗯,她晚上想过来吃饭。”
傅佳辞:“这里是她的家,她应该来的。”
江岷一口拒绝:“不用了,在外面吃方便。”
傅佳辞知道江岷不愿意秦瑗来家里的原因。
“江岷,你是不是担心你妈看见我?我下午可以去商店里躲一躲的。”
阳光照在傅佳辞脸上,她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他想伸手摸一摸。
江岷的手触上来的时候,傅佳辞如同触电。
瞬间后,她把自己的脸向江岷手掌心贴紧了。
“我的皮肤是不是很好?”
傅佳辞的脸很柔软,因为气温的缘故,她的皮肤是凉的,触感很舒服。
江岷掐了下她的脸,说:“你不用去别的地方。”
傅佳辞知道自己脸红了。
但她不知道是被江岷掐红的,还是被他给撩拨红的。
这个江岷,人家明明是个大美女,想要他做裙下臣的,怎么每次他都把人家当个宠物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江岷。”傅佳辞抬起手戳戳他的肩膀,戳中他的肩胛骨,硬邦邦的。
傅佳辞继续说:“你和你妈妈之间是有不愉快,也许在你心里,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你不知道生孩子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有多大,她生了你,一定是爱你的,只是她没有那么多的能量去好好照顾你。今天你让她来家里吧。”
气氛宁静了三秒,正当傅佳辞认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江岷点点头:“我听你的。下午你去林云飞的那里呆着,比较暖和。”
我听你的。
傅佳辞不知道这四个字到底有什么魔力,到了林云飞的拳击馆,她还在想着这四个字。
林云飞的拳击馆离江岷家不远,地点很讨巧,是津州最繁华的商业区。
拳击馆隐藏在一个被各式餐厅包围着的巷子里,傅佳辞进去,看到冷冷清清的拳击馆,有种赞许:“林大哥真厉害,占着这么好的地段,生意这么惨淡,一定有过人之处。”
林云飞一边领她往里面走,一边笑着说:“小姑娘真幽默。”
看着林云飞领着一位美女进来,前台小妹翻个白眼,转头跟教练小哥说:“老大又带小姑娘来了。”
林云飞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别瞎说,这是咱们老板娘。”傅佳辞一个哆嗦:“你瞎说什么?”
林云飞搂住她的肩:“江岷是这里的老板,你不是老板娘,谁是?”
傅佳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江岷是那种关系了。
但是她又舍不得老板娘这么美好的称呼。
她在津州,稀里糊涂有了家,还稀里糊涂有了产业。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江岷为什么是老板?”
“嗨,场地是江岷盘下来的,他当然是老板啦。”
傅佳辞没有先质疑为什么江岷会盘下这么一块地,而是先进入老板娘的角色。
江岷傻了么?这里的商铺肯定不便宜,看这里的生意,完全不盈利吧。
林云飞领着她去江岷的私人沙发那里坐下,他对着那把墨绿色的真皮沙发介绍说:“这是老板专座,他经常在这看书,老板娘请坐。”
林云飞转头去给傅佳辞倒水,端着水来的时候又叫了声老板娘。
傅佳辞乐了。
老板知不知道她成了老板娘了?
老板没空知道。
老板现在正忙着应付自己的一地鸡毛。
江岷没有预料到晚上陈执会一起过来。
陈执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江岷只瞥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他问秦瑗和陈执:“你们吃什么?”
秦瑗说:“妈妈买了菜,做给你吃。”
江岷不清楚秦瑗到底会不会做饭,他质疑道:“你好像不会做饭。”
秦瑗笑说:“你有进步,妈妈也有进步的。”
江岷没出声,任她和陈执两个人在厨房忙来忙去。
厨房是半开放式,他正好看得见陈执和他母亲的背影。
秦瑗保养得很好,尤其是头发,又黑又亮,只看背影,完全不像和陈执相差十几岁的样子。
他们两个在厨房很有默契,陈执掌勺,秦瑗在旁边帮他打下手。
除了天注定,没有默契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
正是这一瞬间,江岷突然决定接纳陈执了。
两年前的秦瑗自杀未遂的时候,他以为她的人生要彻底毁了。如果不是陈执,秦瑗也不会从江骅的阴影里走出来。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饭桌上,秦瑗问什么,江岷就答什么。
他的回答很简单,大多两三个字,如果需要一句话才能回答完整,那他也不会让那句话超过十个字。
他是要做律师的人,很清楚言语几乎可以传递百分之八十的隐藏信息。
他不想把自己透露给其他人。
秦瑗和儿子聊天有些费劲,她低下头,吃了粒米,抬头,一抹鲜嫩的绿色落入眼底。
那是一株很常见的植物,秦瑗不知道名字。
它的叶片很大,色泽青翠,不同于其它植物通常都是安静地绽放、默默点缀,那盆植物很招摇,就算在没有阳光照射的黑夜里,它都在努力地宣扬着生命力。
秦瑗很惊讶:“江岷,这是你养的植物吗?”
作为母亲的秦瑗很清楚,江岷从小就没什么耐心。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所以的兴趣爱好都只持续一段时间。
养好植物,需要非常大的耐心。
江岷和陈执都看向那株植物。
“那是龟背竹。”江岷介绍说,“很好养。”
龟背竹对阳光、气温的要求不高,三四天浇一次水就能活得很好。
秦瑗笑了笑:“有植物,就有家的样子了。”
陈执点头附和。
江岷望着那株植物,脑海里浮现出傅佳辞给植物浇水的画面。
那盆龟背竹,还有为它浇水的傅佳辞,就该属于这里。
一顿饭吃得十分尴尬,饭罢,秦瑗去洗手间透气。
陈执倒了半杯红酒给江岷。
他看着那盆龟背竹,找话题说:“龟背竹养的很好。”
“是傅佳辞养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和那个女孩同居了?”
江岷扶了下眼镜,没有否认。
陈执的情绪显然比他还要激动:“你根本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没有案子,你是一个学法的!你跟她好,前途还要不要了?”
“她很清白。”江岷说。
就算不清白,他也不在乎。
他很不喜欢陈执的眼神,仿佛是他沾染了恶劣的瘾。
江岷毫不留情面:“你不是能够干涉我生活的立场。”
陈执再清楚不过江岷的性格了。
他认识江岷很多年了,小时候的江岷就表现出强烈的反社会型人格。他缺乏对它人最基本的同理心,凡事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常常对其他人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他看不到别人的真心。
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走上歪路。
因为他目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到底是因为想要进行自我报复,还是真的喜欢,只怕他自己也没那么清楚。
“江岷,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但也请你不要让你妈妈担心。”
江岷冷笑了一声:“就算是我母亲,她也没资格干涉我的生活,不是吗?”
屏风背后,秦瑗正琢磨要怎么和江岷对话,才能让关系缓和一些。听到这句话,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就在那句话之前,她还在为江岷这里的多了许多生活气息而高兴。
她很爱江岷,只是在大多数时候,江岷都表现得不需要她。
秦瑗双手抚过自己的脸,这动作能帮她调整脸色,她重新换上笑容,走出去。
同一时刻,傅佳辞在拳击馆和林云飞正热火朝天地吃着火锅外卖。
吃的差不多,傅佳辞又灌了林云飞三罐啤酒。
她朝嘴里扔了一粒口香糖,边嚼边打探:“林大哥,你跟江岷是怎么认识的?能被他当朋友的人可不多。”
林云飞想,被江岷当做朋友算什么骄傲的事!
他又灌自己半瓶啤酒,吹嘘道:“嗨,当然是你林大哥有两把刷子了,江岷这个人很难搞的,普通人他都不可能放在眼里。”
傅佳辞才不想知道林云飞有什么本事呢。
关于江岷,她仍然有太多问题。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完整的江岷。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要去见网友,请两天假
大家记得好好留言,我会阴魂不散的。
第39章 他不喜欢你
林云飞跟江岷的缘分,始于一本体育杂志。
林云飞十几岁的时候,是现役拳王,曾风光无限。江岷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是在学校门口小报亭陈列架上的杂志封面上,那条他因伤退役的新闻。
不能打比赛,林云飞生活自然而然就潦倒了。
他浑浑噩噩度日,白天当保镖,晚上教青少年格斗。
辗转了好几拨中间人,江岷被秦瑗送到了他身边练拳击。
林云飞记得那天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见江岷。
当年的江岷12岁,刚上初一,还没开始变声,个头也不高,但叛逆期已经开始了。
林云飞从秦瑗那里得知,江岷刚刚因为在学校和人打架而转学。
秦瑗很耐心地跟江岷说:“江岷,妈妈送你来这里,不是支持你打架,而是希望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准确来说,林云飞是被江岷母亲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江岷的。
但江岷并不屑这份礼物。
林云飞比他大整整十岁,但他拿江岷没办法。
他试图用教小朋友的那一套来教江岷,江岷从来不配合,因为江家的背景,他也从不敢跟江岷说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