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年没来,她在熙攘热闹的人堆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宋宜秋和她母亲迟雪兰,尽管戴着面具,宋凤宁还是一眼便认出这母女俩。
宋鸿年和太太离婚了, 迟雪兰做了正房太太,出门交际应酬带上女儿,宋宜秋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宋二小姐。
宋宜秋穿了一身洋装,束腰更衬托出腰肢纤细,迟雪兰穿戴雍容华贵,今日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在一群贵妇中迟雪兰母女俩一点不露怯。
宋鸿年最近生意不顺,没有来,接到顾家请帖后,迟雪兰和女儿宋宜秋上街,宋宜秋买了昂贵的洋装,迟雪兰做了新旗袍,领口镶水钻,俨然上流社会的贵妇。
出门交际不少人知道她的底细,不乏背后议论的人,迟雪兰如今却能挺直腰杆,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宋鸿年夫人,可不是进宋家门时带着拖油瓶的姨太太。
宋凤宁趁着今日人多,探查大少爷顾言风的卧室,顾聿清今日是主角,应酬客人,分身乏术,顾大少奶奶行动不便,这种场合一般不露面,今日破例桂姐推着她,同男女宾客寒暄一番。
舞会开始后,顾家的主人都在客厅陪客,下人来往穿梭,上食物酒水。
一楼走廊没有一个人,宋凤宁要下手最好的时机。
她来到顾言风的卧房门口,须臾打开门锁,溜进去。
顾言风的卧房家具摆放位置她熟悉,来过几次留心观察过,走到床头,拉了拉床头柜抽屉,抽屉锁了,她用发卡打开床头柜抽屉的锁,仔细地翻看床头柜里的东西,翻遍了,没发现严先生的日记本。
她同样的方法打开床头柜下面的柜门,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日记本。
站起身,卧房里有个小书架,书籍规整地摆放,她在书架上下浏览,也没发现日记本。
除了床头柜抽屉里锦盒里的胸针,没有任何严先生的东西。
客厅里传来舞曲声,第二首曲子开始时,宋凤宁离开房间。
她溜出房间,轻轻地把门锁上,一转身,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待看清眼前之人,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退无可退,背紧贴着门边墙壁。
突然,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头,唇上传来温热触感,顾聿清在她唇上舔舐,来来回回,恣意地□□她樱粉色的唇瓣。
宋凤宁脑子一片空白,不能做出任何拒绝。
吻逐渐加深,她不能呼吸,身体软成无骨,被顾聿清一只手拖住。
混沌中,宋凤宁不能思考,忘了周遭的一切,脑海中灿烂的烟花绽放。
顾聿清余光瞥见走廊入口处衣角闪了一下消失了,恋恋不舍地离开绵软,一股清甜的樱唇。
憋得喘不过气时,空气进入肺部,宋凤宁深吸一口气,随即眼前一黑,顾聿清把一个面具扣在她脸上。
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大哥不是凶手。”
顾聿清离开后,宋凤宁抓了抓自己的假发,自己进顾家的动机,他也早就知道了。
想起刚才恍惚中好像看见走廊入口处,一个人影一闪。
顾聿清是在保护她,宋凤宁舔了舔嘴唇,面具后的脸滚烫。
客厅里男男女女戴着面具跳舞,仆人穿梭其中也都带着面具。
她走出洋楼,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里,褪去燥热。
花园里偶尔能看见戴着面具的男女,可能洋楼里太热,出来凉快。
戴着假面没人认出她。
突然,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低音,“宋凤宁!”
宋凤宁本能地回过头,忘了自己现在用的化名。
身后十几步远站着一个穿毛呢西装的男人,戴着尖牙吸血鬼的面具。
宋凤宁直觉认出是罗平。
罗平怕认错人,因此喊了一声。
两人在花园里,面具掩盖身份。
罗平小声说;“你怎么样?”
冬季花园人少,此刻四周没人,不知道罗平怎么找到她,宋凤宁捡主要的说,“我进顾言风的书房和卧室找了,没有严先生的日记,两次都被顾三少发现了,他没有揭发我。”
“你赶紧撤离,现在就走。”
罗平这次来,就是通知宋凤宁离开顾家。
“我虽然没发现什么线索,直觉严先生的死跟顾家有关系,顾三少与我有师生之谊,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行,顾三少是什么人,他明知道自己家里有警察的卧底,却放任你调查顾家,这人心机深,你处境危险,现在就走。”
宋凤宁摇摇头,“顾三少做过我的家庭教师,我的底细他全了解,我走了,我的家人也走不了。”
顾聿清已经知道她是警察的卧底,那么她的家人必然在顾聿清的掌握之中。
罗平态度很坚决,“你脱身后,我派人送你家人离开。”
“顾三少不想伤害我。”
“你为何这样笃定,你的身份如果被顾家知道,肯定不能放过你。”
宋凤宁的手指放在唇上,她不能说方才走廊里,顾聿清对她做的举动。
顾聿清为了保护她。
说;“我的直觉。”
花园里有人过来,两人单独说话不方便,罗平坚持说:“我不想你出事。”
罗平态度坚决,宋凤宁只好退一步,说:“让我留下几天,就几天。”
“三天,三天后,不管有没有结果,你必须离开顾家。”
“好。”
章晓蕙到处找顾三少,她穿梭在跳舞的人群里,揭开一个个男人脸上的面具,都不是顾三少,她出身世家名门,受过良好的教育,竟然不理智地做出这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喜欢上顾三少后,言行屡屡失态。
她炽热的感情 ,顾聿清从来不回应,章晓蕙素来高傲,为一个男人放下身段,不顾一切。
同时,傅宝缨,余淑珍,乔安娜也都在找顾三少。
宋凤宁回东配楼,正要回自己房间,许妈突然冒出来。
盯着她,眼睛像老鹰一样,“赵小姐吗?”
“许妈。”
“赵小姐去哪里了?”
“我去花园了。”
“赵小姐一直在花园吗?”
“我在客厅帮着招待客人,用不上我,我就去花园里了。”
她不是佣人,忙时搭把手。
许妈挑不出什么毛病,对这位赵小姐客气三分。
生日舞会结束后,顾家三少的未婚妻人选提上日程,章晓蕙、傅宝缨,余淑珍,乔安娜几个家世好,才貌出众的名媛均在考虑之列。
三姨太想把自己的侄女给顾三少做姨太太,三姨太的娘家原来也算是言情书网,家道中落,她兄长吸食鸦片,把祖产变卖了,如今又打她侄女的主意,单等顾三少的亲事定了,三姨太才好说出口。
宋凤宁听下人们私下里议论,顾家三少抢手,小小的醋了。
习惯了晚饭后,在花园里散步,顾家大房由于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关系冷漠,气氛压抑。
沿着花园小径漫步,想起昨日走廊里的人影闪了一下,好像是许妈,难道许妈在监视她,大少奶奶关轶文已经怀疑自己了?
忽听见隐约传来哭泣声。
前面有两个人小声说话,宋凤宁站在。
天快黑了,看不清楚,细听分辨出其中一个说话的是女佣阿莲,另一个是女佣小玉。
好像小玉在哭,阿莲在安慰她。
凉风把两个人的对话送到宋凤宁的耳朵里。
原来昨日人多,不知道哪位客人把走廊里摆设的一个花瓶打碎了。
许妈骂小玉,花瓶让小玉赔偿,从她的工钱里扣除。
听小玉哭着说:“这可怎么办,我工白做了,家里等着拿钱供弟弟上学,我爸的病需要钱。”
阿莲和小玉要好,两人平常互相照应。
小玉老实,阿莲比小玉脑筋灵活,心眼多。
阿莲凑近小声嘀咕,宋凤宁听见后一句,“你按照我说的办,保管许妈不敢把你怎么样。”
小玉声音里带着胆怯,“可是……”
“你现在走投无路,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小玉便不做声了。
宋凤宁琢磨两人说的是什么。
两人散了,各自回去当差。
罗平给她三天的时间,眼看过了两天,案子还是毫无进展。
她在顾公馆最后一天,宋凤宁明天要离开顾家,她来顾家带了个小提箱,里面装的换洗的衣裳。
没什么好收拾的,想明天找个借口说回家看看,走了便不回来了,有点不甘心,继续在顾家待下去,那天许妈看见顾聿清和自己,许妈没看见自己的脸,可许妈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猜到是她。
她把几件衣裳装入手提箱里。
在顾家最后一晚,失眠了。
没出息地回想顾聿清有力的手臂把自己按在怀里亲吻,黑暗中脸热心跳。
顾先生当她的家庭教师时极认真严格,做戏也这么认真。
天蒙蒙亮,宋凤宁正沉睡,突然一声尖叫。
把宋凤宁从睡梦中惊醒,忽地坐起来。
第73章 破产
顾家的女仆小玉死了, 顾家报案,警探罗平带着警察赶到现场。
女仆小玉死在床上,法医鉴定服下□□, 初步判断自杀死亡。
罗平勘察现场,没发现挣扎的痕迹。
顾家大房中的女佣死了,大少爷顾言风陪着警察罗平,死了个女仆,对顾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顾老爷子和顾三少都没露面。
顾言风对罗平说:“这是我太太的女仆, 来顾家有两三年了, 平常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我可以问尊夫人几句话吗?”
罗平问。
“可以!”
顾言风对管家老关说;“请大少奶奶过来。”
这里警察已经把女仆的尸首抬走了。
桂姐和许妈推着关轶文来到客厅里,罗平等在哪里。
客气几句, 罗平问:“这个女仆死前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关轶文眼圈红了,“女仆小玉老实本分,平常做事小心谨慎, 我从没亏待过她, 不知道她什么原因寻死。”
回过头问身旁的许妈, “你注意小玉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许妈低眉垂目, 双手交叠, 恭敬地回答:“回大少奶奶,那天三少爷生日,不知道那个客人打碎了走廊里一个花瓶, 是小玉分内负责的,咱们府里的规矩打碎了东西谁分管谁要赔偿, 她拿不出钱赔,从工钱里出,没想到她竟然想不开……”
屋里警察问话, 客厅门口聚集着男女仆人,宋凤宁也在人群里。
无意中偏头看见女仆阿莲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人都挤在门口,宋凤宁挨着阿莲,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
罗平带着人离开时,看见人堆里的宋凤宁,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顾家。
这桩命案发生在顾家,之前严先生和舞女的命案跟顾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证据证明女仆是他杀,接二连三的命案发生,顾家大房定然有问题,罗平严厉眼神,宋凤宁会意,她本来是想离开顾家。
只是还没有同大少奶奶关轶文说,回到房间,宋凤宁坐在床上,陷入沉思,女仆阿莲很反常,像是惊吓过度。
小玉的死,阿莲难道知道内情。
一整天,阿莲神不守舍,宋凤宁站在小客厅门口,看见阿莲拿着抹布,呆愣愣地半天没动作。
宋凤宁喊了声,“阿莲!”
阿莲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眼睛里充满惊惧,宋凤宁问;“你怎么了?阿莲。”
阿莲掩饰地随手抹了一下茶几,“我同小玉要好,她死了,我心里难受。”
宋凤宁走近,盯着她的眼睛,小声说:“小玉的死,你好像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小姐你可别乱说。”
阿莲慌乱地摇着手。
“你害怕什么?”
“我没害怕。”
阿莲的眼神飘忽不定,出卖了她。
“你一定知道什么,你是怕跟小玉一样的遭遇?”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赵小姐。”
阿莲矢口否认。
“你不想小玉死的不明不白吧?”
阿莲的眼底挣扎,暴露出内心的矛盾。
突然,她的眼睛看向宋凤宁身后。
“赵小姐,大少奶奶找你。”
许妈表情严肃。
宋凤宁坦然地从许妈身旁经过,猜许妈没听见两人的谈话。
没等她找机会再次问阿莲,第二天一早顾家人发现女仆阿莲不告而别。
问了门房,说阿莲昨晚说家里有事,跟主人请假回家一趟,门房的人知道阿莲是大少奶奶跟前的红人,当然不敢当面跟大少奶奶核实。
许妈带着桂姐等人查看阿莲住的房间,阿莲的私人物品没有了,私自走了,连跟主家招呼都没打。
走廊里许妈吩咐下人,“检查一下各房里少没少东西。”
桂姐带着几个女仆检查各个房间,回说没少什么东西。
阿莲这个月做了半个月,半个月工钱都不要了,连夜悄悄走了。
此事大家觉得蹊跷,没深想,只有宋凤宁怀疑阿莲跟小玉的死有关系,那天阿莲和小玉在花园说悄悄话,没过两天小玉就出事了,阿莲逃走了。
不知道那天二人说了什么,提到许妈,这件事大概跟许妈有关系。
许妈是大少奶奶的心腹,关轶文难道参与谋杀,宋凤宁不认为小玉的死是自杀,那天偷听二人的谈话,小玉很苦恼,没动死的念头,间隔一日人就死了,小玉的死跟严先生和舞女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自己暂时不能离开顾家,杀人凶手不找出来,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宋凤宁改变了主意,把衣物从小皮箱里取出来。
照常去关轶文哪里,看见许妈跟关轶文说话,她进门,两人没中断说话。
许妈说;“大少奶奶对阿莲不薄,阿莲家中有事也应该打声招呼,不声不响地走了,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