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当人类的走狗很快乐吗?你看那群人类领你的情吗?”
“我们的提议有什么不好?”
“你的提议究竟有哪里好?你自己心里都没数吗?”赛克斯不屑地反问。
“那压根不是计划,是你个人自私的愿望而已,你应该知道吧?人类生活在生死交迫的环境中,心脏是不会好吃的,那种心脏只会充满苦涩和仇恨的味道,我才不喜欢。”
女孩听罢满不在乎地说:“哈,那我们空出一个领区,专门豢养他们不就好了?像他们搭羊圈那样,生活在里面的羊不知道自己作为食物的命运,直到被享用前,他们的心脏都会是甘甜可口的。”
“那没意思。”赛克斯不以为然,“附加了自我意识的心脏最好吃。就算吃不到,我也喜欢勤劳奋斗的成就感。”
小女孩嘟着嘴跳下男人的手臂,狠狠拿鞭子抽他几下:“我看你就是条狗!给你自由了还不忘给主人摇尾巴!你这条狗容貌平庸也就算了,性格居然也这么平庸?!你身上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当初第六领区分给了你?”
赛克斯猛地抬头,回唾小女孩一口:“呸,就你问凭什么?你这个连《恶魔品德》都不知道好好学习的小鬼,敢对我蹬鼻子上脸?好好检查自己的行为举止吧!你这个自甘堕落的东西!”
“你…你——!”小女孩被他啐得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神看啊!”
“你懂什么?”赛克斯得意洋洋地昂起头颅,“神和恶魔,不过一念之差。我生为恶魔,难道就不能做神可以做的事了吗?你思想境界太低,没劲儿。”
“好了好了,阿比,别和他吵了,回来吧。”眼前的场景就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在为自己的理想吵架,见小女孩气得原地跳脚,男人发话了。
“可是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弄过来的!他不听话,我们不就白费功夫了吗?”女孩委屈地说,“原本以为第六领区的恶魔平平无奇最好下手,谁知道是块被洗了脑的狗骨头……”
“唉,阿比,好啦。虽然他不听话,但我们不是没有收获。再说了,我们打他一顿,把他丢回去让那些人类做个选择题,也是好事一桩呀。”
“真的吗?那…那,我们这次就放弃第六领区了吗?”
“本来就是一次试探罢了,只是没想到那位也在第六领区……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哈!”男人踹了脚像茧一样匍匐在地的恶魔,“既然他在,阿比,你把他的记忆篡改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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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推测出赛克斯可能被扣住后,阿撒兹勒派出三位侍女,前去寻找。
“你不亲自找吗?我看你好像……比他厉害点儿?”泽卡委婉地提议。
“我若去了,第六领区空虚无魔,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呀。”青年笑,“你不是要上山吗?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今天骑马上山好多次了,我带你飞上去,很快的,试试?”说着,不等泽卡继续拒绝,他主动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翅膀。
“你干什么!等等等等!”泽卡急忙把他推进一个没人的死角,“前面那么多人呢!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撒勒便无辜的笑。
确认四下无人后,泽卡这才松了口气,定睛看了看对方的翅膀。
与赛克斯那双破烂的蝙蝠翼不同,青年的翅膀更像是传说中……天使的那种翅膀。只是毛色不是纯白,而是与他头发一致的银灰色。
泽卡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她其实好奇极了:“你们平时把翅膀藏在哪里啊?你突然放出来,衣服破了吧?”
撒勒:……。衣服倒是真的破了。
他微笑着诱惑她说:“你可以摸摸看。”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月色下,银发青年翘起淡色的唇。他的容貌精致昳丽,加上那蛊惑人心的瞳色,仿佛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诱人跳下去。
然而少女对上他虚伪的笑容,退后一步,转身便走:“不用了,我去找马。”
“哎,你等等!你找马我就跟你一起出去!”这次换撒勒急了,他一把捉住少女的手腕,“你就试一下?”
泽卡奇怪地瞥向自己的手腕,已经是第二次了,明明她有躲,但每次居然都被他捉住了。是她慢还是巧合……?她反手便要挣:“有翅膀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被人发现了,关我什么事?”
却没料到青年根本不和她进行拉锯战,直接脚尖腾空,借力拉起她,一同飞了起来。
“喂!”泽卡不敢大声斥问,只好眼睛瞪他,“你做什么?”
因身体腾空没有借力的地方,泽卡很快认清形势,认命地让撒勒抱着,慢慢升空。
“我说了,你试试。”
底下有士兵注意到了墙角的窃窃私语,过来查看,却空无一人。
凉风拂面,地面上的一切正在缩小。眼前先是闪过了城墙内正在忙碌的人,再是整齐明亮的灯火,最后连灯火都开始虚渺,大地广袤无边。
空气清新,一扫墙内的烦闷,泽卡静静地观览风景,不发一言。
这种宁静的氛围中,阿撒兹勒同样注视着臂弯里的少女——她的脾气其实很好摸透,比如强制带她飞这件事,他笃定她不会生气。
她不是不会生气,而是不在乎这种小事。
只要在结果上真的节约了时间,泽卡便不会和他较真。
青年飞得极稳,纵使最初离地时心中发紧,不过泽卡一会儿便适应过来,并且找到了车夫们的踪迹。
“他们在那里。”车夫们已经抵达了无人区的边缘。
“嗯,”撒勒放慢速度,慢悠悠地跟在货车后面,“你有没有想看的风景?”
“没有。”洛斯特领区她哪里不熟哪里不了解?纵然飞在空中有点新奇,倒也没多稀奇。
她这样说,阿撒兹勒却倏地领着她落地了。
四周空旷无人,唯有车夫们渐行渐远的车轱辘声。
“你又做什么?”脚踏到坚实的土地,泽卡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了。
“他们没到,时间还多,你没有想看的风景,但我有想让你做的事呀。”青年直白地说。
他始终握紧少女的手不放,并且一把把她的手扯过来,想要她摸摸羽毛。
他这样自顾自地行动,泽卡自然不愿意。她先前惊疑他的力气,此刻有了试探的机会,更加不会放过。
一拉一推间,少女居然和青年过起了招。
这片地区视野宽阔,草木低矮,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撒勒握住泽卡的手不放,泽卡便打算借力把他反摔在地。没想到对方的下盘极稳,她已经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对方居然纹丝不动。
泽卡懵了一秒。
将死之人该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她感觉他比一头牛还重!
反摔不成,泽卡换腿扫过他的腿,希望能够借此脱离桎梏。然而青年好似一棵上百年的木桩,无论她怎么踢怎么打怎么使劲,他都不动如山,站得极稳。
泽卡:……!?
几番动作试下来后,少女的额头隐隐沁出了汗,青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们恶魔力气都这么大吗?”她气息不稳地说。
就算让她和蕾妮雅直接一对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毫无胜算!
“我没用恶魔的力量,这具肉|体的力量本身如此,我也有好好锻炼啊。”撒勒不喜欢随便窥探人的内心,但事关男人的尊严,他还是选择说,“我没生病,我好得很,我的头发颜色是天生的,不是快死了。”
“……”这次换泽卡莱亚彻底怔住。
阿撒兹勒见好就收,他松开少女,让她自己缓一缓。
待少女呼吸平静下来,他幽幽地问:“你真对我的翅膀一点兴趣都没?”
泽卡不明白他为何不依不饶,但她诚实地说:“想摸的,但看你笑,我就不想了。”
“你笑起来,让我感觉很恶心。本来想摸,我也会怀疑是不是我摸上去的时候,你的羽毛就会变成刀片来扎我。”
阿撒兹勒脸色难看:“……”刚刚就该把她从天上丢下去吓吓她。
两人坐在柔软的苔地上,相对无言。最后泽卡主动伸出手,凑过去摸了摸青年的翅膀。
他的羽毛非常柔软,没有鸟类的怪味。羽毛尖是冰冷的,但顺着摸索进去,羽毛根部是温热的,一切都是毛茸茸恰到好处的。
阿撒兹勒被摸得有点儿脸红。
少女仔细端详,他羽毛的颜色其实非常漂亮。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而是具有光泽感的华丽的银。
她垂涎,便开口问:“你会不会掉毛啊?”
“?”撒勒吓得翅膀抖了一下,刹那间,难以言喻的羞耻涌上,淹没了他。
“我看鸟总会慢慢换毛的,你会吗?”少女认真地问,“你的毛质很好,又软又有硬度,关键很漂亮。我觉得拿来做羽毛笔、书签,特别好。”主要省钱。
要知道,这种质量的羽毛笔,价格昂贵,甚至经常供不应求。
如果她能低价拿到,做个生意……
第十九章 卖不卖?
听完泽卡的话,阿撒兹勒的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了一副画面:明媚的阳光下,黑发少女身着长裙,屈膝不规矩地坐在窗柩边。她详阅《神与恶魔》,一边端看一边书写评论。她手中握着的是他的羽毛,心爱的书中夹着的也是他的羽毛。
他越想越心动,忍不住说:“掉毛是很私密的问题……”
“啊,是吗。”泽卡适时地抽回了手,眼睛仍然盯着美丽的翅膀,“不能说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说……”青年满脸为难,又把少女的手给按了回去,“反正我以后是要跟着你的,当然可以和你说。”
泽卡莱亚望着被按回去的手,又扫了眼青年欲拒还迎的姿态,她不是很懂眼前这矛盾的景象。但她一贯直白,干脆问:“那你卖不卖?多少卖?”
卖不卖…?多少卖…?
问题乍然入耳,撒勒这次没有恍惚。他刚涌上头脑的温度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消下去,随后又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涌上——
这两句话…这两句话,气得阿撒兹勒差点脱口而出“你才卖不卖”。
但他知道,泽卡莱亚没有别的意思。
她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明明知道,他依然忍不住生气。
他把滚到舌尖冒犯女孩的话语压下去,沉默地起身,拍拍衣服,伸出手:“车夫应该差不多到了,我们走吧。”
青年前后两张对比鲜明的面孔令泽卡感到异样,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她说的不对,那他直接提出来她道歉就好了,为什么要沉默?
最先,也是他自己答应的。
她想,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阿撒兹勒突然冷脸,泽卡便比他的脸更冷。两人抵达泉眼时车夫们还以为城门口又发生了什么重大情况,搞得两人如此面色冷峻。
然而问下来,却只说副区的补给物资到了。
车门纷纷猜测,隔壁领区是不是落井下石,过来看人笑话。其中一人愤愤不平地说:“我看加那利人就是眼红我们洛斯特嘛!我们洛斯特年年收成在他们之上,赋税也比他们轻松,他们一直被我们强压一头,当然要冲过来看笑话了!”
“说到底,不过是小人作态,不足为惧。”其他车夫不屑地说,“我们侯爵高尚节俭,家风严谨,总比他们那侯爵天天搞些下三滥的东西好。”
“好了,”泽卡莱亚扬声制止车夫们的窃窃私语,“先干活吧,干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车夫们沉下脸,带着一肚子对邻居的火,等着泽卡发话。
“这些泉眼,你们小心。”泽卡随手折取一根枯枝,丢进去,做了个示范,“看见吗?溅到身体会受伤,很严重。你们每人分工好,务必仔细,把这些黏块倒进去,开工吧!”
车夫们惊讶于泉水的杀伤力,小心翼翼地开始卸车。
泽卡莱亚也加入了卸车的行列,一起帮忙。卸货中,她小声问阿撒兹勒:“下三滥的东西是什么?我说隔壁区。”
撒勒接过她手中的箩筐,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终于不太情愿、慢吞吞地开口了:“晨间洛斯特,月上加那利。这句话你听过没?”
泽卡否认。
“摊开来说,就是人们喜欢白天在洛斯特工作,晚上去加那利享受。洛斯特赋税低,土地肥沃,而加那利领区妓院、赌博,玩乐设施众多,是每个男人理想中的天堂。”
少女若有所思:“那我们领区的钱岂不是全部涌入副区和加那利了?我父亲没采取什么措施?”
“有的,放心,你父亲不会吃亏。”青年心道她的重点果然奇怪,“他们第一个赶过来看,就是想知道灾情的严重程度,以此来要挟来年的分成问题。”
“你父亲表面上是所有领主中慷慨统治的表率,但其实私下里锱铢必较。我估计加那利已经连续吃了你父亲好几个暗亏,所以才按捺不住急匆匆地冲来了。”
少女听罢神情柔和了些:“不吃亏就好。”
几车黏块随着车夫们流水线式的运作逐渐被填入泉眼中,小的泉眼很快塞满,溶解的速度甚至跟不上倾倒的速度。
泽卡在泉眼边绕来绕去,吩咐车夫仔细分装,尤其看到皮肤组织注意不要手抖,要拿稳,这样才不会被溅起的水花弄伤。
没过多久,黏块们尽数堆积在泉眼上,排队等待溶解。
车夫见状搓了搓手:“泽卡小姐,完成了,请问还有什么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