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我想离婚。”她别开脸,凉凉的冰棍擦过脸颊。
  话一出口,又轮到徐仑沉默了。
 
 
第47章 08   信封
  ————————信始————————
  温柔的温医生:
  很久没有正式提笔写信了, 之前断断续续写了几十个片段,不成系统,遂重新提笔, 也给我找一个踏实的叙述窗口。
  你一定想不到, 那朵紫色的海上花居然还在,好神奇, 它应该经历了三个季节,开落过几回, 我闪过卑劣的想法, 想□□看看它的根什么样, 却最终只是用单反拍了几十张, 回来放大,看礁石缝隙里透出的碎须, 没忍心打扰。
  最近,我常对自己强调要坚强,试图将生活对我的谋杀痛感钝至最低。心知这是一场蓄谋的分离, 所以在面对艺术家先生时,会感到撕裂的心痛。
  不管结婚还是离婚, 都是一部分人的礼物, 接受不属于自己礼物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我本不迷信, 可从妈妈摔倒骨折、意外确诊肺癌、再到埋针化疗, 一步步的, 让我不得不往自己的一意孤行上联想。
  一小时前, 我和艺术家先生刚结束一次漫长的对话。他与我坦诚, 男人到一些社交场合,无可避免需要为应酬做出附和行为,不然格格不入。他也是身不由己。
  有点耳熟, 世界上至少有几百万个男人这样说过吧?
  他说,家庭需要收入,养我需要花钱,将来养育孩子也是笔大支出,我这种城堡里的公主,对钱就是数字概念,不知男人需要为此牺牲多少?
  我默默承受他扣的屎盆子,觉得甚是有理,婚姻走到这一步,要我把自己择得冰清玉洁,我做不到。我在家坐享其成,不知道他日日夜夜低过的头哈过的腰,还冷眼暗笑过他的商业艺术。这是我的错。
  过去,我是爱情的原教旨主义者,婚姻是物化爱情的过程,我没能及时调适与成长,而他大男子本性把经济重担变成一个人的事,关系分崩并不难预见。
  我们已经错过了拥有正确答案的年纪,每一个选项背后都是累赘无解的议论篇章。就算在那个节点,他坚持正统笔墨艺术风格,我与他相互扶持,生活质量打折也许不难熬,但以他的心气面对周遭贬议,怕也是同一个结局。
  温医生,摆在我们面前的选项又是什么?
  祝我们可以选对按钮!
  秦苒
  20X(X+1)年10月20日
  ————————信末————————
  婚姻里很多男人染了病,女人会帮忙遮掩,也时常需要共同治疗。秦苒没有为婚姻就义的打算。即便没有温柏义,她也做不到再与徐仑进行夫妻生活。
  她翻箱倒柜,最终在他工作室的保险柜里找到了检验报告。拉开沉重的保险柜门,空荡荡地搁了一本病历本,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她上网查了,生殖器疱疹很容易复发,这让她更加恶心。
  她想过把这些证据一一陈列,从艺术馆“奸细”朋友发来的亲密图片、行车记录、就医检验报告以及他的开房记录,破釜沉舟地离婚,但徐仑紧咬牙关描述为爱她、为撑住家做出的种种牺牲时,秦苒明知有戏有谎,还是捂住心口,难受得落泪不止。
  “我知道你染了病。”秦苒没说如何知道的,但就这句话足矣让徐仑惊慌。他显然知道这是死锤,忙道自己治好了,真的,疱疹没了,复查两次都是阴性。
  秦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往美好画面像支离破碎的镜面一样,丑陋拼凑。
  她先是被抱进徐仑怀里,后面徐仑无助地埋进她怀里,最后两人都太难受了,哭得五官红肿,大脑充血。
  信是她凌晨五点写下的,边写边迎接南澳岛的朝阳,她坚持离婚,徐仑不同意,说改,说爱她,说可以挣很多钱,最后在她的坚定里摔门而出。
  性很特殊。亲密时,身体会分泌大量的催产素,让彼此产生深深的依恋。而现在的秦苒不管从生理意义、心理意义都向温柏义偏斜,只是女人太难了,美好的回忆绊得她痛不欲生。
  *
  温柏义回国是冬天。凌晨三点,夜空愁云惨雾,颓废的街道落叶旋动,薛尔惜驱车接他,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嘴里也没闲着,确认他带的东西,“防晒霜要30++,这次没买错吧。”
  有年温柏义去三亚开会,把东西买错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记得,我很少犯同一个错误的。”
  “这样啊。”她轻嗤,“是我多虑了。”
  车上她问他,回家吗?
  他点头,说回家。
  尔惜径直驶入市区,光晕在黑暗的车厢一聚一散,她伸手抓,捞了个空,“温柏义,这次回来干嘛呀,一来一回都是钱。”
  “回来过年啊。”
  尔惜语气不阴不阳,“五天休假,两天在路上,这也要赶着,到底是孝子。”
  深夜,温柏义不想扫兴提离婚的事,阖目装睡。如果她愿意的话,他想在年二十九,也就是今天的晚饭,去她家把离婚的事情说一下。他认为,离婚一事与尔惜没有什么分歧,就差与父母交待了。
  到家温柏义简单冲了个澡,踏出淋浴间,尔惜站在洗手池前抹面膜,她冷眼扫过去,先是停在他脸上,心恨为何同样年纪,男人比女人抗老得多,再是他加速围上的浴巾,明显在防备她。
  尔惜目光在腹部溜了一圈,“你瘦了。”
  温柏义没想到她会在浴室,问她为什么不去次卧旁边的浴室,她说她东西都在这间,而且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温柏义将浴巾掖好,手刚挨上门,被她一把拽住,掐住腰肉,指尖薄了两层肉,尔惜不敢置信,“你减肥了?”
  温柏义:“没,那边东西吃不惯。”
  “温柏义……”她拉住他,“骗我?饿能饿出腹肌来?撸铁了吧。”
  “我哪有那闲功夫,就每天晚上做几十个俯卧撑。”温柏义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面膜罐,帮她拧上放在架子上,拍她肩温和道,“早点睡吧。”
  尔惜心灰意冷,跌在床上面膜都忘了洗,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耳边传来了关门声。她一皱眉头,脸上的干结的面膜屑雪花一样簌簌落下。
  跑到客厅,果不其然,行李箱没了。她晃过疑惑,那他回来干嘛?
  窗外天空麻麻亮,晓雾弥漫,冷风拂过枯枝,彻骨的绝境之感。
  她倒在床上,一肚子气,发微信问他:【回来两小时就为了冲澡?】
  路上空旷,温柏义回得很快,【床上有股霉味,估计你没晒。】
  【那你去你的出租屋了?】
  【嗯,快睡吧。】
  这下她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开始设想了,他应该是去见那个女的了。以前说他肉多,人懒,死气沉沉,他毫不在意,原来是她不够新鲜,来了个新的刺激,减肥减得比谁都勤快,不知不觉腹部线条影影绰绰。
  方才他牢住浴巾的姿势属实刺激到了她了,把她当做色狼?谁稀罕摸他!不就是为了和好扑了他几次么,至于么?都他妈操过几百次了,这时候装什么处男,为谁守身?
  为什么减肥?莫不是个年轻女孩?
  是科里的护士?一起出国的医生?
  温柏义的生活圈非常小,除了医院同事就是药代,女药代与男医生的桃色新闻屡见不鲜,每年光爆出来的都有上百例。
  是近期认识的吗?还是早就认识了?
  她越想越来气,起身在家里踱步,一间间房间灯打开,走累了倒在次卧的床上打盹儿,困是困的,但情绪复杂汹涌,扰得她难以入眠。这种失眠的感觉太痛苦了。
  她嚯地睁眼,盯着一处发呆,不由想到以前做邻居的日子,青葱美好,又想到他们刚从朋友变成恋人,又熟悉又陌生的摩擦,好笑得很。
  想着想着,嘴角翘起,目光随意落在一处,涣散,聚焦。
  尔惜一个鲤鱼打挺,起势太快,磕到了桌角。她龇牙咧嘴地弓着身子,捂住膝盖,另一只手在书桌上乱翻。
  最上层的信封呢?她知道温柏义要回来,特意整理了一下家里,因为是近两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把东西按照物体体积,大的书本在下面,小的书本在上面,最后有两个空白的牛皮纸信封,看着有年代了,她犹豫后摆在了最上面。
  摆放时,她还自得了一秒,他那个出租屋,也是这么摆的,空白信封在最上面。
  信封呢?
  她又在书桌翻了一圈,发现只有信封被拿走了。
  什么事情需要用信封?以前从来没见他用信封啊?现在谁还用信封?
  尔惜心跳加速,为突破性的发现震惊,瘦削的手臂青筋暴突,牢牢地摁在桌上。
  她看了眼时间,有个当事人今天回国。
  这个案子拖了很久,等她结束年前最后一趟工作日程,手机上有一条温柏义的消息:【回爸妈那儿吃饭?】
  家里为温柏义接风洗尘张罗了一桌菜,当然是:【嗯。】
  【几点到?】
  【不知道。】
  【我大概四点,在楼下等你。】
  薛尔惜没回他,一脚油门踩到了第一医院。
  她在护士站逗留了会,没看到年轻漂亮的,走进泌尿外科医生办,会议桌前围聚不少白大褂,投影仪放映,正在开疑难病例讨论的小会。
  马仔见到她,招招手,拉了张转椅给她,聊起女孩儿的事儿。
  她不好意思,左右张望,“怎么过年还开会?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还没过年呢,才下手术,”他朝投影仪扬扬下巴,“这是另一个组的会议,我没事。”
  尔惜把单位那个爱做心理测试的实习生介绍给了马仔,都是同省份的老乡,一个未来医生一个未来律师,天作之合,他也算有心,估计也是看在温柏义的面子,送她一箱家乡特产作为新年礼物。她特意来拿的。
  尔惜右手边便是温柏义的办公桌,上面堆了不少东西,她拿眼一扫,“这个办公桌东西都是谁的?”
  马仔说:“师兄大半年不在,办公桌被占领了。”
  尔惜点点头,手翻了翻桌面上的东西啊,除去上面两沓病史,下面的东西依然是温柏义的,她一边与马仔说那个女孩,一边伸出食指,假装无心地翻动桌面的医学杂志。
  “你们科最近有新来的护士吗?”
  “护士?实习护士一波一波的,都不认识。”
  “工作的呢?”
  马仔想了一下,点头说,“有两个。”
  “漂亮吗?”估计是心虚,故意打趣,“怎么没追啊。”
  他害羞地笑了笑,说不想找同一职业的,而且人家年纪太小了,都是00后了,他啃不动嫩草。
  “那药代呢?最近有漂亮的药代吗?”
  他笑,“我们科都是男性药物,一般没有女药代。”女性介绍男性功能药物,多少怪异。
  尔惜可惜道,那你这个圈子是有点小了。
  桌面看完,尔惜做作地叹了口气,嘀咕道,“他的人事合同不知道在哪里,上次我让他去问人事科编制的事儿,”她苦涩地抱怨,“你们单位现在连博士都不给编制了,都不知道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马仔叹气,说这里是这样的,其他医院还是有编制的,所以他研究生毕业不准备在这里。
  她拉开第二层,面色自若地翻动,“哦?为什么啊?”
  “今年科里985博士的简历都堆成人一样高了,硕士根本没可能。”他补充道,“科里招的最后一个硕士就是师兄。”
  尔惜咂嘴,“那他倒是蛮幸运的。”她拉开第三层,往下一探,第四格中间古怪地多了个锁。“这个锁怎么回事?”她上次来,这张桌子上没有锁。
  “上次师兄特意让装的。”
  尔惜瞳孔骤缩,不禁拽得大力了点,咬牙切齿地问:“钥匙有吗?”
  “啊?”
 
 
第48章 09   新年
  拂晓时分, 天蒙蒙亮。
  秦苒捏着手机,雀跃如初恋,一路从新大楼往五味巷跑, 清晨街头的脚步声与冷风呼哧衣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奏出既清脆又沉重的古怪响动。
  寒风穿过温热的头皮,荡掉多余的热量, 跑到拐角雪糕筒处,远远望见路尽头的黑影, 秦苒几乎没有犹豫, 加速狂奔, 一头扎进宽厚的怀抱。
  她大动静喘气, 双手紧紧抱住他。外套与毛衣兜住身形,但稳重的一呼一吸告诉她, 是温柏义。
  身侧的早餐店笼屉袅袅生烟,与眼里的泪水一道氤氲视线。直到被拉进屋里,秦苒才看清温柏义的额角有血迹, 冰凉的手触上,被他反手揣进胸口, “怎么这么凉?”
  “过会就热了啊。”她仰起头, 只一个眨眼功夫, 唇就贴下来。秦苒推开他, 拔出手, 再次触上伤口, “额角怎么碰到了。”
  他好笑地指了指垃圾桶里一张黄色的符, 一看就来自儿童手笔,黄符底色都是蜡笔涂的,“应该是黄穆童, 他搞了根钢管卡在门上,我没看见。”他没说钢管是锈的,清理伤口后等会要打破伤风。
  她心疼地吹了吹,“下次小心点。”
  “好。”他终于可以吻她了。
  和温柏义产生微信联系后,秦苒找到生活的寄托,先还克制,只有专业问题会问,到后面一点点小事都要分享,还会碎碎自我检讨,【我打扰你了吗?】【我好像有点黏人……】【起床了吗?】【今天俯卧撑了吗?】
  不管年岁、经历,热恋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无可克制地保持密切联系。
  温柏义又怎么会嫌烦,像哄一只遥远柔软的小动物,告诉她自己很快回来,要好好吃饭。净说一些旁人听来当场休克,彼此甜蜜得毫不自知的对白。
  这一阵子,幸福的曙光都开始刺眼了。
  *
  马仔打来电话时,是傍晚。
  他和秦苒刚结束打扫,分享了碗热腾腾的泡面,絮叨不知道膝盖一样高的周扒皮还可不可爱。温柏义说,它现在过了宠物的尴尬期,应该好看一点了,前几个月真的挺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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