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以五易十
时间:2021-06-09 09:19:03

  虽是如此说,但她人已朝房内走入,沈谦之忙侧了侧身子,将房门合上了。
  孟妱见桌上摆着几块浸着血色的纱布,终于什么也没说,在桌旁坐了下来,沈谦之只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亦是一句话没说。
  沈谦之随着坐了下来,犹豫了一瞬,才将右臂抬了起来,搁在了桌上。
  “这个……是要涂在这里么?”孟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光是瞥见那伤口,已让她心内起了不适。她手中拿着小瓷瓶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下手,不禁怀疑她或许不该来的,可思及他身上的伤亦是为了救她与兄长,便忍不住想来瞧瞧。
  沈谦之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嗯。”
  这药似是涂了漫长的时间一般,沈谦之总是一声不吭,可她瞧着这伤口却又不像是不会疼的样子,行动起来便更加不知所措了。
  孟妱只是注视着他的伤处,而沈谦之的视线却从未从孟妱身上移开过,见她涂好了药,替他整理着衣衫,他还是问了一句:“……他待你好吗?”
  孟妱松开了他的衣角,怔了一瞬,方反应过来沈谦之口中的“他”是戚云。
  她虽不知沈谦之为何有这般误会,但思虑了一瞬,还是低声应了一句:“是好的。”
  她的回答,本该是他想要听到的。可真正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话时,却觉着心内有种莫名的刺痛,手臂上的伤所带来的痛感与此相较,全然不及。
  沈谦之心间一紧,他伸手将袖子敛起,稳了稳声线,颔首道:“多谢。”
  “今日应是我多谢大人相救。”孟妱起身低低的回了一句,便向外走去了。沈谦之忙起身跟着,直至看着她的房门紧紧合上,他才顿住了脚步。
  缓缓往后退了几步,他将身子倚靠在了廊上的凭栏处,漆黑的墨眸定定的凝视着房门。
  他心内分明已知晓现下是如何情形,但仍是忍不住想要守着她。
  这样奢侈的念头,这样贪婪的欲望,似乎总是不肯饶过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臂瞧了瞧,手不禁轻抚在其上。
  “大人,”少时,卫辞回来了,“属下已将戚大人送回府上去了。”
  “大人受伤了?!”眸光瞥见沈谦之挽起的袖口,忙上前问道。
  沈谦之从容的将衣袖抚平,站直了身子,避开了他的话,只问道:“那个邑国女子呢?”
  卫辞皱了皱眉,回道:“属下带人去之时,那女人已经逃掉了。”
  沈谦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卫辞说道:“你且在此等着,我现下写一封信,即刻发往京都去。”
  卫辞一脸茫然怔了许久,却也不敢多问,忙跟着沈谦之走了进去,见他坐在桌旁艰难抬笔,不禁说道:“郡主不是在隔壁么?请她来替大人写罢。”
  沈谦之手中的笔顿了顿,半晌,沉声道:“不必了。”
  她会愿意深夜替戚云写呈文,却不见得也愿意为他写。
  瞧着沈谦之发颤的指尖,卫辞不由得上前捉住了他的笔,说道:“干脆让我来写!”
  沈谦之倏然嗤笑了一声,索性松开了笔,将手摊在了桌上,笑道:“行,你来。”
  卫辞眼睛眨巴了几下,觉着喉间有些发干,咽了咽喉,硬着头皮将笔握住了。
  半晌后,他蓦然将笔放回了桌上,低声道:“还是……还是主子您,自己来罢。”
  沈谦之笑了笑,复拾起了笔。
  *
  翌日,辰时。
  沈谦之梳洗毕,便让卫辞进来与他更了衣,出门前,卫辞又将一件厚实的大氅批在了他的身上。
  甫一出客栈大门,便见戚云在路对面的马车旁站着,目光向上望着。
  沈谦之微微侧眸顺着他的视线瞥过去,能瞧见的正是孟妱所住的厢房。
  见沈谦之出来了,戚云大步迎了上来,余光仍不免瞥了一眼上头,低声道:“……阿妱可醒了?”
  沈谦之蹙眉一瞬,轻咳了一声道:“或许醒了罢,我并不清楚,你可以自去瞧瞧。”
  听了沈谦之的话,戚云不禁眼眸亮了亮,这话意味着,他们昨夜并未在一处。
  看见戚云的反应,他在心底掠过一丝艰涩的笑,拈了一句解释:“她是圣上要护着的人。”
  戚云顿了一瞬,缓缓道:“……我给她拿来了些她要用的物什。”
  沈谦之微微颔首,便要离开,戚云忙道:“大人能否等一等我,我还有重要之事要与大人商议。”
  沈谦之抬眸瞧向他,虽大抵猜到了一些,却还是道:“去罢,我在此等着你。”
  戚云点了点头,便忙领着春儿入客栈去了。
  卫辞自始至终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见戚云走开了,他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而定定的瞧了一眼自家主子,不由得低叹了一声。
  骤然换了个睡的地方,加之玉翠也不在身旁,孟妱睡得很浅,是以戚云叩第一下门时,她便听见了。
  戚云原预备将一应物件放在门首便走的,忽而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道:“进来罢。”
  戚云左右顾盼,见并无他人,定了定心神,才缓缓推门而入。他只站在外间,身子朝着侧面的窗子。
  孟妱昨夜是和衣而睡的,她略抚了抚衣角,便走了出来,向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盏茶,放在了桌子的另一头,开口道:“云哥儿,可否……向你询问一件事?”
  戚云稍稍侧了侧身子,朝她点了点头。
  这是孟妱第一回 这般主动的唤他,戚云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绪,却仍是有些仓皇,他并不知孟妱想问什么,亦生怕是他回答不了的。
  “斗胆问一句,哥儿姑母的芳名,可是……戚晚?”
  闻言,戚云倏然转过了身子,怔怔的望着孟妱,道:“……你怎会知晓?”
  他虽从未见过这个姑母,却因祖母疼的紧,整日地唤她的名字,便也知晓了。但这个姑母当年是违逆家族之意下嫁给一个孟姓的贫寒子弟……
  孟姓。
  戚云顿了顿,他陡然忆起昨日卫辞唤的名字——孟妱。
  “阿妱……你是……”
  孟妱眼眶浸湿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她将从宋庚处听来的话,尽数告诉了戚云。
  又隔了许久,戚云才缓缓从房门内走出,亦红了眼眶。他失了魂一般怔怔的走出了客栈,直至瞧见还在等着他的沈谦之,方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正色道:“大人。”
  说着,戚云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递与沈谦之道:“今日一大早,府衙的人便收到了镇南将军的来信,邑国借口我们伤了他们的国人,以此发难,袭击了镇南将军的大营。”
  “边走边说罢。”沈谦之说着,便朝着马车去了,戚云亦跟着同他坐上了一辆马车。
  卫辞稳稳的驾起了马车后,沈谦之才低声道:“昨夜我已往京都去了一封信,让圣上预备着援南的大军。”
  闻言,戚云不禁问道:“大人……此事,当真有如此严重么?”
  沈谦之未答他的话,只拿出了一张图纸,给了戚云:“这上头是宋庚的藏银之处,”话语略停了一瞬,他继续道:“她帮你拿到的,你即刻派人将银子寻出,同宋庚贪污的账册数目对一对。”
  袭击军营绝非小事,是一种示威。沈谦之怕的,是藏在城中的银钱只是小数目,而多数,早已被带出了濧州。
  “沈大人的意思是……”
  戚云亦猜出了几分,邑国是个小国,亦不算兵强马壮的国度,但它毗邻着丞国,而丞国却有最好的铠甲锻炼术、有又颇为强壮的马匹。而邑国将这些年从濧州搜刮来的钱去向丞国购置软甲、强马,那便再不容小觑。
  “下官这便让人去查。”
  沈谦之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将头侧了过去,伸手抬起车幔,往外瞧了一眼。
  正是清晨,街上已出了不少小商小贩,不住的吆喝叫卖着。虽然都知昨日他们的知府大人出了事,却也只当是一个贪官污吏被惩罢了,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什么。
  是以,濧州城内,仍是一片平和。
  *
  晚间,沈谦之从府衙回了客栈,方上了二层的楼梯,便见玉翠守在长廊前,见他来,忙几步上前,欠身行礼道:“见过郎君。”
  对于玉翠而言,沈谦之依旧是她的主子。
  “郡主……姑娘有事要与郎君说,现下正在房里候着郎君。”
  有那么一瞬,沈谦之甚至以为自己仍身在沈府之中,那个人,还在暖香阁等着他。
  “郎君……?”玉翠又低低的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声音低沉着道:“走罢。”
 
 
第66章 如何配得上她的喜欢?……
  “郎君……?”未得到回应,半晌,玉翠又低低的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声音低沉着道:“走罢。”
  玉翠将他带至孟妱门前,等了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进门而入。
  孟妱已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锦裙,发间簪着一支不起眼的木簪,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头,手中提着茶壶,细细的水流从壶中缓缓流出,如她这个人一般恬静。
  沈谦之倏然意识到,似乎自打她离开沈府后,便时常穿着这样鲜艳颜色的衣裳。他这才发觉,也许,这样的衣裳才是她喜欢的。
  从前,他竟以为是因母亲胁迫,她才会在他面前穿那样的衣裳。
  曾经那个近在咫尺的人,他何曾真正去了解过她,他甚至连她是喜欢自己的,都不知道。
  现下想来,那样的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她的喜欢?
  “怀仪。”他低声唤了一句,谨慎的站在离门首不远的地方,不敢再向前走。
  孟妱并未回过身来,只将手边的茶水向旁侧推了推,道:“坐罢。”
  闻言,沈谦之才缓缓走上前,坐了下来。瞧着孟妱垂着的眼睫,沈谦之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心内生出几分心虚来。若非他的强留,孟妱今日也不会在这里。
  即便他不愿承认,昨日他的做法确实荒唐了些,可他就是那般无法自制。
  这时,孟妱低声说道:“过几日是外祖母的生辰,我想回戚家去。”
  有时候血缘便是这般神奇的东西,她虽从未见过戚家的人,可当她知道戚老太太是她的亲外祖母时,却仍忍不住的想要去亲近。这种亲近,就好似她再一次靠近了母亲一般。
  听孟妱向他如此请求,沈谦之只得垂首低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停了片刻,他端起手旁的茶抿了一口,“你自然能去得,届时,我会让卫辞带人去护着你。”
  说罢,怕孟妱仍会不情愿,他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孟妱亦不是个傻得,如何听不出他在寻托辞,但她知道,沈谦之只是有差事在身,总是要离开濧州的,有些话不戳破了也罢。
  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再不说话,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沈谦之手还握在茶盏上,上面似乎还有孟妱指尖残留的温度,他不舍的用指腹摩挲了半晌,才起身道:“早日歇息。”
  见孟妱没有要答话的意思,他只得抿了抿唇,转身朝外走去。
  *
  约莫过了十日,没等来京城中的回信,却先到了戚家老太太寿辰的日子,孟妱已前一日便回了戚家。
  下值后,沈谦之回了客栈,在廊上驻足良久,他还是进了孟妱住过的那间厢房。他向桌上斟了一盏茶,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不多时,门外传来叩门声,他只当是卫辞在戚家有了事,前来回禀,忙起身快步去打开了门。
  春儿正穿着崭新的衣裳,手中拿着请柬,道:“大人可是将自己的请柬落了?我们哥儿在家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大人前来,便命我送一副新的请柬来。”
  沈谦之原就没打算要去,他怕孟妱并不愿意见他,甚至连戚云,或许都不甚想看见他。
  “大人还需要收拾什么东西?现下可以走了么?奴是带着轿子来的。”春儿见他不答言,便继续说道。
  沈谦之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请柬。
  自宋庚出事后,因戚云有功,巡抚便下了文书,令戚云暂代知府一职。此时,戚家门首正披红挂彩,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预料到今日会繁乱,前几日戚云已又买了几个下人,还从同僚府上借了些人手来。
  饶是如此,春儿领着沈谦之到戚家时,仍是忙乱作了一团,他强在前挤出了一条道儿,才带着沈谦之进了门。
  远在一旁招呼着的戚云一见沈谦之进来,便忙挤了过来,面上是欣喜的笑意:“大人。”
  沈谦之能来,他自是高兴的。不论是从沈谦之对他的相助,以及他在沈谦之身上学到的东西,这个人,他都颇想相交。
  沈谦之亦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春儿拖着一方长锦盒,端上前道:“这是沈大人送咱们老太太的寿礼。”
  戚云暗暗剜了他一眼,道:“让你去请人,怎的还要礼去了!”
  春儿瘪起了嘴,略有些委屈的嘟囔了一句。
  沈谦之在一旁开释道:“这是早先便备好了的。”
  他虽未打算要来寿宴,却也是预备另寻一个日子,将礼送上的。
  “院儿里的人着实多,先去见见我祖母罢。”戚云抓着他的胳膊,低声说道。
  沈谦之并未想到孟妱也在戚老太太房里,见着时,亦不由得僵住了一瞬。直至从里间传来问询的声音:“是谁来了?”
  沈谦之才忙在外间作揖行礼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戚老太太虽已上了年纪,眼也不大好使,心却还明着。戚云自小便是个不爱说话的,又不通人情世故,是以鲜少有相交的好友,这还是他第一回 带人来家里,忙笑道:“快进来,到我老婆子跟前瞧瞧。”
  沈谦之的视线往孟妱背影上落了一瞬,垂眸缓缓朝里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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