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傅玄邈翻身马,快步冲入营地大门。
  目之所及的每个燕军都一脸慌张,许多人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盛水的器皿,急匆匆地往着火的地方冲去。场面混『乱』,想要找到起火的肇事者根本是无稽之谈。
  “大人,现在是要……”亲兵队长犹豫道。
  “……号令全军,拔营撤退。”
  “可这火……”
  “这火是灭不掉的。”傅玄邈说,“别管着火的地方,命令全军立即拔营撤退。”
  火光映衬在傅玄邈脸上,血一般的红光明灭闪烁。他一动不动,感受着右肩伤口处传来的麻木和刺痛,杀意像冰冷的毒蛇一般,紧紧缠附在他的身上。寒意之盛,有实物。周遭过往的将士不由自主避开了他的附近,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一地方。
  “李鹜……”他望着『舔』舐夜雨的烈火。
  仿若眼前漂浮的灰烬一般,傅玄邈喃喃出口的声音又低又轻,在这幻觉般缥缈无踪的声音里,饱含着恨不得将一人食肉寝皮的憎恨,那是超越了一切的恨意,世上所有珍视物比起来,都要为之让路的杀意。
  那意味着,只要能杀了他——
  不计任何代价,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
  “啊嘁!”
  马背上冒雨赶路的李鹜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咋了,师父你着凉了啊?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披一披啊?”和李鹜并驾齐驱的牛旺担忧地问了一句。
  “老子壮得像头牛,怎么可能着凉?”李鹜抬起手背擦了擦鼻子,骂骂咧咧道,“肯定是你师娘在念叨老子。”
  “师娘肯定是担心师父了。”牛旺说,“刚刚要不是师父折回来救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逃出那里,也只有师父,才能想出往敌人大本营逃这种『奸』……神计!不愧是师父!”
  “光你我逃出来有什么用……”李鹜低声说,“你师娘的亲哥被毒死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师父,你一张脸都焦烂了。”牛旺叹了口气道,“依我看,师父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师娘吧。这人又不是师父杀的,师父直接说不就好了?”
  “直接说?你也要看你师娘能不能接受!她又不是你这种木瓢脑袋,死只马都能哭上半天,死个亲哥,还不得哭抽抽过去?”李鹜断然反驳。
  牛旺想起师娘那说来就来,无穷无尽,背后好像连接着长江的眼泪珠子,默默闭上了嘴。
  李鹜在马上新紧皱眉头。
  ……如果他们早一点来,是不是就能救沈素璋了?
  这个念头在李鹜脑海中短暂地闪现了一,随即便被他压到了脑子深处。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李鹜从不去想如果。
  既然沈素璋已经死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沈珠曦也只能接受。傅玄邈走到如今这一步,想要再让他悬崖勒马是不可能了。再加上今日这一遭,等傅玄邈将沈素璋死栽赃到他头上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决战也就近在眼前。
  李鹜一边想着今后即将面临的难题,一边飞驰在夜雨之中。
  雨势逐渐小了,视野变得开阔和清晰。在泥泞翻溅的小径尽头,一抹鱼肚白正从地下翻了出来。
  经过一日赶路,李鹜他们终于和乘船先行离开的青凤军汇合。盘点此次成果,虽然没能成功救驾,还被泼上了弑君的脏水,但往好的方向想,沈素璋在傅玄邈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栽赃就能什么时候栽赃,李鹜在与不在,并没有那么要。只要他想,总能找到那么一点能代表他的人或物,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昨夜他放的那把火,想必让傅玄邈也够头疼。
  想要偷偷将猛火油带到扬州,其目的显而易见:不是为了烧扬州城,就是为了烧扬州人,可能只烧一个,可能两个都烧。猛火油一旦燃起,除非烧光一切,否则烧之不绝。傅玄邈所带的猛火油,足以烧光整个扬州。
  李鹜在半路上先让他的猛火油,烧光他的辎重和粮草,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定然叫他能够多享受几日。
  大部队损失惨重,粮草断绝,再加上沈素璋暴毙,傅玄邈的一步肯定是班师回朝。
  就像李鹜猜想一般,大雨之后,燕军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一路急行,在他们抵达扬州的时,也返回了大本营建州。紧接着,对李鹜的檄通过皇榜传至大燕各地。
  但在那之前,另一篇檄已经通过白家银号暗藏在全国各地的门路,传递到了广大百姓手中。
  这篇檄比起皇榜上张贴的哪一篇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对士子来说,皇榜上的是云,草纸上的是泥。
  对平民来说,皇榜上的是泥,草纸上的是泥。
  他们都听旁人说皇榜上的檄沉郁顿挫,闳中肆外,乃不可多得的极品。可他们看来看去,十个字里也未必认识两个,即便请人读给自己听,也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另一篇檄就不了,是一首朗朗上口的短诗。情真意切,朴实无华,连村头的傻儿都能听懂:
  “无耻至极傅玄邈,杀了皇帝还想跑。”
  “公主闻声嚎啕啕,鸭某一听想『尿』『尿』。”
  “要『尿』就『尿』狗脸上,滋他那副狗比样。”
  “待我回去搬救兵,明日替天来行道。”
  自打这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檄问世后,村头的傻儿找到了新的乐趣,每每有人念起这首诗,他都会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拍手,摇头晃脑道:
  “妙……”
  “实在是妙……”
 
283、第283章 第283章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日……
  十月初八, 燕皇的棺椁在建州临时修建起来的皇陵里匆匆下葬。
  沈素璋未至而立之年,平日身体算康健,谁会触他的霉头, 说“陛下咱们还是在建州修个皇陵吧, 然, 万一在回到京城前,陛下先驾崩了怎么办?”
  没人嫌自己活得太久。
  所以沈素璋下葬的皇陵,无论是从墓『穴』规格还是送葬仪式来说,都是大燕建国以来最寒酸的皇帝。
  棺椁封上了, 皇陵也关上了,当日为沈素璋梳妆换衣的宫人在那之后都不知所踪, 沈素璋的死因究竟为何,无人敢以追究。
  沈素璋是死了,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龙椅,还是得找个人坐。
  皇城被攻破后,叛军大肆屠杀沈氏皇族,存活下来的皇子只有沈素璋一人而已, 旁支倒是还有一些关系较远的, 但是,得看他们敢不敢坐。
  傅玄邈还在建州别宫里同群臣商议皇室旁支里下任燕皇的人选, 这些名单内的皇室旁支就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吃喝嫖赌, 德不配位, 要就是身患大病,命不久矣。管傅玄邈三顾茅庐还是四请五请,他们的答复都没变过。
  理由千千万,反正就一个意思:你打死我吧, 打死我来做这个皇帝。
  十月初十,群臣跪至傅府门口,幸存下来的沈氏皇族异口同声,希望傅玄邈这个先帝器重的巩固之臣,担起复兴大燕的重担。
  傅府大门紧闭两日,群臣滴水未进,傅玄邈忍花甲之年的同僚受此折磨,出门劝阻却被众人趁机披上黄袍。
  傅玄邈再三推辞,奈何盛情难却,还是在十月初十这日入主别宫,其母方氏被迎入后宫,尊为太后。
  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日后。按新皇的意思,登基仪式一律从简,平民无从得知登基大典的全貌,只能从道听途说里得知,新皇在沈氏皇族和文武百官前立下誓言,待迎回越国公主后,他将立公主为后,立公主所出为太子,以此将皇位还给沈氏皇族。
  新皇颁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命令全国节度使起兵围剿李鹜。
  光傅玄邈眼皮子底下的京官和沈氏皇族认他没用,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还得看地方上掌有实权的各大节度使。这一道圣旨有没有用,对傅玄邈今后的执政至关重要。
  对李鹜能不能逆风翻盘,至关重要。
  傅玄邈登基的消息传到扬州,已是两日后下元节这一天。
  往年的扬州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摆起香桌,贡上素菜馅心的糯米团子、油炸豆腐和葱饼。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家人吃饱喝足,还要热热闹闹地外出斋天,将纸折的仙衣和锡箔银锭装入白纸糊的袋子里,叩拜后烧给天上的祖宗。
  但今年的下元节,扬州一反往常的冷清。即便是出来斋天的百姓,脸上大多带着心神宁的忧虑之『色』。
  谁知道攻打扬州的大军几时就会出发。
  人心惶惶。
  白家赞助的越国公主府如今已成青凤军议事的主要场所,摆满糯米团子和米酒的桌上,青凤军的主要将领正齐聚一堂,商量着今后的对策。
  “傅玄邈如今已掌握至少四十万兵力的实权,再加上全国各地可能听命于他的地方兵力,我们扬州如果贸然应战,难有一线生机。”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将军粗着嗓子说道。
  “那你说要怎么办?”李鹜问。
  “唯有固守扬州,方有一线生机。”
  “守得了一时,守了一世。”沈珠曦皱着眉开口了。
  这里是公主府,她出现在军议桌上理所当然,总没有让主人回避的道理。沈珠曦一开始没懂,直到几次军议之后,才明白李鹜将军议地点定在公主府的深意。
  南方比起北方,礼仪束缚本就没那么严重,这里是她的家,他们是借自己的地盘军议,更没有置喙一二的道理。
  更何况,沈珠曦知晓民情,粗懂军书,她提出的意见往往具有很大价值,一来二去,将军们甚至习惯了等待她查漏补缺的发言。
  “殿下有何高见?”络腮胡子的将军反问。
  “青凤军的主力在金州,人数虽多,但武备落后,要跟武备精良的燕军搏斗,我们非常不利。即便能够一争高下,金州距离扬州太远了,等金州兵力援助,扬州定能等到。”沈珠曦说。
  白游庚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沈珠曦:“我赞同殿下所说。以小博大,光固守是不的。”
  “想要主动出击,没兵不。我们哪儿来的兵力?”留络腮胡子的将军快道。
  “殿下以为?”白游庚鼓励地看沈珠曦。
  “我们没有,可以去借。”沈珠曦说,“傅玄邈作恶多端,肯定有许多甘受他号令的人。”
  “没错。”李鹜听了半晌,再次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天下第一狗的敌人有哪些?你们评选的时候,有没有评出天下第二狗?”
  白游庚无视他的后一句话,说:“扬州所属的海阜节度使和白家走动颇,其人贪财好『色』,可以一试。”
  坐在白游庚身旁的白安季沉『吟』片刻,说:
  “只要拿出足够的献金,我有握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沈珠曦想了想,说:“沧贞节度使孔烨是父皇信任的老臣,我若亲自游说,应能获得他的支持。”
  “还有武英节度使淳于安。”李鹜一脸肯定,“他要是肯让傅玄邈爬到脑袋上坐着,我李鹜二字倒过来写。”
  “淳于安是早有反意,”沈珠曦提醒道,“但他跟你有仇,你忘了?”
  “就借了他一点军需么——我加上利息一起还回去!”李鹜说。沈珠曦顿了顿,没好意思当着众人提醒,他但抢了武英军的军粮武备,还杀了淳于安最为器重的军师韩逢年的弟弟韩逢月——这血海深仇,恐怕是一点利息就能还清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李鹜说,“白家负责搞定海阜节度使,公主负责搞定沧贞节度使,老子搞定武英那条老狗。”
  李鹜信心百倍,直接将事情敲定。
  扬州仅是他计划中的一个节点,若想凭现在的军事力量和掌握整个大燕军力的傅玄邈单打独斗,就像是拿鸡蛋去碰石头。沈珠曦在军议桌上提出的当务之急,便是寻找盟友。
  盟友能从天上掉下来,别人单凭一个使者,一张信笺一个信物,很难相信青凤军的诚意和实力。
  第二日,青凤军兵分三路,以白安季为首的财大气粗队带着大量金银出发,前去扣响海阜节度使的大门;沈珠曦带了一队扬州出『色』的工匠和绣娘,还有许多织造酿酒的书籍,浩浩『荡』『荡』去拜访沧贞节度使;剩下一个李鹜——沈珠曦也知他哪儿来而信心,既没带金,没带粮,和白安季密谈后,在扬州逗留了三日,这才带着几大车扬州值钱的土特产,出发去了武英节度使所在的东都。
  最先开始会谈的是负责海阜节度使的白安季,海阜治所就在距离扬州远的苏州,坐船下去要了几日。见到海阜节度使后,白安季先是出示了越国公主的凤印,禀明来意,接着作为越国公主的外家,在资助了一笔数额巨大的军费后,海阜节度使如同白家预料那样的那样,率先响应号召,加入了反傅联军。
  接着是一入楚州就受到热烈欢迎的沈珠曦,头发花白的沧贞节度使孔晔一见到沈珠曦便老泪纵横,公主的车舆还没走到眼前,就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孔老先生必礼,快快起来吧!”
  凤舆一到跟前,沈珠曦就连忙下车将人给搀扶起来。
  孔晔看着沈珠曦,激动到说出话,只有眼泪停流淌,双颤抖断。
  见他这样,沈珠曦也禁更咽了。
  她出宫后这几年,见了魑魅魍魉,可又何曾见过真正忠于大燕的巩固之臣?
  大燕之大,可她走了一路,只见到一个孔晔。
  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垂暮老人,依然为了大燕存亡而老泪纵横。
  她几乎没有机会说出准备好的那些游说之词,孔晔就给出了他的答复:沧贞上下,任凭殿下号令。
  但如此,孔晔主动提出,可以居中斡旋,说服忘年之交的好友暨海节度使蒋信川一起加入反傅联军。沈珠曦当然求之得,约定在楚州逗留三日,待蒋信川回信,便立即动身前往暨海治所徐州。
  三方已经成了两方,蒋信川能加入最好,,至少要说服他暂时保持中立,要过早加入战场。
  现在等的,就是李鹜那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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