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辞想好好睡个觉都被打扰。
“叫傅傅傅佳辞做什么?”
张芙蓉拿着手机飞奔到傅佳辞身边,“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有强反光,看不清,张芙蓉挡住阳光,“这这这是你男朋友吗?”
对啊她男朋友呢?
视频是手持跟拍的,背景音很砸,画面很抖。
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内容引人关注。
视频中,一个身形修长,侧颜俊朗的男人正在三步一叩地跪拜上山,定位在净山。
评论区还有留言问人还在吗,想要去围观帅哥。
傅佳辞感觉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她就是喝醉酒加上生气,随口一说,他怎么还当真了!
她看着视屏里那个跪在石阶上的身影,很多年前的画面突然冲击过来,她这辈子都被这个男人给玩透了!
傅佳辞来不及跟张芙蓉说什么,跑去停车场开车去净山。
酒庄离净山不远,走高速过去只用二十分钟。
这时江岷已经快拜到顶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气已经被坚硬的石阶给磨平了,平如今天的天空。
终于只剩最后一节台阶,他长长缓了口气,磕完最后一个头,抬头时,有些眼花。
台阶的尽头,好像站着菩萨。
哦,看清了,那哪里是什么菩萨啊,分明是傅佳辞。
她从山另一侧的跑道跑上山的,正叉腰站在山顶,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脚下跪着的男人。
他跪在这里,腿折叠着,还是那么修长。
他的面容平静,没有不悦,也没有喜悦,真像个脱离人间七情六欲的信徒。
傅佳辞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至于吗,一句玩笑话,他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又不是真的要为难他,他说一句软话,给她撒撒娇,她不就原谅他了吗…
八年前也是的,他只要再挽留一句,她肯定会忍不住回去的。
泪意凝聚在她眼里,她呆滞地盯着那个人,八年岁月不断在眼前变换,最后都化作同一张脸。
江岷扶着台阶,缓缓站起,还没完全站稳,面前的女人一个猛冲,仗着她站在高处,圈住他的脖子在他干涸的嘴巴上一顿啃。
就不怕把他给撞下去吗…
他扶住对方的腰,向上走去,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又对调过来了。到了安全地带,江岷逐渐掌控了这个吻。
他不在乎什么佛门规矩,如果佛祖有灵,怎么会没有听见他八年前的愿望呢。
我说过,要她永远在我身边。
我要保护她,照顾她,让她永远有底气,不为任何人低头。
这一吻,让他们同时想起八年前分别前的那夜,在津州大学后巷飞扬的尘土中,他们吻得尽情尽兴,要耗尽一生热烈与赤诚。
纵然佛祖无眼,岁月无情。
我们永远忠于彼此。
永不背弃对方。
“江岷。”
傅佳辞抬头,眉心颤抖,两行眼泪滚落下来。
“我后悔了。”
今天风很轻,云很淡,他们相逢后,总是好天气。
江岷捧上她的脸,抹去眼泪,“后悔什么。”
她声音颤抖:“我不敢找你,八年前你把话说的那么绝,我以为你不会要我了。”
她怕回头看不到他,所以这八年从来不敢回头看。
江岷就是看不得她哭,他眼前一阵昏暗,手掌擦去她的眼泪,又有新的泪珠掉下来。
他舍不得看她哭,在他的认识里,只有很苦的人才哭。
“走,我们回家。”
傅佳辞脑子晕晕的,“回谁的家?”
“回我们家。”
他牵住她的手,走在前面,傅佳辞跟在后面。
就像很多年前,他走在前带路,她在身后踩影子玩儿,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回到车上,江岷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他跪拜了一个早晨,也头眼发昏的,拿烟的手在抖。
烟还没点燃,傅佳辞扣住他的肩,吻了上来,江岷手中的烟掉落,他抱住傅佳辞,回应她。
如果不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那此刻就是天荒地老了。
“江岷,你爱我吗?”
她眼里有野火燎原。
江岷咬了下她湿软的嘴唇,“你说呢。”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要你说出来。”
“我爱你。”
“有多爱呢?”
话题渐渐从重逢的心灵共振偏移到胡搅蛮缠了。
以往碰到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江岷也就随便糊弄过去了,但此刻的他刚刚经受了佛光洗涤,对待这个问题无比认真:“反正比你多。”
傅佳辞的魅力,在于她永远能够一边疯狂,一边保持理智。
她握住江岷的手:“那以后你不能对我狠话,不能隐瞒我敷衍我,没有我的同意,非客观因素影响,不能和我分开。”
“行。”
“你敷衍我了。”
“傅佳辞,我答应你。”
他也握紧了傅佳辞的手,十指扣在一起,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见证,他们都知道,江岷说道做到。
回城里的路,正常来说也就三个小时。
傅佳辞开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把车开回去。
原因如此:她一路右手和江岷牵在一起,左手握方向盘,怕出事,所以开得很慢。
江岷也不催她,时间不就是用来一起浪费的么。
两人先回傅佳辞的住所,那里近。一进电梯,就难舍难分抱在一起了。
步伐错乱,呼吸错乱,谁的吻更激烈,就代表爱的更多一些。
夜色溢出来,一片广阔的黑色。
他们没有开灯。
像八年前,凭着本能肆意尽情。
江岷常常看不见她,光线暗,或者她站在左边的时候,最好看清她的方式,是通过触摸。
淋漓尽致过后,傅佳辞的身体渐渐变冷,她抱住江岷,“江岷,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她却更难过了。
他把自己交给了她,却没能保护好他。
“我也是你的。”
她也是他的。
不再逃避,不再背弃。
狡诈如她傅佳辞,这辈子就真心这一回,完完全全地交出自我。
江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过来,“傅佳辞,我二十八岁了。”
他们的心意一直是通的,傅佳辞知道他的意思。
“我也二十八了…要不然明天就去把证领了吧。”
“想跟你求婚呢。”
“谁求不是求。”
江岷笑出声,气息喷洒在她的肚子上,痒痒的。傅佳辞松开他,两个人赤条条地抱在一起,挤在小小的沙发上。
天那么大,地那么大,他们就喜欢挤在一起。
江岷的额头抵着傅佳辞的额头,说:“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存款,也没有房…”
他还没有说完,傅佳辞急着摇头:“我不在意那些!”
江岷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在意。我是想说,给我点时间。”
“我能养你的。”
她的王子曾经给了她一个家,现在她要给他的王子一个家。
“傅佳辞,跟我在一起,别人有的你都会有,你不会那么辛苦。”
“我不怕辛苦。”
“我舍不得。”
傅佳辞心里不是滋味,过去八年你都舍得了。
好在她大度,过去的,就不再提了。
让往事随风吧,逝去的日子不必再追。
月光洒在阳台的那一排植物叶子上,植物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
虽然变了地点,变了时间。
但那一排植物没有变,月光没有变,他们用的洗衣粉、洗发水的味道没有变。
江岷和傅佳辞都是行动派,决定结婚了,第二天就去排队领证,不过日子不赶巧,这天正好是七夕,他们睡醒慢条斯理地收拾完,赶到民政局,队已经快排出本区了。
他们只在一起度过了一次新年,其它节日都不在一起的。傅佳辞抬头看向江岷:“要不然你先给过我七夕?”
“怎么过?”
傅佳辞抱怨:“你怎么连这都不会啊。”
“我又没和别人好过。”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傅佳辞原谅了这只纯情少男。
她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决定简单地去吃个饭,谁知道今天餐厅都是爆满的。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能容他们过节的地方。
江岷说:“回家吧。”
出门一场空,傅佳辞心空落落的。
他们去超市买了菜,在家做饭。傅佳辞做饭的时候,突然想到:“江岷,咱们结婚是不是得跟你妈说一下?”
“不用了。你爸那边呢?”
傅佳辞立马拒绝:“不了不了。”
大概七年前她回过一次家,跟她爸道歉了,让她爸重新找个女人成家。
这些傅正青傅佳辞父女之间一直有联系,一辈子没低过头体恤过别人的男人,开始主动向她嘘寒问暖了,傅佳辞起初不习惯,久而久之,也相处出了新模式。
父女关系的缓和,也是她这些年顺心的原因之一。
二人吃饱,对视一眼,还是认为结婚这件事,得告知对方家人。
这段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所以他们都希望结婚这件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但是他们都想让对方得到宽恕。
睡前,傅佳辞以自己今天来例假,怕江岷到了半夜又□□烧身自己却不能满足他为由,把他赶去沙发上睡了。
江岷心结解开之后就对她言听计从,抱着枕头去睡沙发了。
傅佳辞坐在床上给秦瑗发微信。
她现在把秦瑗的性格吃得很透,秦瑗其实就是个小公主,心很软的。
她开门见山:「妈,我和江岷要领证了。」
几分钟后,秦瑗发来一串吃惊的表情。
「什么时候决定的?」
傅佳辞仔细思考了一下。
可能是几分钟前,可能是一天前,可能是八年前。
「我们慎重考虑过了。现在江岷正是发展事业的时候,我想让他的心定下来,专心去做事业。」
傅佳辞这样一说,秦瑗感动地一塌糊涂。
同为女人,她要为傅佳辞的伟大而哭泣了。
「什么时候办婚礼?」
傅佳辞没有办婚礼的欲望,她和江岷的事,不希望太多人掺和进来。最好由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
她用了一个聪明的说法搪塞过去。
「这件事很重要,我想听江岷的。」
秦瑗最怕她这个儿子了,她肯定不敢去问江岷。
秦瑗输入了很久,发来一段话。
「佳辞,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让江岷长大了。我和他爸爸是天底下最不称职的父母,错过江岷的童年,是我最大的遗憾。过去的八年江岷陪在我身边,弥补了我的遗憾。也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误解就放弃你的感情。我是江岷的妈妈,我可以向你保证,江岷一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傅佳辞流出了一行鳄鱼的眼泪。
白月光温柔地照亮窗台,她的目光沿月光而去,这些年,无论去到何方,月亮一直都在。
它安静、幽雅、不打扰。
同一片月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
江岷借着月光,摸到茶几上的手机,打开短信,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
「叔叔,我和傅佳辞要结婚了。」
第94章 江岷的游乐园
津州的夜晚很少有星星,因此月光格外冷清。对面楼层的灯光一明一灭,渐渐夜深,所有灯都灭了。
江岷发出的短信很快得到了回应。
「什么时候决定的?」
「没多久。」
男人之间沉默居多。
对方说:「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江岷回道:「我会的。」
他们之间的聊天很平淡地结束了,和以往一样。
江岷觉得这样有些没礼貌,又多发了一条:「您保重身体。」
对方说:「好。」
结束这段对话,江岷嘴角付出淡淡的笑意。他打开微信找到傅佳辞的头像:「傅佳辞?」
傅佳辞秒回:「我没睡呢。」
江岷:「能不能给我拿一条毛巾被?」
随叫随到。
傅佳辞跑出来把毛巾递给江岷,手却不肯放开毛巾被的角,攥握着,摇着手臂。
江岷知道她的意思,微微收力,“陪我吧。”
傅佳辞钻进毛巾被里。
两人抱在一块,这次没有面对面,她背靠江岷,江岷把她抱在怀里面,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他们得到了彼此父母的认可,当下是最甜蜜的时刻。
白天在民政局排了半天队,又找了半天餐厅,到了晚上两人都累,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安静地躺在一起就很心满意足。
第二天早晨,傅佳辞是从床上起来的,她摸了摸床侧的位置,有温度,看来是昨天后半夜江岷抱她去卧室睡的。
卧室外传来滋啦的油炸声,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去,就看到江岷围着她的碎花围裙在厨房做早餐,煎蛋的香味铺满整个房子,这个小小的家,越来越温暖了。
傅佳辞一揉睡眼,才发现手指上多了个玩意儿。
一只精致的银环裹紧了她的无名指。
她另一手抚摸过那只银环,朝江岷看过去,他的无名指上也带着同样款式的戒指。
吃完早饭,傅佳辞立马拉着江岷去民政局。
今天还是排了长队。
他们二人都对排队没有信心,只能折返,傅佳辞边走边气道:“这么急着结婚,都赶着离婚吗?”
江岷转头投来警告的目光。
傅佳辞凑上去,双手捏住江岷衬衣下摆:“老公,人家不是在说我们两个了啦。”
“我想想办法吧。”
实在不行就找关系插个队。
他们急着结婚,除了爱火重燃,爱的不可开交以外,还有个更现实的理由。
铃铛需要监护人,只有尽快结婚才能去办领养手续。
但凡涉及彼此之外的人和事,他们都多了几分理智和冷静。傅佳辞这几天失眠,就为了想领养的事。
两个人照顾孩子和一个人照顾孩子是完全两回事,在很多时候,两个人一起照顾孩子的难度反而更大。
她和江岷才刚刚正式在一起,热恋期还没结束呢,就好比一段感情还没过试用期,她没有信心他们能共同抚养好一个孩子,傅佳辞去接铃铛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