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涌进他的耳朵,他在水里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神智出了问题。
那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吗?
怎么这么长又这么大?
二虎的双手在浴桶外奋力挣扎,窒息的前一刻,浴桶里的人终于提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流从两人身上流下。
一张英俊但痞里痞气的脸出现在二虎面前。
“我猜你是活腻的老寿星,”李鹜说,“你又来猜猜老子是谁?”
“你——你究竟是谁——”二虎气得五官扭曲。
这里是他的地盘,本该做他女人的人吃他的用他的,竟然还敢在他的地盘里藏男人!
“你猜啊。”李鹜说。
他光着身子,一脸自在。
二虎的视线往下瞥过某处,嫉妒像油一样浇在他燃烧的愤怒上。他猛地挣开李鹜的手,后退两步远离了浴桶。
“你……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二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浴桶里的人,“只要我大叫一声,你的命马上就会没了!”
“你会后悔的。”李鹜说。
“你才会为你愚蠢的行为后悔!”二虎狞笑一声,大叫道,“来——”
咚!
二虎的脑瓜和砸上他后脑勺的铜瓶一起发出震『荡』的回响。
翻着白眼的二虎倒下后,双手高举铜瓶的沈珠曦从他身后『露』了出来。
李鹜洗澡的时候,她从垫桌脚的东西里找到了半本《论语》,拿到书房打发时间时,忽然听见对面浴房传出的声响,急急忙忙赶来查看情况就看见了这一幕。
二虎要是声张出去,不单李鹜没命,他们所有人都会没命。
情急之下,她拿起了一旁装饰的铜瓶。
当的一声之后,沈珠曦紧闭双眼,两手颤抖,带着哭腔向李鹜确认:“打晕没有!打晕没有!”
“打晕了——”李鹜拿过她手里的铜瓶,“真是呆瓜。”
沈珠曦刚一睁眼,立即又闭了回去。
这一回她还是带着哭腔,只是原因已截然不同。
“你快把衣裳穿上!”
她面如红霞,毫无气势地说道。
“你看吧,我不介意。”李鹜吊儿郎当道。
“我介意!”沈珠曦的脸被浴房的热气冲得越发滚烫,她转过身,背对李鹜道:“你快些,一会他又醒来了……”
“他敢醒来,老子直接把他送去和阎王爷喝茶……”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在身后响着,过了一会,拖着二虎单只脚的李鹜从她身旁经过。
“走,换个地方。”他说。
沈珠曦连忙跟了上去。
脸颊青肿还未完全消散的二虎在途径门槛时,正面和坚硬的门槛发生了碰撞。
沉重的闷声让沈珠曦的鼻子都感到一阵疼痛。
撞了正面后,二虎的脑袋歪向一边,被沈珠曦用铜瓶砸过的后脑勺又和门槛再次亲密接触,发出了咚的一声。
“……他不会死了吧?”沈珠曦面『色』发白。
“死不了。”李鹜一脸笃定。
他抓着二虎的一只脚,像拖一把寻常的破拖把,一路闲庭漫步着将人拖进了小院主卧。
李鹜拖着人往里面走,她就在后边关门『插』门栓。
比起习以为常的李鹜,缺乏相关经验的沈珠曦就显得紧张多了。
关好卧室房门后,她匆匆走进内室,李鹜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脚踹昏着的二虎,脚脚直冲二虎腹部下方的要害。
“敢偷看老子洗澡,老子让你余生都当阉人——”
“先别打了!”沈珠曦一脸急『色』。
“他偷看老子洗澡,老子还不能——”
沈珠曦打断他的话:“他要是醒来大喊大叫,或者直接逃跑怎么办?”
她阻拦的理由出乎他的意料,李鹜一顿,抬起的脚慢慢收了回去:
“你说的有道理——给我找个绳子来。”
沈珠曦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拆下了床帘上的帘绳递给他。
李鹜三下五除二地将二虎的手脚紧紧捆了起来。
他一抬头,沈珠曦又递来一张擦地的手巾。
李鹜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接过手巾塞进还昏着的二虎的嘴里。
“沈珠曦,你长进了不少啊。”李鹜说。
虽说受到夸奖的原因是帮凶有功,但沈珠曦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分开了不止三日,我怎么会没有长进?”
“呆瓜可教也。”李鹜大力『揉』了『揉』她的头顶。
虽然弄『乱』了她的头顶,但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嘴角翘得更高了。
等李鹜把二虎绑成一条堵着嘴的『毛』虫后,沈珠曦这才开口道:“二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狗东西,定然是奔着你来的,只是没想到自己撞到了鸭口上。敢偷看老子女人洗澡,比偷看老子洗澡还该死——”
李鹜说起这事又冒出火气,狠狠一脚踹在二虎身上。
他的力气不可小觑,一脚下去,二虎的身体竟然发出了麻袋一样的闷响,原本昏『迷』不醒的二虎也随着一声呻/『吟』,逐渐睁开了双眼。
“唔唔——”
瞧见面前的李鹜,二虎像条受惊的蠕虫,剧烈扭动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刚刚做什么去了?”李鹜一脚踹到二虎腹部,骂道,“老子是不是告诉过你会后悔?”
二虎受痛又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哭泣一般的模糊哀鸣。
“我们现在拿他怎么办?”沈珠曦不安道。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了。”李鹜一脚踩在二虎肿胀的脸颊上,用力碾了碾,说,“留他下来做两天的客。”
“这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交给我吧。”
李鹜抓起二虎的发髻,一个手刀打在后颈,把呜咽求饶的二虎重新打晕过去。
……
“什么?二虎逃婚了?!”
大虎面『色』大变,怒视着慌张报信的小喽啰。
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山寨门前聚集整齐,大虎到底担心受骗,筹备婚礼时多了个心眼,故意用一些沉而不值钱的东西充斥聘礼——反正牛弼也没要求聘礼数量。
他防了牛弼,却忘记了二虎!
万万没有想到,把牛弼请回山的二虎临到阵前却逃跑了!
这要他怎么办?把阳痿的小虎送去娶妻吗?
“少当家!少当家!有人『射』了一条留言进来——”
一个小喽啰从塔楼跑下,手里挥舞着一支箭矢和布条。
有人忍不住叫道:“这是二少爷昨日穿的衣裳……”
大虎扯下布条一看,气血倒涌上头。
布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
“想要你弟弟安全回来,就将三千赎金准备好,我们未时交易。”
“少、少当家……背后好像还有字……”
小喽啰不确信地指了指布条背后。
大虎转过来一看,表情快速一凝。不待旁边识字的人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他猛地攥起布条。
布条背面,一首短诗——
《致富经》
“不给银子,去根归还。”
“再给一万,永绝后患。”
157、第157章 第157章《致富经其二》……
要大虎花钱赎人, 大虎是万万不愿意的。
但若问他,愿不愿意花钱撕票,大虎得考虑一会。
花钱赎人, 吃力不讨好。
不赎人, 去根的二虎回到山寨后必要和他斗个鱼死网破。
只有花双倍的钱斩草除根, 才是最符合大虎个人利益的选择。
幕后黑手早就算准了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是遇到同行了啊。
大虎赶紧联系了平山寨埋在定海寨里的眼线,打听这是否和对方有关,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复:定海寨还在为他们半路杀出抢走了赏金而恼火,根本不知道平山寨的二虎遭到黑吃黑。
既然不是定海寨, 那是何方宵小跑来为难同行?
大虎召集人手,在想得到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当然, 他不忘隐晦交代自己的心腹手下,要是找到人, 不留一个活口。
然而, 结果依然是无功而返。
“少当家……已经快未时了。”
小喽啰走进聚贤厅,小心翼翼地看着椅子上大虎的脸『色』。
茶几上敞着杯口的茶水已经凉透,大虎紧拧眉头,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 终于开口道:
“……去账房支钱。”
“少当家要赎人?”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小喽啰不禁脱口而出。
“当然要赎。”大虎说, “二虎虽不懂事, 但好歹也是我的亲弟弟, 我岂能见死不救?”
“少当家果然仁义!”小喽啰连忙附和。
“你去账房支一万两银子出来,放在木箱里准备交易。”
“一万两?”小喽啰彻底震惊了。
大虎一脸正气,态度坚决道:“钱多钱少不重要,我只在乎我弟弟的安危!”
小喽啰被他震动得一塌糊涂, 领命走出聚贤厅后,第一时间就和遇见的小喽啰分享了少当家的“仁义之举”。
一传十,十传百,等装着一万两白银的木箱放在聚贤厅大门外时,大虎不计前嫌重金救弟的传闻已经传遍山寨。
众人都因大虎出乎意料的行为对他刮目相看,江湖人士,最看重的不就是一个情义?大虎连对二虎都如此讲情义,跟着他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山寨上下,只有一人闻言后冷笑了一声。
“一万两?准备的是买命钱吧?”
小猢打发了前来报信的小喽啰,拿起挂在墙上的匕首,贴着裤/裆藏好——没危险时,能救鸡,有危险时,能救急。
她出了自己住的偏院,径直往软禁李鹊的东大门走去。
“三少爷——”
到了东边寨门,立即有小喽啰从塔楼里迎出。
小猢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小喽啰撤去一边后,小猢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李鹊躺在一张靠窗的简易木床上,因为长度不合适,脚腕只能搭在床尾的木板上。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他眼也不睁,直到小猢走到他面前,他也一动不动。
窗外夕阳如火,橘『色』的余晖在他深深凹陷下去的那一大块红疤上燃烧。
凹凸不平的瘢痕在夕阳下红得触目惊心,仿佛盛着一汪黏稠的鲜血。
“……看够没有?”
李鹊睁开眼。再温暖的夕阳也暖不透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窗户就在眼前,你不跑?”小猢说。
“你想摔死的话,我不拦你。”李鹊从床上坐起,冷冷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二虎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李鹊两手一摊,“你要是觉得他藏在这里,你就直接搜好了。”
“你真当我是蠢货?”小猢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那秃驴和你们是一伙的,他一来,二虎就出事了。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李鹊盘起双腿,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现在是我问你。”
“我也回答你了——你要是疑心,那你就自己动手搜。”李鹊扯起嘴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你要是问我——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李鹊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女人,在土匪窝里扮男装,要是被人发现了,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不是女人。”小猢缓缓道,原本放松的背逐渐绷成了一条直线。
“我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猪肉还多,”李鹊一脸讽刺,“这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见过的女人为什么比我吃过的猪肉还多?”小猢说,“你在尼姑庵长大的?”
“……”
李鹊倒头躺了下去。
“滚吧。”
许久后都没有脚步声传来。
李鹊重新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小猢:“你还想怎么?”
“我在想——”小猢慢慢把视线从他脸上往上移,“你为什么守着床一动不动。”
李鹊慢慢坐了起来,后背和小猢一样,有了紧绷的弧度。
“……被软禁的人,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他眨也不眨地盯着小猢。
小猢在空空如也的房梁上扫了几眼,没有见到人,重新看向李鹊。
“谁在这里?”
“你在说梦话吗。”李鹊冷笑,“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什么人?”
“是吗?那就是我想多了。”小猢慢条斯理说到最后,忽然话锋一转,“……可那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李鹊刚松懈下来,小猢就一个箭步冲向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