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岑煊留宿相府,当晚也来到云娆所在的明珠阁。
“这些天还是我陪你一块睡罢。”温释月说。
相府虽然戒备森然,还有着温延清与岑煊镇守着,但温释月怕云娆不安,特地过来陪她。
当初温释月假扮丫鬟时,云娆就对她极为好奇,自然不会反对和大姐姐挤一张床。
“当初大姐姐为何要易容,还要装成丫鬟护送我出城?”
云娆刚沐浴完,只着一件中衣,白皙莹润的肌肤透着浅浅的粉红色,一张鹅蛋脸如出水芙蓉,像是能掐出水来,漂亮得不可思议。
温释月很早就天南地北,四处游走,饶是她见过不少美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云娆的确与自己的亲妹妹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云娆一双美目媚意天成,妩媚中却又带着纯真稚气,唇角微微上翘,眼角眉梢就都透着甜。
温澜清则是大家闺秀的美,端庄大方,礼节周全,谈吐优雅,美而不媚,笑起来眼睛似弯弯小月,端庄中透着可爱,极富灵气。
温释月突然有些烦恼,两个妹妹都出落得如此漂亮,这可该如何是好。
“当初元烨几乎确定你就是知知。”
温释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云娆的脸,嗷,她的脸果然就跟看起来一样,柔腻似酥,触感极佳。
“他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不放心将你交给别人,就问我要不要扮成丫鬟跟着你。”
云娆没想到岑煊那么早就猜到她的身份。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就在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云娆已经眯起眼打盹,外头蓦然传来些许动静。
她瞬间清醒过来。
温释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意示她留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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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珺想夜探相府。
陆君平虽然极力阻止过他,但没用。
容珺现在看起来虽然与平时无异,却仍旧是那个为了云娆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
荣国公不过是五品小官,府邸就已是戒备森然,更遑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府邸。
陆君平阻止不了,又怕容珺出事,只能舍命陪君子。
好歹他名义上是温贵妃的儿子,尽管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温斯年依旧是他名义上的舅舅。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有他在,温斯年这个舅舅好歹会看在他与温贵妃的面子上,放过容珺。
按理说,以容珺的身手,的确是可以在不惊动守卫下夜探相府。
假如温二公子与岑煊没守着的话。
陆君平身手虽不错,但和容珺一比,可就差得远,他不想拖累好兄弟,就只站在相府围墙外等着。
没想到容珺刚跃上围墙的檐瓦没多久,陆君平就听见刀剑相交的碰撞声。
陆君平心道坏了,二话不说跳了上去。
想要帮容珺,这才发现檐瓦上,等着容珺的不止温家公子,居然就连岑煊也在。
跟容珺交手,打得不相上下的还是那个传闻中不会武功,只懂得花天酒地的温二公子温延清。
岑煊正好整以暇的抱着手,从容不迫的看着他们打。
“……”陆君平觉得大事不妙。
或许是容珺顾及温延清是云娆亲生兄长的关系,出手并不像要冲入火海那日那般狠戾绝决。
他知道云娆有多在乎亲人,他不想伤害她的亲人。
温延清似是察觉到容珺手下留情,轻眯起眼,蓦地与他拉开距离。
温释月就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她已经看着两人打了好一会儿。
就在她回头,想告诉云娆没事,让她安心入睡,却看见小姑娘早在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缩着纤弱的肩膀躲在她后头。
温释月笑容无奈:“不是让你待在屋里?”
云娆手指微蜷,目光有些不安地往上瞟。
温释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最后落在一袭精白锦袍,劲瘦挺拔,身姿修长,俊美绝伦的男人身上。
月光下,男人如玉的脸庞更显苍白,抿成一直线的薄唇毫无血色,微微上挑的凤眸带着一股冷意,眼尾有猩红晕开。
容珺线条凌厉漂亮的下颚冒出一层青青的胡渣,看上去非常落魄,半点也不似云娆记忆中,那个儒雅温润的翩翩贵公子。
男人那双漂亮的双凤眼有些肿,看起来像是哭过。
云娆沉默的看着。
眼里虽然透着担忧与些微的紧张,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情绪。
她的确曾经疯狂的,奋不顾身的喜欢过他,深爱过他,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她不想再喜欢他,他太可怕了。
容珺的控制欲跟独占欲,实在太过于强烈,强烈得令人窒息。
她没有办法,也不想再忍受那种被他处处限制的感觉。
“你放心。”
温释月知道云娆是被容珺养大的,容珺对她来说,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我已经交待过景德,容将军左肩还有伤,让他下手别太重,不要把人打成残废。”
温释月话刚落,云娆就听见温延清那贯有的,冷冰冰懒洋洋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知容大将军如此大费周章夜探相府,有何贵干?”
容珺握了握手中铁笛,低沉的嗓音中某种透着压制到极致的情绪:“我只是想见娆儿一面,确认她平安无事即可。”
温延清懒散的垂下眼,勾唇冷笑:“我妹妹自幼病弱,自小就寄养佛寺,这几年身子才有好转,前几日才接回京,容大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容珺低眸不语,握着铁笛的手指节青白,像是在压抑隐忍着什么。
好半晌,才又开口:“我知道她没死,你们不用费尽心思藏着拽着。”
他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看向岑煊,身体因为过度克制而紧绷轻|颤:“让我见她一面。”
岑煊不以为然地说:“不,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容珺瞳仁逐渐被黑暗占据,浮现痛苦之色,他极力地克制着,心底翻涌着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愤怒火焰。
就在他想再次准备硬闯,眼角余光却蓦然瞥见躲在温释月身后的那抹娇小身影。
容珺僵住,一时间忘记了要怎么呼吸,双眸瞬间恢复清明。
他下意识地想靠近她。
温延清却丝毫不让他有任何接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动起手来。
云娆近在眼前,容珺已经无法思考,忘了眼前男人是她的兄长,招招狠戾。
温延清身姿逐渐狼狈,岑煊挑了下眉,想出手,陆君平却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
“他就只是想见她一面,这里是相府,有你们在,难不成他还能对她做什么?”
陆君平说话的同时,容珺手中铁笛已狠狠砸上温延清的胸|口。
温延清猝不及防,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眸光微闪,故意偏过身,一脚踩空,直直摔了下去。
温释月脸色微变,立刻上前查看。
云娆紧跟在后,神色同样紧张。
“二哥哥。”云娆来到温延清面前,他已经闭上眼,看起来像是昏了过去。
少顷,容珺也跟落地,来到几人面前。
“娆儿……”容珺伸手,想将人拽回怀中,温释月却早一步拦在他面前。
她双手握拳,摆出战斗姿势。
云娆怕容珺又动手伤人,连忙喊道:“容珺,你已经伤了我的二哥哥,要是敢再伤我大姐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容珺僵住手臂,慢慢将手放下来。
温延清就倒在云娆身边,她慌乱地拿出帕子,小心翼翼而又温柔的替他擦拭嘴角血渍。
此时少女眼里只有她的二哥哥,从她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就连一个正眼也没给过他。
她再也不是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丫头。
再也不是。
容珺双拳紧握,即便那人是她的亲生兄长,也叫他难以忍耐,疯狂嫉妒。
岑煊来到云娆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温延清。
半晌,岑煊黑眸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没事。”
云娆这才放心下来。
“二哥哥没事就好,阿兄快带他回房。”
容珺听见她对岑煊的称呼,像是被人淋了一桶冷水,从头冷到脚。
“你刚刚喊岑煊什么?”
“你为什么喊他阿兄?”
岑煊起身,将云娆护在身后,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因为我才是她的亲哥哥,她是才是我们岑家真正的大姑娘。”
陆君平愣了愣:“那岑时卿呢?”
岑煊看了他一眼:“她是皇上为博你母妃一笑,强塞给我们的,假千金。”
容珺脑袋空白一瞬,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耳膜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口像是被人扎满了针,一根又一根的,不停落下,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
容珺胸|口一阵翻涌,一抹猩甜涌上喉头,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容珺呼吸一窒,手僵在……
“子玉!”陆君平转眼就到容珺身旁,“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容珺长年骋驰沙场,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陆君平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吐血,却丝毫不敢小觑。
“娆儿,”容珺却挥开他,看着被岑煊护在身后的云娆,声音打着颤,轻得近乎破碎,“对不起,对不起……”
他眼睫微微|颤着,声音哑得不象话:“我真的不知道。”
容珺说话没头没尾,所有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云娆听明白了。
他是在为了前世道歉。
前世他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往上爬,最后选中了岑家,与岑时卿议亲。
虽然那只是权宜之计,但这个权宜之计,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每件事都能运筹帷幄,无往不利,却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跟取代她一切的岑时卿议亲?
就算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娶过岑时卿,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容珺一想到她还有着前世记忆,心里就难受得厉害,疼得整颗心都碎成一块一块。
懊悔,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云娆没想到他在得知自己是岑家真正的女儿之后,会激动得吐血。
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
得知自己的身世时,她从来没怪过容珺,更别提恨他,一开始就不存在原谅或不原谅。
见他这般,心里仍是有些难受。
不可否认,容珺重生之后,就想尽办法弥补她,想尽办法对她好。
所以他给了她前世想要的名份,给了她前世想要的陪伴,给了她毫无底的宠爱。
但有时候,不是你对别人好,对方就一定要接受。
容珺给的这些,他以为他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但其实不是,他是真的对她好,但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为了自己的歉疚。
所以他对她好的同时,依旧将她当成他的所有物,牢牢掌握于心,限制她的一切自由。
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及感受,将她锁在屋子里,肆意处罚折磨她。
一遍又一遍地,从后抱着她,犹如狂风暴雨,每一次都要将她逼疯一般,沙哑而又低沉的逼着她说,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直到她双瞳涣散,莹白如雪的肌肤泛满粉红,像是被他死死捏在掌心中的娇雀,再不能挣扎,再逃不开。
只能无助地攥紧手指,脚掌蹦得像是一张弓,脚趾紧紧蜷着,唇角溢出一声又一声的细碎哽咽,带着哭腔重复他的话。
“阿娆绝对不会离开公子。”
“阿娆只有公子。”
“阿娆只喜欢公子。”
“阿娆是您一个人的。”
听她一遍又一遍的保证,如此过了许久,才终于甘愿相信她,放过她。
他的确对她好,但他更想要的是她身心绝对的臣服。
她喜欢容珺,但她不想要容珺这样对待她。
她不想要他不讲道理的疯狂与瘆人的独占欲。
她想要的,她爱的,是那个光风霁月,疼她宠她,却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的少年。
是六年前未投身沙场,不论人前人后,永远对她温柔且极富耐心,就算带她出门玩耍,也不会逼着她戴帷帽的那个公子。
云娆深吸了口气,起身,从岑煊身后走了出来,来到容珺面前。
少女身上散发着淡淡而又熟悉的清香,容珺下意识想象以前那样,摸摸她,抱抱她。
云娆却倏地后退一步,定定的看着他,神情严肃:“公子若不能自重,阿娆就要走了。”
容珺呼吸一窒,手僵在半空,不敢动。
好半天,才缓缓落回身侧,声音僵硬地说:“别走。”
男人微微上挑的眼尾晕满猩红,看着她的眼里透着脆弱,还有着微不可察的无助与卑微。
岑煊眸光微动,似是有些讶异。
陆君平认识容珺这么多年,从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过,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掩饰他的脆弱。
他知道容珺栽得很彻底,已经无药可救。
哦,不对,还是有药的。
陆君平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云娆。
她就是容珺的药。
可以叫他生,也可以叫他死,可以让他清醒,也可以让他崩溃,就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娆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这世间有神佛,倘若真有神佛,那为何当我饿得没力气,僵得浑身发抖时,祂们从未听到我那些再卑微不过的祈求。”
云娆看着他,眼睛弯着笑了起来,笑容很温柔,声音也软软的,就好像以前她每一次看着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