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眼见老『妇』人甚至要跪下叩头,沈珠曦连忙拉住她的手臂。
  她感受到的不仅是补丁的厚度,还有一个贫苦老百姓一生的厚度。她根本受不起老『妇』人的感谢,因为她原本也是吸食民脂民膏的一份子——
  老『妇』人磕的这个头,她羞愧难当,她根本不配。
  “老人家,你快起来吧,你再这样,我就不敢买你的石榴了。”沈珠曦道。
  “好好好,我这就把石榴挑娘子家去。娘子在前边为我引路吧。”
  “老人家,你挑得动吗?要不要我找个人来帮忙?”
  老『妇』人『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脸上因劳苦而生出的沟壑焕发出另一种光彩。
  “多谢娘子,但是不用了,我几岁起就帮着家里做农活,力气大着呢。以前年轻时,别说一担子石榴了,就是一担子泥沙,我也照扛不误咧。”
  沈珠曦不禁『露』出笑容。她看着老『妇』人利索扛起竹担,还忍不住在担子上肩的时候,帮忙扶了一下。
  老『妇』人担着石榴,跟着沈珠曦的脚步往前走去。
  “小娘子心真好,如今像你这么心善的人不多了。”老『妇』人感慨道,“今年不但庄稼歉收,我这石榴也长得不好,让娘子花一两银子,其实不值。等明年收成好的时候,我再挑个大又红的给娘子送来。”
  “没关系,我这人也不挑嘴,吃不出什么区别的。”沈珠曦安慰道。
  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可能没吃什么东西,老『妇』人走了一半,步履渐渐沉重,额头的虚汗也越来越多。
  “老人家,我走累了,我们在这路边歇一会吧。我去买个饼子来吃。”
  老『妇』人擦了把额头的汗,笑道:“小娘子不必在意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珠曦转身走向街道对面一家小小的点心铺。
  铺子前空无一人,唯一的店家无精打采地坐在摊子前打瞌睡,前胸和两只手臂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粉。
  “来两个馒头。”沈珠曦道。
  “一百文。”店家睨了她一眼。
  ……又贵了。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月前,白面馒头才两文钱一个?
  沈珠曦从荷包里掏出一百文递给他。
  店家收下铜钱,这才慢腾腾起身,捡了两个白面馒头包在荷叶里递给她。
  沈珠曦拿了馒头,随手掐了一块放进嘴里后,转身走回老『妇』人处,装作嫌弃的样子,把馒头塞给老『妇』人。
  “老人家,这馒头你帮我吃了吧,我刚吃了一口,噎得我吞不下。”
  “这怎么能行?”老『妇』人连忙将馒头还回来,“小娘子现在吃不下,可以带回家明日吃,也可以带给家人吃,给我太浪费啦……”
  “我带回去才浪费呢,我家里人也不爱吃馒头。”沈珠曦推开老『妇』人的手。
  “那……多谢小娘子了,我带回家吃。”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收下了馒头。
  沈珠曦笑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我——”
  “装什么阔呢!有些人,家里那几个臭钱,连条狗都养不起。”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沈珠曦的话。
  她抬头一看,一个穿李紫『色』妆花缎直襟夹衫,银朱『色』罗纨襦裙的年轻女子朝她投来轻蔑一眼,握着白面馒头的右手一松,馒头滚到她脚下一条黄『色』的狮子狗面前。
  狮子狗上前嗅了嗅,兴趣缺缺地移开了嘴。不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眼疾手快地『射』出,抢走馒头后迅速逃之夭夭。
  “……哼,连狗都不吃的东西,拿去假好心,真是虚伪。”女子抱起她的狮子狗,指桑骂槐道。
  沈珠曦自己倒不生气,她根本不认识这人,被她骂,和走在路上忽然被野狗吼叫有什么区别?
  若对方只含沙『射』影她一人,她大抵会当听不见,转身走了——她在宫中听多了闲言碎语,不差这一个。
  但是,她身旁老『妇』人的眼眶却红了。老『妇』人神『色』难堪,浑浊的双眼四处闪躲,提着荷叶包的那手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则在布裙上惴惴不安地擦着。
  沈珠曦看不下去,开口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做什么也与你无干。你何苦出言讽刺?”
  “我点名道姓说你了吗?”女子嘲讽道,“馒头是我买的,我乐意喂狗,与你何干?”
  零星的过路行人放缓了脚步,两边的商铺店主也纷纷竖耳。
  沈珠曦敛了神『色』,冷声道:“你的馒头,自然与我无干。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亲戚这辈子都不要吃馒头,否则,你还是想想你今日说的话。馒头,是连你家狗都不吃的东西——”
  便是连皇帝都不免有心血来『潮』想吃馒头的时候,更何况普通老百姓?
  女子听她这么说,神情变得恼怒:“你——”
  沈珠曦视她如无物,对老『妇』人柔声道:“老人家,我歇够了,我们走吧。”
  “好……走。”老『妇』人回过神来,连忙扛起担子。
  女子瞪着沈珠曦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狐狸精!”
  一人再待下去也是无趣,女子抱着狗气冲冲地走了。
  街头不远处,站在襄阳客栈门口的李鹜和李鹊目睹了全过程,李鹊吊儿郎当,李鹜面无波澜。
  李鹊笑道:“大哥,我还以为你会忍不住出面呢。”
  “女人之间的事,男人掺和什么。”李鹜道。
  李鹊抱起双臂,悠然看着天空默默飘过的一片白云,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知道那是谁家的人吗?”李鹜问。
  “知道,米行张老板家最后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女儿。”李鹊笑眯眯道,“前几日,她的未婚夫喝醉后说了胡话。”
  “说了什么?”
  “上辈子修了大功德,这辈子才能娶到李娘子那般才貌双全的大美人;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和大字不识的张家泼『妇』指腹为婚。”
  李鹜的嘴角扬起:“……这话倒没错。”
  “这话被几个有心人传开,张家四姑娘自然也听见了,醋坛子打翻了不就这结果?”
  “走吧。”李鹜走下客栈石阶,“回家请你吃石榴。”
  李鹜二人回到四合院,老『妇』人已经卸下石榴走了,沈珠曦正指使着下人把两筐石榴抬进厨房。
  “沈珠曦,你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李鹜走近。
  “我买的石榴,你喜欢石榴吗?”沈珠曦道,“这么多石榴,光吃也吃不完,我想向九娘讨个酿酒的方子,把石榴做成果酒放起来。”
  “不错,动脑子了。”李鹜往廊柱上一靠,“你的花笺卖掉了吗?”
  沈珠曦道:“只卖了两套,掌柜说现在年生不好,这种贵价的信笺并不好卖。”
  “卖了两套,所以你不高兴?”李鹜状若随意道。
  沈珠曦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现在,”李鹜说,“你怎么不傻乎乎地笑了?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没有。”沈珠曦重新低下头去挑拣石榴,“我本来就不会傻乎乎地笑。”
  李鹜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半晌,她忽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李鹜,”她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能在城中施粥吗?”
 
86、第86章 第86章“李鹜,你这个月已经……
  李鹊进了后院去找李鹍, 把私密的空间留给沈珠曦和李鹜。
  沈珠曦接着施粥的话,继续道:“如今还没入冬,城内外已有许多人吃不起饭了, 米行的米价一天一个样, 我问了住在城外的一个老『妇』人, 现在苞谷杂粮的价格还不是很贵,我们可以出一笔钱,收购粗粮菜根,和细米掺在一起煮粥施舍。这样的话, 熬百来斤杂粥的成本便可以控制在百两银子以内。”
  “你有什么顾虑?”李鹜一针见血道。
  “我担心……”沈珠曦迟疑片刻,眼神往四周一扫, 确认周遭无人偷听后才说道,“我担心喧宾夺主, 树大招风。引来知府和襄州富商的敌视。”
  “行啊, 沈珠曦——”李鹜走了过来,大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的脑袋里还是装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我叫你别『揉』我的头——”沈珠曦叫道,“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听着呢。”李鹜放下手, “施粥可以施, 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现在施粥,只能让他们吃饱。过两个月再施粥, 能让他们活命。”李鹜道, “饱食之恩和救命之恩, 你说哪个更重?”
  沈珠曦若有所思。
  虽然她不是为了挟恩图报,但现在施粥的确不是好时机,李鹜说得对,过两个月施粥, 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至于你说的问题,现在还不急。你要是没改变主意,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总会想出办法的。”李鹜顿了顿,若有深意道,“说不定那时候我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哪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死活。”
  李鹜的话让沈珠曦马上担忧起来:“我们自己的粮食储备了多少?”
  “原则上够我们四个大吃大喝到明年春,要是加上府上下人,省吃俭用一些,一日两餐也能凑合到春天。”
  沈珠曦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至少他们四人熬到春天是没有问题的。
  省吃俭用便省吃俭用吧,大不了她一天只吃一顿。
  李鹜弯腰从竹筐里捡起一颗石榴,在沈珠曦眉心中央碰了一下。
  冷冰冰的东西上脸,沈珠曦下意识闭眼皱眉。
  “你做什么!”
  “呆瓜碰呆瓜。”
  李鹜笑了一声,拿着石榴走向后院。
  沈珠曦『摸』了『摸』残留异样触感的额头,气呼呼地朝他追去。
  “你站住!”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是呆瓜还是我是呆瓜?”
  “说别人是呆瓜的才是呆瓜!”
  “幼稚死了,你过来追我。追到我,我就——”
  “就什么?”
  “就给你剥石榴。”
  ……
  一剑下去,半红半青的石榴在木桩上立即一分为二。
  李鹜再加上两剑,一个石榴变成四块,红『色』的汁水横流,将树桩的年轮浸染出丝丝红『色』。
  “好剑法!天下第一剑不过如此!”李鹊率先鼓起掌来。
  “好个屁!”李鹜骂道。
  他把沾着石榴汁的长剑直接『插』回剑鞘,一屁股坐在一块碾盘大小的大石上,骂骂咧咧道:“你嫂子要求皮破果不破,里面的每一粒石榴都必须完完整整。这是吃石榴还是吃人?老子练了一个月都没达到她的标准,他娘的……下次惹急了,我直接让她就皮啃!”
  李鹍捡起树桩上的石榴,直接就着石榴皮啃了起来,他一边啃,一边说:
  “讲究猪猪……啃石榴珠珠……”
  李鹜一脚蹬开了他的脚尖。
  “让你别叫珠珠,你是不是跟老子装聋?”
  “大哥是大哥,三弟是三弟,猪猪是猪猪,为什么不能叫猪猪我……”李鹍吐出一口石榴皮,委委屈屈道。
  “那是老子叫的。”李鹜没好气道,“你再叫她珠珠,老子——”
  李鹜话没说完,李鹊神『色』一敛,看向山路尽头:“大哥,真有猪来了。”
  李鹜跳下石头,冲着周围道,“都打起精神来,生意上门了!”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山路嘈杂起来。本来躺在大道上睡觉的人跳起来了,去附近草丛解决三急的人也回来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划拳游戏的也分开了,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又往脸上蒙上了巾子。
  随着车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鹜掂量着距离,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李鹊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纷纷跳下山坡。
  山下的车队因为突然出现的人马而大『乱』,一声声“吁”夹杂着惊慌的呼声此起彼伏。
  李鹜最后一个,慢腾腾地滑下山坡,站到了车队的最前方。
  “各位好汉,这是……”车队的管事故作镇定,向他长揖道。
  李鹊喝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让你们主事的人出来。”
  管事一噎,目光在全副武装的几十个青壮年身上扫过,不得不转身回了车队。
  不一会,一个肥头大耳,肚子在锦衣里面挺得像是怀胎七月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李鹜,你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劫我的道了,你到底……”张老爷还没说完,就被李鹊甩出的飞刀打断。
  飞刀『插』在张老爷身后的车板上,叮的一声,入木三寸,当当当地晃个不停。张老爷面如白纸,又惊又俱地看着对面的一行人。
  “张老板,『乱』说话可是要丢命的。”李鹜道,“你都没问过我的名字,怎么就『乱』喊起来了呢?”
  张老爷挤出笑意,心里却在咬牙切齿:你李扒皮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真以为拿张旧巾子把下半张脸一蒙,就能让人看不出来了?那是戏台子!
  “敢问兄台贵姓?”张老爷皮笑肉不笑道,“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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