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娥眸光闪动。
上辈子她只知钟随安升官极快,是极为出色的人物。但他多半时候都是在与太子斗法,为了她……
可如今呢,竟是都成钟念月的依仗了!成了她的阻碍了!
“最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三皇子。”相公子冷声道,“莫非昔日众人都看走了眼?”
“三皇子如何?”
“他如今年纪仍轻,却已被晋朔帝独自派往救灾,如今……灾情也已稳下来了,百姓竟无一人有不满。”
“不可能!”苏倾娥脱口而出。
怎么会呢?
纵观两辈子,三皇子都始终是那般,阴沉,心思毒辣,却又被庄妃宠得蠢笨,连装都不愿意装,于百姓从来谈不上心怀仁慈的东西!
在他眼中,人如蝼蚁啊!
苏倾娥想起他都觉得既有些怕,又觉得恶心。
“是不是那些百姓敢怒不敢言?”
“不是。”相公子冷声道:“难不成我手底下的人,亲去探的结果还有误?”
苏倾娥咬唇,仍旧不敢信。
难道……钟念月当真也重生了?是她改变了这一切?不不,她与三皇子还打过一架,可谓是有着深仇大恨,她岂能改变三皇子?
只是这一切,确实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了。
正想着呢,那马车忽地停住了。
相公子低声问:“何事?”
外头的人压低了声音道:“门口有守卫。”
苏倾娥不禁看向了相公子。
她知晓永辰县已被他控制,连县官都不知为何听从于他,他们回这里,便如回大本营,怎么会因门口有守卫而停住呢?
苏倾娥匆忙掀起了帘子一角。
城门上下的确都有守卫!
与县城的守卫截然不同,这些人……乃是从别的州抽调过来的,穿的还是别州的衣服。更有些着的乃是京卫的衣服。
苏倾娥的目光一晃,随即瞥见了大皇子的身影。
“晋朔帝竟然留了大皇子把守此地!”苏倾娥惊声道。
相公子似是已经猜到了。
其余各地去了什么人,他手下都报给他了,这样一刨除之后自然就只剩下了大皇子。
“晋朔帝到底……怎么想的?”他沉声道。
晋朔帝对儿子放权,但放得并不多,毕竟他正当壮年,又是个雄韬武略的皇帝。
他对儿子并没有多上心,若是这个不好使,便换个好使的。
这也是帝王自古的常态。
毕竟他想要有多少个儿子,都能有。
难不成……他伤着什么地方了,从此不能有儿子了?
相公子面色古怪,脑中生出了无数揣测。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倒也有回转之机。
三皇子心性大变又如何。
只管叫那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命丧青州,此后只余太子。皇帝子嗣单薄至此,将来还有什么延续的可能?
相公子垂眸道:“先不进城了,命人传我口令给那知县,叫他备几个美人,待晋朔帝一至,便送到宴上。”
外头的人问:“要什么样的美人?”
相公子心知洛娘定是失败了。
他道:“那清秀的,俏丽的,天真烂漫的,艳若牡丹的,都寻来……”
苏倾娥咬了咬牙。
纵使她再不愿承认,但还是出声道:“寻个像钟念月那样的。”
兴许只有这样的,晋朔帝方才喜欢。
否则,根本说不清晋朔帝为何待钟念月这样独特。只是怪哉,上辈子也并未有这样一出啊!
相公子却是一顿,忆起那日那钟家姑娘的模样。
他道:“长成这般模样的,可不好找。”
苏倾娥听罢,顿时更憋气了。
还连带着想起了洛娘那句,世间难得。
相公子吩咐完,便暂且离了马车。
苏倾娥还当他要做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发觉他越来越远……他竟是抛下她走了!
是不是晋朔帝会追上来?
苏倾娥一慌,当下也要往外走,却被拦住了。
这厢钟念月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是抵了永辰县。
因着行路匆忙,每日里晋朔帝还依旧要盯着她读书,除此外便无旁的暧昧举止,钟念月自然也就先按下了念头,只管忙活起了眼前事。
等到了永辰县,她狠狠吐了口气:“赶路赶得我腿都软了……”
孟公公笑道:“这么多的人,姑娘瞧上哪个,只管叫哪个背就是了。”
钟念月摇了摇头。
孟公公不禁道:“姑娘真是长大了,原先走哪里,都要人背一背的。”
钟念月一听他说“长大了”,便想着了晋朔帝说的“及笄了”。
她浑身紧了紧,舔了下唇,小声道:“倒也没有长很大。”
孟公公道:“这一路赶着,倒也不是为旁的,是陛下担心赶不上姑娘的及笄宴呢。这样大的日子,总不能匆匆在外头就办了。”
钟念月怔了怔。
从前不觉得什么。
今日再听人提起晋朔帝待她如何如何好,为她如何如何着想,她便有些立不住了,浑身都热得慌。
她匆匆应了声。
他们的马车在永辰县的别馆门口停住,不多时大皇子也从城楼返回了。
无论男女,手握权力,总是要令人更容光焕发些的。
如今大皇子便是这般。
他再见到晋朔帝,只觉得这世上仿佛没有比他父皇更亲近的人了。
大皇子激动地朝晋朔帝见了礼,迫不及待地要同晋朔帝汇报永辰县的动静。
只是等抬起头来时,他的目光一下落在了洛娘的身上,不由怔了片刻。
洛娘生得柔弱,貌比西施。
一福身,都是风情。
其实相公子对她寄予厚望倒也没错,只是晋朔帝眼中无她罢了。
“父皇,这、这是……”
钟念月轻一挑眉。
她如今又换回了男装装扮,便粗了粗嗓子道:“这是我的新丫鬟。”
钟念月说罢,便当先一甩衣摆,走在了前头。
把晋朔帝都给落后头了。
这样没规矩!
大皇子心道。
再一瞧,好家伙,加上这个,她身后都三个丫鬟了。还有宫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大皇子不自觉地盯着多看了会儿,方才收住了目光。
这厢钟念月喃喃道:“这般日子过着是真快活,身后好几号人伺候着……”
洛娘失笑道:“只要姑娘想,将来身后能跟十几号人呢。”
钟念月知她意有所指。
她想象了下。
……好家伙,那确实给皇帝当老婆更有排面。
但是,皇帝老婆只有一个,小老婆倒是有无数。
钟念月咂咂嘴。
她才不想给人做小老婆呢。
一回到别馆,洛娘便连忙伺候她沐浴,换了身衣裳,顿觉干爽了许多。
眼见夜色渐渐晚了,钟念月正想着去问问苏倾娥抓着了没有,倒是先有宫人来请她去赴宴。
“永辰知县摆下宴席,恭迎陛下从青州返回。”宫人知她喜好,便又道:“宴上有舞姬起舞呢。”
“这个好。”钟念月欣喜道。
等钟念月到的时候,那宴已经开了,舞姬刚舞完一曲,柔软的腰肢缓缓扭动着,……摔了一跤?
那舞姬连忙爬起来,跪在了晋朔帝的案前,抬起头来,怯声道:“贱妾失、失态。”
洛娘:?
这套路多少有点眼熟。
这舞姬长得不错。
可钟念月无端想起来原着之中有类似的桥段,是太子与女主吵了架,为激起女主醋意,太子便故意夸了旁人送到他面前来的侍妾。
随后气得女主嫉妒落泪,两人拉拉扯扯,你推我让,然后又增进了感情。
晋朔帝也会如此么?
钟念月不由扭头去看晋朔帝。
晋朔帝却也在看她。
晋朔帝微眯起眼,低声问:“念念方才瞧她,是在瞧什么?瞧她生得美?比之洛娘如何?”
洛娘一激灵。
陛下心有醋意,何苦拉我下水。
钟念月一愣。
也没想到会是晋朔帝先问她。
不该是她酸溜溜地问,陛下,你瞧,这个女的长得好看么?
钟念月舔了舔唇。
一时有些抵不住晋朔帝的目光。
他那目光深沉又幽暗,好似要将她吃进去似的。
钟念月目光微动,只要我先胡搅蛮缠,输的就不会是我!
她便指着那舞姬道:“陛下说,是她美还是我美?”
舞姬望着面前的“小公子”,表情几乎当场裂开。
岂有男儿拿自己与娇娘比美?
此时更叫她表情裂开的来了。
晋朔帝沉声道:“念念更美。”
钟念月一下抿紧了唇。
这人真是坦坦荡荡,半点遮掩也无。
她在那里立了好一会儿。
舞姬得不到贵人的话,便也只有继续跪在那里。
钟念月目光闪动道:“我突然忆起我忘了个东西,我回去取。”
晋朔帝便也看着她往外走,并不阻拦。
念念心软。
若是铁石心肠,只管今日立在这里,不为所动就是了。走了,便是心有所动了。
这厢洛娘匆匆跟上了钟念月。
“姑娘,姑娘忘了什么?我去给姑娘取就是了。”
钟念月摇摇头,小声问她:“若是要一个人不喜欢你,该怎么做?”
这倒是问住洛娘了。
她从来用的都是叫旁人喜欢她的手段,哪里有叫旁人不喜欢她的手段呢?
大抵是一切都反着来?
洛娘犹豫出声:“那便日日使唤他,提些无礼要求,向他索取东西,越贵重越好……姑娘是不想要陛下喜欢么?”
她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不想要。
但姑娘这样好,有自己的想法,自是她这样的凡人不能懂的。
钟念月:“……”
啊可恶!
钟念月:“你说的这些事,我从十二岁起,就对晋朔帝做过了。”
洛娘:“……”
第76章 世子(假的遇上真的了...)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洛娘恍惚了一瞬。
不过洛娘很快便又恢复了镇静。
姑娘有问, 她怎么能答不上来呢?再想想,定有别的法子……
洛娘道:“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这世间但凡男子,最恨的便是别人踩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钟念月心道莫说男子了, 女子也厌恶啊。
但晋朔帝乃是世间至尊, 谁又能踩得到他的头上?
洛娘的声音紧跟着又响起:“陛下的头自然是踩不得的,恐怕弄巧成拙……但姑娘可以骑在陛下的身上, 又或是……”
洛娘压低了声音, 嘀嘀咕咕教了钟念月一番。
钟念月听完, 心生怀疑:“此法可成?”
洛娘道:“定成。”
洛娘那时年纪尚轻, 不过十六七,年长的男人说爱她, 她便信以为真, 以为能从苦日子里逃出来了。得意忘形时,她便做了个极亲密的动作, 她将腿搁在了男人的背上。
男人却仿佛遭受奇耻大辱,骤然间变了脸色, 将她摔在了床下,厉声骂她:“卑贱之躯, 怎敢这般没大没小?”
到了第二日。
男人便更喜欢从另一个府上来的桃枝了。
她自此,失了宠。
钟念月道:“我且先记着罢,也不知哪日能用上呢。”
洛娘点了头,问:“那姑娘一会儿还去宴上么?”
去?
可钟念月突地觉得,那些个舞姬也没什么好瞧的了。一个个打的不过都是攀附晋朔帝这棵大树的主意,跳舞也不好好跳,还老摔跤。
不去?
那岂不是又显得她有几分心虚?
此时香桃也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地问:“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见她一副“我与姑娘同仇敌忾”的模样,钟念月好笑地道:“我生气什么?”她道:“走罢, 咱们这就回去了。”
香桃疑惑地看了看她,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姑娘如今瞧不上太子了,却与陛下分外亲近。其实要她瞧呢,她也觉得陛下更好,也就书容那个榆木脑袋才觉得陛下可怕呢。可喜欢陛下的人着实太多了……今日那几个舞姬,瞧了就来气!
她来追姑娘的时候,有个舞姬还正盈盈一福身,道:“奴家自兴州水乡来,惯会跳长袖舞,又吹得一手好箫……”
香桃听着都觉得气得慌。
也不知姑娘再回去时,又会听见哪个舞姬说话。
香桃正忧虑着呢。
钟念月已经大步走在前了。
等她们再回到那摆宴的花园外,里头的乐声却是停住了,甚至连人声似乎都听不真切,四下一片寂静,全无方才热闹欢腾的氛围。
香桃愣愣道:“这是怎么了?”
钟念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