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还生气呢?”李鹜说。
  沈珠曦不回他的话,也不去看他,仔细地找着衣裳上还未发现的污渍。
  “我承认,我是不该骗你就到了。可你看,你不还是爬上来了吗?”李鹜说:“我不骗你,你怎么能爬上来,又怎么能吃到甜果子和比蜜还甜的花水?”
  “我还没吃到呢!”沈珠曦气鼓鼓地回了一句。
  “行,行——老子这就去给你找,你别青着脸了。”
  沈珠曦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李鹜抬脚往茂密的林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跟上,走丢了就要喂熊瞎子了。”
  “我才不怕。”
  沈珠曦嘴上强硬,脚步却不禁加快了。
  “你怎么会怕呢,你要是遇到熊瞎子,就像刚刚那样嚎上两声,熊瞎子也会被你吓跑。”李鹜说。
  他在放屁,他在放屁。沈珠曦默默催眠自己,不同他一般计较。
  林子里野草遍布,就连石头上也长着厚厚的青苔,沈珠曦走在上面,比先前走光秃秃的山路轻松了许多。她对于初次见到的景象报以十分的好奇,上山时的辛劳被她忘到了脑后,只顾着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李鹜时不时地给她介绍长在附近的草药和树干上攀附的野菌,叮嘱她哪些可食用,哪些又有剧毒,他没有介绍的,沈珠曦遇上没见过的,也会问上一句:
  “这是什么?”
  李鹜走向沈珠曦指的地方,从丛生的野草里折断了一根长杆的植物,那东西像笋子,生的一截一截的,长杆上有红色斑纹。
  “这是花斑竹,能生吃,酸甜口的,你尝尝。”李鹜向她举起花斑竹断口的那一面。
  沈珠曦谨慎地摇了摇头,不敢下口。李鹜也不在意,随手就放进自己嘴里,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了一口。
  “花斑竹能做菜,也能入药。采回去后,上面的嫩茎炒菜,下面的根茎就拿来做清热解暑的凉茶。”李鹜三下两口啃完了嫩茎,随手把剩的花斑竹扔到一边,蹲下来掰起了新的花斑竹来。“周嫂做凉茶的手艺不错,带回去让她做坛凉茶出来。”
  沈珠曦也蹲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试着试着掰断了一根花斑竹。
  “我们没有带篮子,带不了多少下去。”
  “有人知道给我们送背篼。”
  “谁给我们送背篼?”沈珠曦一愣。
  一阵脚步声从上山的小路上传来,李鹜头也不抬地说:“这不就来了么。”
  李鹍李鹊两兄弟沿着小路走了上来,见沈珠曦抬头望来,李鹊满面笑容地挥起了手。
  “嫂嫂!大哥!”
  竹条编的大背篼就在李鹍背上,他一步当沈珠曦三步,很快就到了两人面前。李鹍放下背篼,两眼发光地看着地上的花斑竹。
  “竹子,烧肉。多摘点,多摘点。”
  李鹊也走到了李鹜面前,蹲下帮着一起掰花斑竹。
  沈珠曦掰了一会,失去兴趣,起身查看四周。李鹜察觉她的离去,抬头说了一句:“别走远了。”
  “我就在附近看看。”沈珠曦话音未落,忽然看见了一丛开着紫色毛茸茸小花的植物。她新奇地观望了一会,回头朝李鹜喊去:“李鹜,这又是什么草?”
  李鹜放下手里的花斑竹,起身朝她走来。
  还没走到面前,他就认出了沈珠曦面前的植物。
  “佩兰。”他说:“你可以摘些回家,晒干了装进枕头里,或者做成香囊挂在身上。”
  听说可以做成香枕,沈珠曦眼睛一亮。
  “怎么摘?从什么地方开始摘?”
  李鹜干脆蹲了下来,亲手摘了一支做示范。沈珠曦心里有数了,跟着摘起佩兰草。
  佩兰比花斑竹好摘,不一会,两人身旁就堆了许多佩兰草。
  李鹜停下动作,看着架势上势要把这丛佩兰撸秃噜皮的沈珠曦,说:“这些够你做一个枕头,几个香囊了。”
  “我还要送给别人呢。”沈珠曦摘得起劲,头也不抬。
  “送谁?”
  沈珠曦放下佩兰,掰着指头算起来:“我想做一个佩兰枕送给周嫂子,再做几个香囊,下次聚会的时候送给桑娘、随蕊、九娘子……”
  李鹜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还算少了?”
  “有吗?”沈珠曦惊讶道:“难道你觉得朱大娘也该算上?可是我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只能拜托周嫂子,如果要做的太多,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老子是死人吗?”
  “你当然不是啊。”沈珠曦吃惊道。
  两人对视了半晌,李鹜默默无言,眼神幽怨,沈珠曦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终于领悟了李鹜的意思。
  “你要是想要……”沈珠曦为难道:“到时候我就匀一个给你。”
  “匀什么?周嫂子做的香囊?”李鹜扯下一枝佩兰:“不要了!”
  他突然发什么脾气?沈珠曦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李鹜却一脸不高兴地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李鹊二人。
  莫名其妙!
  沈珠曦决心不理这屁人,重新摘起佩兰。不一会,面前这一丛佩兰渐渐空了,沈珠曦四下张望,在一处小山坡下眼尖地又发现了一丛佩兰。
  她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踩下山坡。
  “哎呀!”
  脚下不知踩了软趴趴的什么,沈珠曦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摔了下去。
  “沈珠曦!”李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珠曦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还好这山坡不高,摔也摔不伤她,只是可怜了屁股,磕在了一块不平整的石头上。
  “我没……”
  沈珠曦话没说完,忽然尖叫起来。
  在她眼前,山坡之下。
  一具血迹斑斑的男尸面朝下躺着,露出袖口的一只手已被不知什么动物啃出了森森白骨。
 
42、42、第 42 章
  李鹜顺着小山坡飞快滑了下来。
  他应该看到山坡下的男尸,但是他停也没停,径直奔向了沈珠曦。
  沈珠曦惨白着脸瘫坐在地,惶恐无助的目光投向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的李鹜脸上,下一刻,她就像轻飘飘的纸片一样,被李鹜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鹜站在她身前,将男尸挡了个完完全全。沈珠曦惊魂未定,双脚发软,全靠李鹜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才没有重新跌坐下去。
  “没事,别怕。”李鹜轻声重复着,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
  直到沈珠曦慢慢安定下来,他才侧过身,依然挡着她的视线,扭头对此时滑下山坡的李鹊说道:“去看看什么人。”
  李鹊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走到男尸面前蹲下,用较粗的那头树枝翻动男尸的面孔。
  他面无异色,看了男尸的面孔,又去翻他衣服里的随身之物。片刻后,李鹊扔了树枝,说:“是镇上的陈铁拐。被人捅了七把刀,失血过多而亡,手腕有淤青,死前被人捆住了双手带来这里。身上干干净净,一个铜板都没有。”
  “周围还掉了其他东西吗?”李鹜说。
  李鹊用脚尖划了划周围的野草,摇头道:“没有。”
  “下山再说吧。”李鹜说:“雕儿,把背篼拿上。”
  “晓得……”李鹍嘟囔道。
  李鹜蒙住沈珠曦的眼睛,把她调转了个方向,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
  “上来。”
  李鹊见状,拉着茫然的李鹍先一步走上了下山的小路。
  沈珠曦如今双腿发软,心神不宁,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死尸就在身后,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爬上李鹜的背,李鹜两手一颠,轻松把她背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沈珠曦伏在李鹜的背上,忽然生起一股熟悉感。这样的事,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她什么时候被李鹜背过?
  沈珠曦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片段。
  如火的夕阳,重叠的影子,田坎间的乡间小路。
  是她做过的梦吗?
  “你还在害怕吗?”李鹜问。
  沈珠曦回过神来,嘴硬道:“我才不怕。”
  “不怕就好。”李鹜说:“以前见没见过死人?”
  “……当然见过。”
  沈珠曦想起了被母妃活活打死的那名宫女,还有城破那日,禁宫中四散的尸体。
  “见过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李鹜不以为意。
  “你不怕鬼?”
  “鬼是怎么来的?”
  沈珠曦顿了顿,说:“……人死后变来的。”
  “那不就得了?”李鹜说:“他能死一次,老子就能让它死两次。要是真有鬼,也该它怕老子。”
  沈珠曦忍不住笑了,心里的惊惧因他狂妄的自信消散了不少。
  “我们现在去报官吗?”沈珠曦问。
  “衙门都不开了,你去什么地方报官?”李鹜说。
  沈珠曦吃惊道:“有人被杀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那得看是谁被杀了——陈铁拐是镇上有名的无赖,家贫如洗,嗜赌如命。县老爷会为这样的人费神查案?”
  “那尸体要怎么办呢?”
  “查不到身份的尸体每天都有,不差这一个。这陈铁拐也是运气不好,如果他死在城里,还能拉去乱葬岗埋了。可他死在这荒山野岭,衙役根本不会管。”
  “难道就让他曝尸野外?”沈珠曦神色不忍:“他家里还有人吗?或许,可以让他家人来把尸首领回去安葬……”
  “他死了,他家就没人了。”李鹜说:“他爹娘就是给他活活气死的。”沈珠曦沉默了。
  李鹜迈着长腿,即便背上还多了一个她,依然步履生风。在沈珠曦看来,分明漫长的上山路,在他两条长腿一开一合间,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下到山脚后,沈珠曦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李鹜的衣领,小声说:“……我可以自己走了。”
  李鹜视若未闻,自顾自地往前走。
  沈珠曦见前方的人烟明显,生怕被人撞见,又催促了两遍,李鹜终于在路边把她放了下来。
  “爬山你也叽叽呱呱,背你你也叽叽呱呱,你他娘真是个公主!”
  李屁人在一旁骂骂咧咧,沈珠曦左耳进右耳出。
  她这一路都在想一个问题,现在脱口而出:“杀他的凶手就不管了吗?”
  李鹜看了她一眼:“皇宫里要是有个小奴婢失踪,会有人来管吗?”
  沈珠曦清楚答案,所以她缄默了。
  “蝼蚁的命没人在乎,不管生前如何,既然沦落成一具惨死的尸体——那就是蝼蚁。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蝼蚁。”李鹜说。
  沈珠曦神色黯然,想起了自己不可告人的身份,若她现在死了,没有人知道死的会是越国公主。大家只会说,李鹜新娶的媳妇死了。
  她自嘲道:“我要是死了,也只是蝼蚁的尸体。”
  “放你娘的屁。”李鹜冷声说:“你当老子是死人?你是老子掏空了家底娶回来的媳妇,你要是死了,老天上天入地也要把凶手找出来摁死。”
  “你说话怎么老是这么粗俗?”沈珠曦皱眉。
  李鹜恶狠狠地说:“谁让你不想点好的?老子的家底都在你身上,我死了你都不准死。”
  “我说的是假设——”
  “假设也不行!”
  两人一路吵闹地回到家,正好瞧见先一步抵达的李鹊和李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李鹊说:“大哥,背篼里的花斑竹我都拿出来了,你看怎么吃?”
  李鹍着急地扬声道:“烧肉!烧肉!”
  李鹜点点头,说:“正好家里还有一块肉,那就烧肉吧。李鹍,过来帮我切肉。”
  李鹍喜形于色,响亮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进厨房弄夕食去了,沈珠曦就在院子里捣鼓她的佩兰。李鹊在她身旁蹲下,说:“嫂子,你知道怎么晒佩兰吗?”
  “……怎么晒?”沈珠曦面露疑惑。
  不就是拿到太阳底下晒吗?
  李鹊咧嘴一笑,说:“你照着我做。”
  他起身去了后院,没一会,拿出两个圆形的大筲箕。他拿起新摘的佩兰,把植株上老化的叶子摘掉,剩下的则放进筲箕里。沈珠曦学着他的样子,两人一同合作,筲箕里的佩兰越来越多。
  她摘着摘着,忽然心虚,问一旁帮忙的李鹊:
  “这些佩兰,会不会吸着那尸体的养分长出来的?”
  李鹊哑然失笑:“不会的,嫂子。你摘佩兰的地方和尸体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哪有十万八千里。”沈珠曦心有余悸:“就在几步远的山坡下。”
  “那也是在山坡下,隔好远呢。”李鹊说。
  沈珠曦虽然被他说服,但处理佩兰时,眼前总是回想起男尸那露出白骨的尸首。
  “你觉得杀害他的人会是谁?”她问。
  “不知道。”李鹊摇了摇头,说:“半个鱼头镇都是陈铁拐的债主,他借钱不还,一有机会还会偷东西,和他有仇的人太多了。”
  李氏三兄弟谁都没将陈铁拐的事放在心上,可沈珠曦始终忘不掉山上见到的那一幕。
  夕食,她吃得比平常还少。
  当晚,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内室的黑暗比往日更陌生,她既想赶紧睡着,又怕睡梦中出现陈铁拐的脸。在她第五次翻身时,睡在一旁的李鹜开口了:“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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