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秦苒问,这次能看到它吗?
  他说,能啊,晚上我吃完饭带给你看。
  关于尔惜来过这里的事情,温柏义一周前得知,当时他打电话给黄妈妈,告诉她自己会回来几天,拜托她帮他晒一下被子,对方应好后,吞吞吐吐说你……夫人几个月前来过。
  温柏义乍一听以为是秦苒,明白过来是尔惜时,心中划过异样,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忽略。
  爱情实在是一针麻醉剂,加之进修忙碌,温柏义错过了与尔惜沟通的最佳时机。任她的疑虑在辗转反侧中成倍增长。
  办公室里,薛尔惜微笑地借来工具包,得体地道谢,边聊天边拿着一字螺丝刀一下下捣进合成材料的抽屉面板,用力撬动、拽拉,紧合的抽屉逐渐拉出松动的缝隙,她的表情和语气也逐渐失控,护士时不时走过瞥来几眼,办公室的医生话也不敢说,马仔察觉到不对劲,但不敢走开,维持礼貌地继续装傻对话。
  噪音终于在“哐啷”一声巨响中尘埃落定。
  杂志掉落,书信散乱,形成了再无法用正常锁扣打开的局面。
  温柔夕阳下,乍起一阵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打旋地突袭街巷。
  秦苒挂在他肩上,不舍分别,她嘟囔,“今晚没空是吗?”本来说好各自晚饭后汇合,遛周扒皮的。
  温柏义捏着手机,垂眸掩饰骤凝的深邃,再抬眼,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深海,他略带愧色,揉揉她的头发,“今天应该不行了……明天有空,我去呼吸科找你。”
  “明天我妈出院。”王娟年前在医院消炎,挂点水,年三十准备出院。本地人如果不是病入膏肓,一般不会在医院过年。
  温柏义犹豫,“那……”
  秦苒主动说:“我家行吗?就是我家有点远,古镇茶园那边。”因为妈妈生病的原因,她在本地过年,徐仑已经回他爸妈那里了,他提出要陪她在本地过年,但秦苒拒绝了。她与徐仑表面和谐,内里早已分崩,私下连妻子假模假式的温柔都懒得扮。只是在提到离婚时,徐仑总是装聋,这倒也正好,秦苒需要他工具人一样与自己“恩爱”,让妈妈宽心。
  “再远哪有美国远。”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新年快乐,圆圆,明天见!”
  他让秦苒先走,站在路尽头亲眼她消失在雪糕筒处,回房将床单拉平整,锁上房门,不紧不慢地往医院走去。
  夕阳很美,只可惜是冬天,太冷了,没有温度。
  办公室应该热闹过,椅子乱七八糟,投影仪没来得及关,几坨面巾纸丢在地上,马仔急匆匆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温柏义像看到救星,“师兄,嫂子她……”
  温柏义安抚地点点头,对他说,“知道了,谢谢你,你先出去一下。”
  大家早就尴尬撤退,要么坐在护士站,要么在值班房,要么下班回家。马仔不敢走远,总感觉有事,便在走廊巡逻一样地徘徊。
  办公桌有高高竖起的半透明隔板挡住视线。
  温柏义的办公桌位于靠墙倒数第二个,远远看过去没有人,走近两步,能看见高挑的女郎蜷坐在地上,肩膀耸起,嶙峋锁骨几乎跃出薄款毛衣,板材木屑一片狼藉,周围还散落着各式信件,复印的和手写的,信封无序地飘在角落。
  温柏义白皙的手背上冒出鼓暴的青筋。
  他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搭在椅背,紧咬下颌一字一顿道:“薛尔惜,私翻他人信件是违法的!”
  “邮政法规定,私拆、销毁他人信件违法,我这不算拆,顶多算窥探,那么不构成违法。这一部分邮政法也说了,检查他人信件,但无法构成犯罪的部分,依法予治安管理处罚。”这是她的专业领域,搜集各种婚姻分裂的蛛丝马迹,许多行为是灰色的,她需要为当事人确认合理的条款保护。
  尔惜清清嗓子,冷眼把手上的信一丢,讽刺地牵起唇角,“如果你想处罚我,也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写了,冒领、隐匿、毁弃、私自开拆或者非法检查他人邮件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她伸手拿出包,假模假式地抖了抖,“要么你送我进去过个年,要么我给你五百块,如何?”
  还能如何?
  温柏义并不想与她争,喉结上下滚动,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弯腰一封一封拾起,小心翼翼地掸了掸灰。
  四下无声,尔惜呆滞地任他动作,半晌没反应过来,一面一页、一字一行拂过清风,窸嗦声像尖厉的警报一样,拉响在耳畔。
  那个女孩应该很精致,信纸喷过椰味香水,久久未消,语言清晰,语句温柔,没有肉麻措辞,也没释放性暗示,字里行间透出端庄温柔的女性形象,简简单单就释放出强大的性魅力,比之她接触过的露骨内容要高端不少。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刺激她的,尔惜大脑里早就接受了这样一个人存在,温柏义的审美也一向如此,标准正统,不难猜测。
  最让她意外的是温柏义的认真。他虔诚地将信安放,并用一把锁锁上,他甚至把自己写过的信复印,按照一来一往的次序叠放,以便连贯阅读。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温柏义从头到尾都在瞒她,没有告诉她婚姻的结束不全是她的错。
  从南澳岛开始,他便冷处理自己,不留情面,一边与她摊牌,一边与情人联系,难怪毫无转圜,他早已不是她的温柏义了。
  温柏义捡到一半,“瘦了10斤”的字样划过眼底,尔惜被刺痛得倒吸一口气,抬手便拽他的手,试图抢信。
  温柏义屏气,几乎在她动作的瞬间,直起身来,厉声斥她道:“薛尔惜!你够了没?”
  “我怎么了?”她随手抓住地上的信,用力一捏,精心呵护的信纸顷刻成团,“我就问你,温柏义,你提离婚是不是因为这个女的!”
  是因为她出轨,对她失望,所以要离婚?还是别人给了他希望,所以要离婚?
  歇声半晌的办公室终于冒出声音,外面支起的耳朵陡然一记振奋,终于实锤了。
  方才尔惜一系列反常行为只是惹人猜疑,毕竟温柏义这么好的人品口碑立着。这下好了,原来是真的,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你们说好一起离婚,双宿双飞,还想瞒着我?”她实话告诉他,“我在机场看到你们了,我知道她去美国找你了。”
  嚯!还是个已婚的!
  来回穿梭的假忙同事们疯了,群里都炸开了——
  【卧槽!办公室打起来了!】
  【好大的声音,我吓死了,不会在拆家吧,我跟护士长说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主任!我好慌啊!】
  【天哪,温柏义都这样,我不相信男人了……】
  【还写信,太纯情了吧。对不起,我的方向有点歪。】
  【靠!我看半天,以为同名同姓,不敢相信是我认识的温柏义……】
  【怎么会把信放在办公室,好奇怪哦,这人来人往的。】
  【锁了!他特意装了个锁。】
  【其实他老婆确实长得不太好看,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我就没看出般配……】
  【出轨的也是个已婚的,太刺激了吧,不知道人家老公知不知道……】
  【我的妈呀,他老婆说这些信可以让他净身出户,太吓人了,律师真的好恐怖。】
  【他们有几套房子啊?】
  【我知道南山有套复式……】
  温柏义与薛尔惜从太阳落山僵持至晚上21点,由于占据办公室,电话响了十几次,值班医生不好意思打搅,偷偷摸摸冒着尴尬到死的危险,猫进办公室,拽了拽线,将座机挪至门外。
  导师打来电话时,尔惜已经走了。温柏义面无表情将储放□□的信封重新收集,撕碎的摞好,等缓过来再贴,捏成团的,则铺展平整。
  他大脑一片空白地道歉,凭借修养撑住了语言系统,表示自己扰乱了科室的秩序,后面会处理好的。导师也不好意思多问,话题扯到了节后申请国青事宜,两人就手头的课题商量了会标书的题目,挂断后温柏义在凌乱的办公室呆坐,直到马仔接受同事使命,探了探头,方才打断一室破碎的情绪。
  温柏义招手,苦涩地挤出笑,“进来吧,不好意思。”
  他确实带来了很糟糕的影响。
  “没有没有,”他摆手,左右扫了一圈,开始扶椅子,利索关掉投影仪,将东西一一归位,“师兄你还没吃饭吧,手术室带下来两份盒饭,要的话我帮你热一下。”他语气自如,尽力调整呼吸,紧张如开题、答辩。他这辈子也没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律所的实习妹妹继续聊。
  温柏义随意应了一声,那边很快去热饭了。
  手机上很多消息,没有一条问今晚一事,多是新年问候,以及爸妈和岳父问他为什么没回来吃饭,和尔惜怎么也不交代一声,这么大了,太不懂事了。
  他发了一条对不起,别的也不知要怎么说。
  点开秦苒的对话框,指尖在聊天记录中来回滑动,他想了想,狠狠心删掉了聊天记录,两腿一迈离开了窒息之地。
  挂急诊,取药,做皮试,打破伤风针,他站在喧哗的急诊大厅,心道,黄穆童这个小孩,好一道邪门的符。
 
 
第49章 10   表哥
  新年热闹, 张灯结彩。
  古镇茶园附近几座联排的老别墅平时无人,这几日住户回笼,秦苒二姨夫在海外, 人丁稀疏的两家商量一起过年。
  秦苒载爸妈到家时, 二姨一人与保姆阿姨做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还说只是简单吃吃, 病人不能吃的太油腻。
  一张十人长桌都没摆下的菜,餐盘堆叠, 还只是随便吃吃, S市人对吃实在是夸张。
  秦苒心不在焉, 一桌美食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 拿着出院记录重新逐字阅读。
  她问温柏义,【有空吗?】对方很久都没有回复。
  多久?
  从昨天告别到现在就没了消息, 她难免失魂落魄,耳边二姨又在埋怨王之涣,语气是再也忍受不了的愤怒, “都说了今明在家过年,又说中午不来了, 这一桌饭都做好了……我后悔死了, 当年在肚子里就应该把他打掉。”她那个咬牙切齿的恨哦, “女儿肯定不会这么没交没代的, 儿子都是白眼狼。”
  秦苒窝在角落, 作为一个坐标位置永远清晰的乖女, 默默无声地吃话梅。
  门铃响起时, 温柏义也很巧地终于回复消息,说自己在忙,可能不能及时看手机。
  秦苒松了口气, 【没事。】
  她回头,给王之涣拎了双拖鞋,说二姨在气你怎么中午不来吃饭。她问他,过年律所也工作吗?
  “在家看了部电影,就错过了吃饭时间。”他说的好像自己做了件大差事似的。
  “那你会因为睡觉错过开庭时间吗?”秦苒反问。
  “你昨天在医院吗?”王之涣盯着她,来回巡睃,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崩裂的痕迹,当然,也许女人天生就是善于伪装的动物,秦苒一脸平静。
  她点头,“嗯,昨天还在挂水,早上七点挂了最后一袋消炎药,结果拖到十点才把手续办完......他们医生没有弄出院小结,还睡懒觉,我等了一上午。”王娟本来还想回来和二姨一起包饺子,最后拖到十点多,脸都等垮了。
  王之涣关心了一句,“小姨身体还好吗?”
  “嗯,年前埋了一个挂水的港体,省得扎针了。”只是这次查出少量胸水,难怪王娟总说有点胸闷,医生说等它吸收或者变多,这么少无法处理。搞得秦苒现在看到液体,脑袋就疼。她讨厌无法处理的事情,可生活大部分事情就是再等等、再看看。
  王之涣把礼品盒交给她,问他们人呢?
  “在二楼打麻将。”
  她窝回沙发,拿着遥控器调台,礼节性地问王之涣,“你要看什么节目吗?”
  他目光深邃,一言不发盯着她,比电视中的播报声还要严肃。
  秦苒被他盯得发毛,好像自己是什么新闻当事人似的,终于没忍不住,“你干嘛!”
  “是谈好了吗?”他没明说,不过秦苒知道他指的是与徐仑离婚一事。夫妻过年都不在一处,于父母亲友面前尚能搪塞,但定是瞒不过王之涣这种知内情的人精的。
  “没有达成共识,”她屏息,起身小心翼翼地往楼梯处探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他不想离。”
  “分居了吗?”
  “算吧。”徐仑为了避开她,开始经常“出差”,在他看来是躲避“离婚”,但长久以往,他们两人只会越来越远,再难重修旧好。她开始能站在局外角度,上帝般悲哀地俯瞰他们的婚姻结局了。
  “还和那个医生在一起呢?”他掏出烟盒,倒出根烟。
  秦苒咽了口唾沫,“那你和那个律师呢?”
  “这个你少管。”
  秦苒来气,“你也少管我。”她赌气,若是以后温柏义和她真修成正果,那王之涣的存在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要她和徐仑睡过的哪只鸡做亲戚,她都要膈应死,别提王之涣这种“我永远是对的”那副嘴脸了。
  “我不管你,那你能自己面对人家老婆吗?”
  “你是把我当傻子吗?”秦苒用力剜他一眼,“我知道你和尔惜的事情!”拜温柏义所赐,她第一次呼出薛尔惜的名字,十分亲密。
  王之涣燃了烟,看都懒得看她,“秦苒,你就是傻子。”
  *
  年三十的凌晨,薛尔惜发消息给王之涣,问他卫生类院校属于市教育局还是卫生局管理。他一听便知不好,找到薛尔惜时她坐在空荡的24小时便利店,零售威士忌、可乐雪碧等瓶子与塑料纸杯歪在脚边。那里应该是她方才狼狈过的“桌子”。
  手边平台摆着两个新酒瓶与气泡水,正在混百利甜。
  王之涣问她想干嘛,大过年在外面喝什么酒?当然,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要问卫生类院校,但他没直接问。
  尔惜也不瞒着,直说方才与老公摊牌了,场面甚是难看,这婚是离定了。但温柏义嘴硬不说对方是谁,她苦涩,坦诚了一辈子的朋友,临到婚姻最后,还在把她当贼防。她又好气又好笑,语气颇为受伤,“你知道吗,他在外面安了个抽屉,他没有通讯与电子记录可以查询,没有开房记录,”她长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头到尾都在防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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