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李鹜说:“里边的卧室给你。”
  沈珠曦下意识道:“那你呢?”
  “我用芦席在外边凑合一下就行了。”
  李鹜说得轻松,沈珠曦却感到一丝愧疚。
  “快吃啊,还多呢。”李鹜拿起第三个肉包子。
  沈珠曦最后只吃了一个大肉包就吃不下了,李鹜却干完了五个大肉包,清空瓷盆后,李鹜端着盆子起身,沈珠曦连忙叫住他:
  “李公……李鹜。”她低若蚊吟道:“有清水吗?”
  “水缸在后院。”
  李鹜走后,沈珠曦也起身走出了堂屋。她走屋子一侧的小径来到后院,找到了李鹜所说的水缸。
  她两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揭开沉重的木盖,大缸里是大半桶清水。沐浴是够用了,可她要在什么地方沐浴?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水缸和茅草亭,连一面可以遮挡的墙都没有!
  沈珠曦转回厨房门口,李鹜正把洗好的瓷盆放进竹橱,见她来了,说:“你还不睡?”
  “你平时都是在哪里沐浴的?”沈珠曦不好意思地问。
  “有时是在院子里,有时是在河边。”李鹜看了她一眼:“你要洗澡?”
  沈珠曦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鹜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往堂屋走去,沈珠曦连忙跟上。他四处翻找,从角落里倒腾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折叠竹屏风,单手拿着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像个跟屁虫,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竹屏风立在水缸前边。
  “洗吧。”李鹜说。
  “就这样?”沈珠曦目瞪口呆,看着空隙无数的竹屏风。
  “是啊,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这不是到处都漏的吗?!”
  “最多漏个影子,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沈珠曦气愤不已:“而且,而且厨房的窗口还对着水缸!你往外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
  李鹜不悦道:“你怕老子偷看?老子是那种人吗?”
  这谁说得准?
  沈珠曦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老实说。
  李鹜说:“乡下只有这种条件,贵人还是将就将就吧。”
  自宫变之日起,沈珠曦就没洗澡了,一路经过逃杀追捕,水中漂流,市场惊险,她一身的脏污,不将就还能怎样?
  现在躺上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沈珠曦等他离开后,左右张望,确认院外和厨房里没人后,悄悄褪下了衣物。
  茅草亭子里难闻的气味时不时飘来,沈珠曦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呼吸。
  没有澡豆,水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怪味,浇在身上,像浇在心里。
  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擦洗脏掉的鞋底。她在宫里连水都不沾,如今却要自己洗沾了牛屎的绣鞋,沈珠曦越洗越委屈,再次红了眼眶。
  李鹜蹲在堂屋门口,等得屁股都麻了,沈珠曦才从后院走出。李鹜吐出嘴里叼的野草,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掉进缸里了。”
  沈珠曦避开他的眼神,含糊应了一声,快步走**内。
  李鹜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进了卧室。
  “……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他说。
  这声小小的呢喃,只有月亮听见。
 
8、8. 第 8 章
  岚河奔流不息,一轮红日初升,倚着壮阔的岚河修建的金带阁,满身碧色琉璃瓦在初阳下熠熠生辉。
  阁中四面开窗,金色光带交叠,琴声袅袅,随浪涛声起伏。一尊青绿古铜麒麟香兽置于香案,炉内沉香隔火炙烤,山水香若隐若现。
  一人在光带汇聚处抚琴,广袖长衫,一身清霜。
  “……各坊市和京郊都已派人找过,遇害宗室和无名之尸也俱调查过,属下失职,没有发现越国公主踪迹。”
  琴声停了。
  窗外浪涛奔腾,阁内鸦雀无声。
  暗卫四单膝跪地,后背沁出层层冷汗,就连缺了耳垂的左耳,好像也被冷汗沾湿。
  “还有一事,属下在乱葬岗发现了暗卫六的尸体。”
  “怎么死的?”
  “自刎身亡。”
  “她也算不辱使命了,我会善待她的家人。至于你……”傅玄邈顿了顿,视线落在暗卫四身上。
  一名姿态恭敬的侍女在门外现身。
  “公子,老爷和夫人到了。”
  “我知道了。”傅玄邈缓缓起身,长身玉立,笼着朝阳。他绕过琴桌,亲自扶起了跪地的暗卫四。“你也尽力了,下去领赏罢。”
  一阵河风吹来,暗卫四一个冷颤,忽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傅玄邈走出金带阁一层大厅,提起宽大的下裳,快步走下层层叠叠的台阶。
  一辆古朴文雅的玄色马车停在阁下,穿石青色金织文袍的中年人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在他身后,一名脸色苍白的妇人弯腰出了车厢,在侍女服侍下,摸索着踩向车下矮凳。
  侍女不住提醒,妇人还是一脚踩空,马车前的中年人对身后发生的险剧一无所察,还是牵马的马夫反应快,一个箭步冲到车前,扶住了踉跄的妇人。
  “夫人,小心脚下。”马夫道。
  方氏面色比先前更白,金红色的朝阳下,她的脸竟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别碰我。”方氏飞快缩回手。
  马夫一愣,跪了下来。
  “夫人恕罪。”
  方氏没说话,倒是中年人挥了挥手:“起来罢,夫人就这性格,你无须在意。”
  “……小人谢过老爷。”马夫松一口气,退到一边侍立。
  “蝉雨,你过来。”傅汝秩朝停在台阶下的傅玄邈伸出手。
  傅玄邈快步走到傅汝秩身前,握住了父亲伸出的手。
  “我儿瘦了,这一路奔波,想来吃了不少苦。”傅汝秩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陛下身在何处?”
  “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傅玄邈垂头道:“陛下已随大军继续南下了,派儿子在西城县接应父亲。”
  傅汝秩叹了口气:“进去再说罢。”
  傅玄邈行了个礼,让开道路,傅汝秩带人先行,留下侍女扶着方氏走在后边。傅玄邈走近方氏,示意侍女退下。
  侍女看了看傅玄邈,又看了看方氏,两头为难,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方氏的手。傅玄邈上前一步,扶住方氏落空的手臂。
  “母亲,我扶你。”
  方氏眉心一皱,从他手中挣扎出手臂,直直地向前走去。
  眼前就是重重石阶,方氏无法视物,眼见就要撞上台阶,侍女小心窥探傅玄邈的眼色。
  “……去罢。”傅玄邈说。
  侍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方氏手臂。方氏略一皱眉,察觉出来人是谁后,沉默不语,任她扶上台阶。
  一行人陆续进了金带阁,各自休整。
  早膳过后,女眷都在金带阁顶层歇息,傅汝秩和傅玄邈回到阁楼一层,一壶新茶,一张清榻,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傅玄邈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简要说明。
  “……找不到人,或也是个好消息。”傅汝秩神色凝重:“至少说明,越国公主没落在叛军手里。”
  “父亲,如今京城已经搜遍,公主或许已不在京城。我想请父亲同意,调动所有力量,搜寻京畿一带。”
  傅汝秩沉默许久,开口说道:
  “搜寻越国公主一事,不必再来请示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儿子谢过父亲。”
  傅玄邈在榻上行了半礼,抬起头来,发现傅汝秩的两鬓已添了许多斑白,脸色也比平常憔悴。
  “父亲应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想要匡扶家国天下,非一日之功。父亲的身体若是垮了,那大燕才是才是真正的山穷水尽。”
  傅汝秩不置一言,眼神望着窗外奔波的岚河,微蹙的眉心露出一抹心灰意冷。
  傅玄邈刚要说话,金带阁外忽然响起嘈杂之声。
  “外边怎么了?”傅汝秩皱眉。
  殿内侍立的婢女刚要出外探查,一女缓步进阁,裳裳灼目,五官精而媚,偏偏神态端庄内敛,就像一株沾着清露的芙蓉花。
  她屈膝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回禀相爷,郭良落河了。”
  “郭良是谁?”
  “是驾马的马夫,”杨柳说:“夫人下车时险些崴脚,就是他帮的忙。”
  “是他——”傅汝秩想起来了,“他怎会落河?”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倚在栏杆上观景,也不知怎的就翻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人,但希望不大。”
  “……躲过了叛军追击,却没躲过老天捉弄,真是世事难料。”傅汝秩叹息道:“给他的家人送一笔钱吧。”
  “喏。”杨柳施施然屈膝。
  傅玄邈开口道:“我已备好寝室书房,父亲一路车马劳顿,不如上楼歇息一会。”
  “也好。”傅汝秩起身,说:“若有要事,即刻报我。”
  “自当如此。”
  傅玄邈起身,行了一礼。
  傅汝秩离开后,傅玄邈对杨柳道:“把御峰叫来。”
  “喏。”
  没过一会,一名体格精壮,步伐矫健的青年男子便到了傅玄邈面前。
  “留在京畿一带的暗卫如今还剩几人?”
  “二十人上下。”
  “这二十人我交给你,由你带队搜查京畿,务必要得到越国公主的消息。”
  “属下领命!”
  傅玄邈挥了挥手,杨柳上前一步,轻声道:“请吧。”
  御峰跨出阁门,转身向杨柳道:“义妹不用远送,外边日头这么毒辣,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义兄打算何时出发?”
  “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回去捡几件替换衣物即可出发。”
  “义兄出发之前,可否来小妹处喝一杯茶?”
  御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杨柳笑道:“小妹静待义兄到访。”
  御峰离开后,杨柳回到阁内,对着窗边人遥遥行了一礼。
  “公子,御峰已离开了,想必傍晚就能出发。”
  “知道了。”
  杨柳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榻前拿起茶壶,道:“这茶已经凉了,我再……”
  “不必。”傅玄邈说:“你下去罢。”
  杨柳眼中一黯:“……喏。”
  阁中只剩自己后,傅玄邈推开两扇长窗,沉默远眺岚河。
  他要找的人,究竟身在何处?
  河风潇潇,浪涛滚滚。
  一只孤鸟,掠过孤寂长空,飞向对岸只有绿豆大小的稀疏平房。
  ……
  一只麻雀落在门外桂花树上,抖了抖翅膀,悠然地加入了树上其余几只鸟雀的合唱。
  布靴从大开的堂屋里飞出,惊飞一众鸟雀。
  半晌后,虚着眼睛的李鹜从屋里单脚跳出,摸到树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脚塞进了树下的布靴。
  “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们炖汤喝……”
  他虚着眼睛往后院晃去,一副还在睡梦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也懒得理一理。
  漫步到后院水缸后,李鹜闭着眼往里一捞,捞空,他手上一顿,接着往更深处捞去。
  还是捞空。
  “老子的瓢呢?”
  昨日瓢还分明浮在水上,怎么现在瓢不见了,水也不见了?
  李鹜半个身子都探进土缸了,总算摸到了瓢。
  睡意猛地飞走了,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空荡荡的水缸,难以想象这缸直到昨晚还是满的。
  李鹜刮了又刮,才从缸底刮出半瓢水。但半瓢水——能干什么?洗牙缝吗?
  “沈——珠——曦!”
  李鹜冲进堂屋,一把撩开卧室的竹帘,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和水缸一样干净的卧室。
  这疯婆娘吃了他的包子,睡了他的床,天一亮拍拍屁股就又跑了!
  李鹜气得头晕,残余的理智让他停下外出追击的脚步。他回到后院,用仅剩的半瓢水洗了眼睛,漱了口,借着缸壁上残余的一点水珠,把头发抹顺,束在脑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面沉如水地冲出门去。
  鱼头镇就屁大点地方,打个喷嚏能从镇头传到镇尾,李鹜随便逮了几个人问就打听出了沈珠曦的动向。
  见过沈珠曦的人口径一致,都说她向他们打听往当铺怎么走。
  当铺的路,李鹜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独眼龙和他做了多年生意,他对独眼龙的品性门清,沈珠曦那种又傻又肥的小白兔去当铺,只有变成香辣烤兔——被嚼着吃的份儿。
  果不其然,他还没进当铺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沈珠曦的祈求声:
  “……你再看看吧,这对耳饰不可能才值这么点钱!”
  李鹜沉着脸站在门外,如果这疯婆娘是想卖了耳饰远走高飞,他就等她变成香辣烤兔,再和独眼龙一起把她嚼了。
  “姑娘,你是不知道当铺的规矩呀?不管什么东西,进了当铺都是要折价的,我们又不是做善事的,要是你多少钱买来,我们多少钱买走,这当铺,不早就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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