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独眼龙站在柜台后,两撇胡子随着讥笑在薄薄的嘴唇上一动一动。
  “可这确实太低了……能不能再加点?”
  沈珠曦站在柜台前,背对着他不住哀求。独眼龙摸着胡子沉吟,忽然瞧见了门外的李鹜,他对李鹜打了个眼色,那是他们熟悉的暗号:
  “有肥兔,别打扰。”
  独眼龙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样吧,你给我说说你想要多少?”
  沈珠曦犹豫半晌,慢吞吞地说:“两百两。”
  “为什么是两百两?”
  “我想在镇上做替人写信的活计,我已在文具铺看中一套文房四宝,要一百三十两……”
  “那就给你一百三十两吧。”独眼龙说:“不能再——”
  李鹜大步跨进店门,隔着柜台就把独眼龙的衣领给提了起来。
  “嚼兔子还敢嚼到老子的人身上?”李鹜黑着脸道。
  独眼龙和沈珠曦都吓了一跳,沈珠曦愣愣地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熟得不能再熟,他屁股上有几颗痣老子都知道。”李鹜夺回独眼龙手里的耳饰,说:“不卖了,我们走。”
  “哎?哎!李鹜,你回来!”独眼龙急得在身后大喊:“我再加钱!三百两!三百五!四百!五百——!!”
  李鹜头也不回,沈珠曦也只能连走带小跑地跟在他身后。
  “你要去哪儿?”
  李鹜说:“跟我走就是。”
  不一会,沈珠曦来到了先前来过的河柳堂。这是镇上唯一一家文具铺,卖笔墨纸砚之类,因地处河边,门前又有一棵柳树,故命名为河柳堂。
  沈珠曦追着李鹜脚步步入河柳堂时,正好看见李鹜敲着掌柜面前的柜面,冷笑道:“把你一百三十两的宝贝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掌柜面白如纸,赔笑道:“误会,误会……我实在不知那外地姑娘和李兄有关系。李兄来买,价钱自然不同。”
  “她看中的是哪套?”李鹜问。
  掌柜忙从身后货架上拿下一套四宝。李鹜问:“你看中的是这个吗?”
  沈珠曦看了看,点头。
  “我要了,开价吧。”李鹜说。
  掌柜用袖角擦了擦额头冷汗,讨好道:“李兄既是喜欢,便十八两拿去吧。”
  “记在账上,老规矩。”
  掌柜应了一声,一脸如释重负。
  目睹全程的沈珠曦目瞪口呆,一套一百三十两的文房四宝就被他轻描淡写砍成了十八两,小地痞也不是毫无用处嘛!
  这套文房四宝,如果是从前,沈珠曦万万看不上眼,但这已经是镇上唯一一家文具铺里最好的笔墨纸砚了,她又没有金钱概念,只以为宫外的物价都是这样不可思议——劣质文具价格冲天,奢贵耳饰反而贱得离谱。
  要不是李鹜,她今日非要吃上大亏不可。
  两人走出文具铺,一阵清爽的河风吹来,河边柳树枝条摇曳,一个刚刚来到此处的白须老叟正坐在小板凳上整理他的渔具,一根长长的鱼竿已经蓄势待发。
  沈珠曦心情不错,正琢磨要在哪儿摆上代写书信的摊子,李鹜开口道:
  “这个,当在我这儿。”
  他摊开手掌,露出耳饰一瞬后便握了起来。
  “我给你出五百两,但不是一次给你,你要用钱就到我这里来取。”
  “为什么?”
  李鹜没好气道:“你管那么多。”
  沈珠曦腹诽,定然是这小地痞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来。
  李鹜暗自道,这疯婆娘要是拿了钱就拍屁股跑了,那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两人各怀心思,沈珠曦忽然瞧见远处对岸一栋飞阁流丹,高出云表的碧色阁楼,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鹜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金带阁,咱们金州的第一名楼。”
  不必李鹜说,沈珠曦也远远瞧出了阁楼的非同凡响,只可惜隔着河岸,没法看得更细,其中一扇窗户里,似乎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能住在这样豪华的地方,想必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她心中羡慕,不由道:“阁里住得是什么人?”
  “以前是简王,现在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为什么说是倒霉鬼?”
  “因为谁住进去谁就没好下场。”李鹜说:“简王住进去没两年就病死了,在他之前住进这栋楼的也都不都好死。”
  沈珠曦再看天水间的阁楼,没了艳羡,只剩抗拒。
  李鹜说:“你还真傻,听什么都信。”
  沈珠曦反应过来,气得瞪他:“你又骗我!”
  “你是只信我说的,还是谁说的你都信?”
  “你管我!”
  “你住我家里,我不管你管谁去?”
  “……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你走慢点,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我知道!”
  “那你怎么往左边走?”
  “我、我正要往右边去!”
  “但左边才是回家的路。”
  “你——”
  头顶万里晴空,脚下两个影子,沈珠曦暂时从悲痛中抽身,一心只有她的笔墨纸砚和讨人厌的小地痞。
  两人吵吵闹闹,一路打闹地回家去。
 
9、第 9 章
  笔墨纸砚准备好了,只差一套营业的桌凳。
  李鹜在屋子里东翻西找好一会,给她找出一套沾满灰尘的木桌木凳,沈珠曦看着那半腐朽的桌凳心有抗拒,还不等她拒绝,李鹜已经手脚利索地把桌凳给打扫出来了。
  打扫后的桌凳还能看,不像先前那般。沈珠曦犹犹豫豫地接受了。
  “凳子只要一个就够了。”
  李鹜瞅了她一眼:“你让客人站着等你?”
  沈珠曦被他问住,一下哑口无言。
  在宫里,可不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有站着等她的份吗?能站着就不错了,站着总比跪着好。
  李鹜见她不说话了,轻轻松松地扛起木桌就往外走。
  于是,鱼头镇的街上出现奇特一幕,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在前方,肩上扛着一张颜色难看的木桌,而后边的少女为了不被撇下,连走带跑地追在他身后,两手各拿了一只木凳子。
  “你怎么想到的给人代写书信?”李鹜侧头说道。
  沈珠曦忙快走两步,赶到他身边,说:“昨天包子铺旁有个代写摊,我见生意还不错,所以也想试试。”说到这里,沈珠曦露出自豪的神色:“我的字一定比他好。”
  李鹜看了眼她勉强跟上的双脚,放慢了脚步。
  “李老头是我们镇上唯一的秀才,师从金州一个有名的举人。你的字能比他更好?”
  沈珠曦对放慢的速度无所察觉,只听出他话里的质疑,不服气道:“肯定是我的更好。”
  “你就是比他的字好,也不会有人来找你写东西的。”
  “为什么?!”
  “赌个什么?”李鹜说:“如果到闭市,还是没人找你代写东西,今日的文具钱就十倍还我。”
  十倍便是十八两变成一百八十两,沈珠曦对自己自信十足,毫不犹豫道:“赌就赌!如果你输了,你就要把我的耳饰还给我,五百两照给!”
  “你会后悔的。”
  “你才会后悔!”
  两人互不退让,不知不觉到了鱼头镇人流量最大的街道。这时候正是午时,街上人来人往,沿途的吃食铺子不断吆喝,招呼行人入内用饭,离沈珠曦最近的是一个点心铺,老板正在炉前忙活,一只大瓷碗里装着不知名的甜陷,隐约可见桃红的玫瑰花瓣。一叠蒸笼磊得高高的,最上一层敞开,露出里面白雪般的面粉,热气袅袅,盘旋消散,只留下面粉清香。
  大街两边都有商铺,没有商铺的地方早已有人摆好摊子,沈珠曦来晚了,目光左右扫视也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李鹜一点顾忌也没有,扛着桌子就径直走向一间有顶棚遮阴的馄饨铺,就像收拾自己家东西一样,随随便便地踢开旁边一套无人的桌角桌凳,硬是把自家的桌子放到了阴凉之下。
  桌椅都挪完了,他才抬头对摊主说道:“放会,你不介意吧?”
  摊主油滑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沈珠曦不忍,上前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挪个地方就不能吃了?”他朝独具一格歪向一旁的馄饨铺桌椅看了一眼,再看向火炉前的老板:“老朱头,对吧?”
  “对,对……”
  简直就是个恶霸,沈珠曦在心中腹诽道。
  李鹜在馄饨铺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手心一翻,对着沈珠曦:“傻站着做什么?你坐啊。”
  沈珠曦扭扭捏捏地在凳子前坐了下来,摆好她的笔墨纸砚,又找馄饨铺老板要了点清水,磨好黑黝黝的墨,等着生意上门。
  沈珠曦等了许久,连天上的太阳好像都有一点移动,她的“摊位”依然无人问津。她期待的目光扫过街上过往行人,他们目光各异,但没一人停留下来,问她代笔一封需要多少钱。
  便宜点也行呀。
  沈珠曦有些懊恼:为何昨日代写先生的生意络绎不绝,换了她就门厅罗雀?她的字可是在父皇和傅玄邈那儿学的,岂是一个秀才能比的!
  平日里想得到一个她的字,无异于异想天开,现在一贯钱就能写上一封,这么划算的生意,为什么会没人上门?
  沈珠曦眼巴巴地看着行人,对眼前局面全然无策。李鹜忽然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一脸皱巴巴的嫌弃。
  “你就想不起自己缺个招牌吗?”
  沈珠曦一下醍醐灌顶:“对啊,我还差个招牌!”
  李鹜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走了。
  沈珠曦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哼,等我开张了,有你哭的。”
  她拿出一张宣纸,提笔轻轻蘸后,又在砚台边轻轻别去多余的墨汁,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这金字招牌,究竟是用行书,还是用楷书来写?她从傅玄邈那学的瘦金体也不错,万一有人喜欢这种呢?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落笔,李鹜已经脚下生风地回来了。
  他将一个似曾相识的文字幌放到她的桌旁,沈珠曦从桌上探出头看了看,目瞪口呆道:“这不是昨日那代写先生的招牌吗?”
  木头幌子很多,可是写着“代写书信”,字迹还如此熟悉的幌子就不多了。这分明便是昨日沈珠曦看见的那个!
  幌子在这儿,秀才呢?
  沈珠曦往李鹜来时的路看去,人头攒动,不见秀才。
  “你怎么能抢别人的东西?”沈珠曦惊道。
  “这怎能叫抢?”李鹜不耐烦道:“秀才在镇上摆了七八年的摊,谁还不知道他是代写书信的?这招牌,放着也没用。我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你去问问姓朱的秀才,他是不是该反过来谢谢我。”
  沈珠曦被他的无耻惊呆了,看着他许久没有回神。
  李鹜迎着她的目光,得意道:“我也就是看你可怜,顺手而为。你就不用谢我了。”
  果然无耻!
  “大哥!”
  李雀儿挥着手走了过来,身旁跟着小山般的李雕儿。
  他走到面前,看了眼沈珠曦桌前的文字幌,惊讶道:“沈妹妹要做代笔生意?”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
  李雀儿话没说完,李鹜打断他:“有瓜子吗?”
  “我去拿!”
  李雀儿满口答应,转身离开后前往了就在不远的炒货铺。沈珠曦见他满面笑容地不知说了什么,店主就拿木瓢舀了一把瓜子给他。
  李雀儿拿着一瓢瓜子,快速跑回馄饨铺。
  面前有了瓜子,李鹜的恶霸做派升级了,他翘起右腿,脚腕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在大庭广众下自然至极地抖腿磕起了瓜子。
  沈珠曦看着他抖动的右腿,以及地上散落的瓜子壳,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她为遮掩自己的鄙夷,赶在李鹜朝她看来之前先转过了头。
  李鹜只瞧见了她蹙起的眉心,但抖腿的动作还是不由停了。
  片刻后,他像不舒服似的,放下了腿,改为大开大合的姿势,瓜子壳也扔回了桌上。
  李雀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若有所思。
  他清了清嗓子,说:“沈妹妹,这文字幌看着有点眼熟啊,你从哪儿拿来的?”
  “啊?”沈珠曦回过头来:“这是李鹜拿来的。”“怪不得我看着眼熟呢,这是朱哥哥借的吧?”李雀儿说:“朱哥哥这人啊,就和大哥一样热心肠。这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我大哥的名字,我大哥为人厚道,人又上进,有房有地不说,做事还特有远见,谁见了都得说一声好——”
  沈珠曦怀疑地看着李鹜,只对最后一句有所赞同。
  人都在面前了,敢说不好吗?
  “……胡说八道什么。”李鹜将一粒瓜子扔向李雀儿。
  李雀儿伸手一抓就握住了瓜子,他笑眯眯地把瓜子尖儿对准牙齿,上下一磕,悠然自得道:
  “沈妹妹初来乍到,我这不是想着缓解她的生疏么,大哥你不善言辞,还不得我这个小弟中间调和一下?”
  “你管好自己就行。”
  “得咧——”李雀儿一双眼睛笑成月牙,脸上的红色凹坑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弟弟记住了,一定先管好自己,再来照顾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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