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蕴开始从蹴鞠的结构讲起,什么是蹴鞠,蹴鞠的由来。
因为讲都生动,三个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再加上齐蕴会不时转一转蹴鞠,逗弄孩子们,引得孩子们“哇哇”尖叫。
沈悦在一旁看着,心中对这个齐小将军有些瞠目结舌。
陶管家上前,“齐小将军和王爷的好友,自幼就同王爷走得近,王爷离京,就托齐小将军来府中教授蹴鞠,王爷信得过。”
正如齐蕴所说,蹴鞠不务正业,是娱乐所用,所以外面能教授蹴鞠,以蹴鞠为生的人,大多会阿谀奉承。
卓远寻齐蕴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陶管家言罢,沈悦笑了笑。
心中却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卓远同齐蕴走得近,恐怕,也十有八九是这幅……不太正形的性子……
***
“阿嚏!”卓远接连三个喷嚏不断。
宁和覆抬眸看他,“怎么了,可是近来天寒着凉了?”
卓远摇了摇头,恭敬道,“让老师担心了,学生没事,应当是这两日看洪州的剿匪文书看得太晚……”
宁和覆是三朝重臣,曾官居左相。
告老还乡后,宁和覆一直在蓝城以西的宋城颐养天年,不再问朝廷之事。
早前在京中,卓远是宁和覆的学生。
这次前往洪州剿匪,路过蓝成,大军照常行进,卓远中途来了宋城处探望老师。
宁和覆看了看卓远,继续落子,“这次朝中特意安排你去洪州剿匪,你有什么打算?”
卓远贴着宁老刚才那枚白子落棋,“朝中只是说让我剿匪,又没说让我怎么剿……学生想,反正最后匪没了就成了,剿不剿,怎么剿,都不重要……”
宁和覆难得嘴角勾了勾,不可置否,却问,“你想怎么做?”
卓远看了看宁老,沉声道,“听说都是早前南边旱灾,流亡过去的流民,朝廷不收,赈灾物资又未至,流民要是不想饿死,就得自寻出路……只是还能有什么出路?眼下,朝中又要嚷着剿匪,剿得都是民心。今日是南边遭了旱灾,朝廷这番做法,旁人却都看在眼里……”
卓远没有说破。
宁和覆亦听得懂。
卓远继续道,“总之,只要匪没了,这趟差事也就算完事儿了。涟涛(三皇子)只是想支开我,他不会特意为难我。与平远王府树敌,对他没有好处,他的矛头在涟媛那里……东宫病逝,七皇子年幼,东宫早前在朝中的心腹都听涟媛的。只要涟媛在京中一日,涟涛寝食难安。这一趟去洪州剿匪,他一来是想支开我,二来,也是想试探平远王府同涟媛的关系,不会真的管我在洪州做了什么……”
宁和覆淡声道,“老师知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涟媛与你们平远王是有些瓜葛,说近是近,但说不近,也可不近。宫中之事,向来牵连甚广,不可妄自将平远王府搭进去……”
卓远抬眸看他,沉声应道,“多谢老师教诲,学生知晓。”
……
从宋城离开,已经夜深。
马车在夜路上行驶,卓远目光空望向马车窗外漆黑一片。
心中想的,都是老师早前一番告诫。
自从朝中退下来,老师很少再插手过朝中的事,更少有主动在他面前提及过朝中之事。这次涟涛在京中高调行事,动静太大,老师是怕他在其中受牵连,所以提醒……
卓远淡淡垂眸。
早前父亲和兄长还在的时候,他曾是府中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斗蛐蛐,踢蹴鞠,能闯得祸他都在闯……
但总有父兄照顾,不必担心天会塌下来。
仿佛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卓远缓缓睁眼。
***
等赶回行军处,已是夜深。
大军在途中驻扎。
卓远回营帐的时候,随口问了声副将,“王府今日有消息来吗?”
副将应道,“还不曾。”
卓远愣了愣,不应该呀……
卓远脚步折回,一脸叹息,“诶,你有没有认真去掏鸽子笼啊?”
副将恼火,还是耐性道,“末将都掏了好几次了,是真的没有……”
卓远踹他,“再去掏一次。”
……
等副将折回的时候,手中真的带了一堆纸笺来,“王爷,真到了,今日的信笺有些多,好几只鸽子方才一起到的。”
卓远拆开。
—— 幼儿园开班第一日,诸事顺遂。小五早晨吃了五个包子,桃桃中午和晚上都吃了蔬菜,小七的病好了,喝了两碗鸡汤。
—— 晨间自由工作,桃桃画画,小五和小七搭了粉红塔。户外活动,孩子们去了沙池,中午都有午睡,一个时辰左右。小五和桃桃情绪稳定,小七想慧妈妈,午睡时哭醒一次,安抚后入睡。
—— 孩子们很喜欢蹴鞠课,今日认识了蹴鞠,学习了蹴鞠起源,孩子们很喜欢同齐小将军一处。
卓远全程嘴角都是笑意。
从晨间小五吃了五个包子起,一直到孩子们午睡,最后到孩子们同齐蕴一起蹴鞠……
不知可是他在一侧见过她写军令状的缘故,看着纸笺上的文字,字如其人,他总能想起她握着笔,在案几处一丝不苟,认真写字的模样……
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
很快,却到了最后一张。
——宝宝们第一日的幼儿园生活圆满结束,附未来几日幼儿园课程安排与饮食安排。
而后一页,真的是课程安排,音乐,绘画,识字启蒙,骑马,围棋,体能训练,都安排紧凑,也有自由工作和户外活动时间。
就连,菜谱都有。
一日三餐,还包括上午和下午的间点……
早前的嬷嬷从未如此,他心中也不会期盼。
但今日,他从晨间起,就一直盼到现在……
这次的信笺虽然比早前的要长很多,但卓远总觉得还是没看够,遂又干脆翻过来,重新再看一遍。
只是再看一遍也好,嘴角还是噙着笑意。
盼明日了……
第027章 启程回府
沈悦回家的时候, 家中收到了舅舅自单城寄送来的书信。
沈悦阖上门,连忙拆信。
信笺上的字迹沈悦认得,是舅舅的亲笔字迹。信上说, 舅舅、舅母带着梁业和涵生已经平安抵达单城了, 也在单城安稳落脚下来, 让她放心。
信中说, 京城离单城不远, 单城的风俗人情大抵与京中相同, 饮食习惯和京中差别也不大。
几人都很习惯。
也因为平远王府的关系, 单城诸事都已安排妥当, 包括在单城的宅子都已安排好,他们去了之后,未因人生地不熟而耽误……
路上也一路安稳、顺利。
舅舅早前在京兆尹手下做过几年师爷。
皇城脚下, 惹是生非的熟面孔少不了京中贵胄之后,舅舅在京兆尹手下做事情的时候就处处小心谨慎着, 知晓如何善后, 还不得罪京中这些世家勋贵的后辈子弟。
这趟去到单城, 舅舅也是在州府做师爷。
舅舅轻车熟路。
单城偏远, 又非天子脚下,再加上平远王府的关系,舅舅的差事不比在京中时的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早前梁业出事, 舅舅舅母整日整夜阖不了眼,一直在为梁业的事情奔走。在京中, 梁家这样的人家得罪了威德侯府,还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一家人得以保全,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事。所以此番虽从京中迁至单城,舅舅心中却未有遗憾。字里行间里,也都透着庆幸和感激。
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分明有洋洋洒洒三四页纸的家信,沈悦却一口气就看完了。
临末,舅舅不忘在信中叮嘱,平远王府不比旁的人家,平远王府的孩子在京中是出了名得不好照看。平远王在战场上多雷厉风行,在京中就有多护犊子,听闻府中早前就打发了不少嬷嬷,有的嬷嬷听说是惹了平阳王动怒的……
舅舅让平日在王府多同霍伯伯走动,诸事多听霍伯伯意见,有事寻霍伯伯帮忙,霍伯伯是舅舅的同窗,会照料她的……
沈悦嘴角微微牵了牵。
书信最末,又提了涵生很懂事,虽然她不在身边,却未哭闹,很听舅舅舅母的话,舅舅舅母也安慰他,等过些时候就能见到姐姐了。舅舅让她安顿好平远王府的孩子后,找时间来趟单城,舅舅舅母,梁业和涵生都很想她……
沈悦眼角微微红润。
又循着舅舅的家信,从头至尾,再读了一遍。
眼角些许氤氲。
再又循着眼角的氤氲,轻轻擦了擦,而后才坐下,给舅舅、舅母,还有梁业和涵生回信。
她原本是准备年关的时候去趟单城的。
好趁着年关的假期,多在单城呆几日,同舅舅舅母、和梁业、涵生一道过年。
但从这几日在王府中同几个孩子的相处来看,卓远出征在外,几个孩子心中少了些寄托。年关时候,她若是不在,这府中的几个孩子许是会冷清。
沈悦想起今日离开幼儿园时,依次同小五、小七、桃桃拥抱,桃桃抱着她不肯松手的模样,问她明日还在不在幼儿园?
沈悦心底莫名触动。
小五、小七、桃桃几人,都要比涵生年幼,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她其实可以早一些去单城,譬如腊月初。
届时葱青、少艾已经能简单上手幼儿园内的事,再加上休沐的两日,孩子们都在各自苑中,她中途短暂离开几日,葱青和少艾二人也能处理得过来。
这样的话,年关的时候,她可以留在王府中,陪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人一起过年,也让孩子们在一处,不至于太冷清孤单。
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都是失了父母的孩子,涵生身边还有舅舅和舅母照顾,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人都围着卓远转,但卓远要到明年开春才会回来。沈悦想起母亲过世时,涵生抱着她哭的模样,小五、小七和桃桃,比涵生还小……
舅舅舅母常说知恩图报,她总能想起家中走投无路的时候,卓远带着梁业出威德侯府的场景。
那日倾盆大雨,她裹在雨衣里,卓远沉稳叮嘱道,坐马车回去,别让人认出你,什么都别问,晚些陶叔会善后。
那是自梁业出事后,她心中头一遭莫名的踏实与安稳……
当日若不是卓远,她不敢想梁业会如何,舅舅舅母会如何?
但眼下,舅舅舅母和梁业,涵生都平安呆在单城,那她在王府中陪几个孩子过年关,既应当,也情理使然。
等过了这一年,葱青、少艾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届时,她应当就能去单城,同舅舅舅母和涵生团聚了。
沈悦提笔,沾了沾墨水,给舅舅回信。
—— 舅舅、舅母,见信安好……
***
翌日时候,依旧早起。
不知可是昨日接了舅舅家信的缘故,沈悦心中的牵挂似是安稳了放了下去。
馒头照旧来接,她将封好的书信递给馒头,请馒头帮忙递到驿站。
馒头应好。
原本府中来往驿站的书信,都是馒头在跑腿,是沈悦来了之后,陶东洲给馒头多加了差事,让他负责每日接送沈悦。
眼下,馒头接过书信,笑着应道,“沈姑娘放心,驿站的人小的都熟,会让人走王府的门道,尽快送到单城的。”
沈悦笑开,“多谢馒头小哥。”
馒头憨厚笑笑,“沈姑娘客气了。”
等到王府的时候,时辰尚早。
但沈悦习惯了早些到幼儿园收拾一遍,也对照着清单做事前检查,确保孩子们到幼儿园的时候,一切都是准备就绪的。
教室中,沈悦将窗帘拉到两侧。
趁着宝宝们还未到幼儿园,开窗通通风。
而后,昨日归位的教具,也逐一查缺补漏,再见见教室中的地板和榻榻米是否都擦干净了……
“沈姑娘。”身后有人唤她。
沈悦温声转眸,“陶管家,您怎么来了?”
教室内要更换室内鞋,陶东洲并未入内,“正好有事,想着沈姑娘会早来,就来同沈姑娘说一声。”
“陶管家稍等。”沈悦上前,在教室外的换鞋区换了室外鞋。
冬日里,呵气成雾。
陶管家应是有事,要单独同她说,两人正好踱步往彩虹跑道去。
昨日是幼儿园开班第一日,幼儿园中的情况,沈悦详细同陶管家说过了,陶管家应当不是要问府中孩子在幼儿园的事。
陶东洲刚好开口,“沈姑娘,其实,昨日有件事,我还未同沈姑娘提起……”
沈悦对陶管家一向尊重,“陶管家请说,沈悦听着。”
陶东洲颔首,“原本,王爷应当也是不想同沈姑娘提起的,慧妈妈这里,并不是真的家中有事,要着急离京,而是王爷交待,让我将慧妈妈支开的。”
卓远支开慧妈妈的?
沈悦目光微楞。
陶东洲脚下未停,沈悦也没有停下。
小七一直是慧妈妈在照顾,此时忽然让慧妈妈离开,沈悦猜不到背后的缘由。只是陶管家说话,沈悦并未出声打断,而是安静听着。
陶东洲继续道,“沈姑娘来府中几日,应当也有觉察,慧妈妈照料七公子细致,但同样的,性子多焦虑悲观,极容易影响到七公子。慧妈妈是府中的老人,也是七公子生母,三夫人的乳娘,所以地位同王府中其他苑里的妈妈不同……”
沈悦早前没说过这层缘故。
陶东洲叹道,“七公子早产,三夫人生七公子的时候伤了身子,没几月就过世了。三夫人过世前,将七公子托付给慧妈妈,请慧妈妈好生照顾。王爷当时也在,所以一直对慧妈妈尊重,即便知晓府中每来一个嬷嬷,慧妈妈都会仗着在府中,尤其是七公子苑中的地位,对嬷嬷施压,沈姑娘应当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