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粉红色,牡丹图案的荷包。
不管是用料,还是绣样,都和她昨日带出来那一枚一模一样。
她背过身悄悄打开看一眼——里面白玉似的小瓷瓶子还在!
温宪这下长长舒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小宫女提着食盒而来,她已经重新把荷包揣回了怀里,正往凉亭里走,脸上看不出半丝异色。
*
毓庆宫。
屋内闷热,小孩子家家脾胃弱,又不好放过多冰盆。
索性早上还有些风,坐在廊下一阵阵的,倒也觉得凉爽。
宁容喊了奶嬷嬷抱了弘昭在廊下玩。
毓庆宫里有个两个合抱才能抱得过来的合欢树,六月里树上开满了红白相间,如梦似幻的花。
风一吹起来,如柳絮一般在空中飞舞。
弘昭瞪圆了眼,拼命拿手去够,若是叫他抓了一朵在手中,一准笑得牙床都能瞧见。
丹桂站在一旁,眼神看着小主子的方向,脸上表情却有些沉重。
“娘娘,奴婢瞧了一眼,果真有人来寻。”
她悄悄抬眼看了宁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紧跟着道。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咱们昨日猜的——五公主。”
说到这个,丹桂不由捏捏拳头。
枉费她们娘娘对五公主这样好,回门时压根没人搭理她,娘娘为了叫她面上好看些,还给准备了一车礼。
结果,这人竟然是个白眼狼!
平日里言笑晏晏的,竟然在身上装了毒药。
想到昨日她还说什么,要找娘娘聊天的话,这玩意儿说是不想用在他们毓庆宫,恐怕都没人相信!
要不是樱桃通药理,恐怕他们还真就中招了!
“娘娘,要不要奴婢现在去通知太子爷?”
不止不许五公主进门,把人直接打出宫去才好。
当额娘的,放了坏人进来要抓他们小主子。
怎么当女儿,尽想着给他们毓庆宫下毒?
娘娘可是什么都没对她们做过吧?
招谁惹谁了?
宁容淡淡开口。
“别急,既然知道对方是谁就好办了,都说捉贼拿脏,若是不抓她个现行,恐怕连皇阿玛也不会相信,五公主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由着她去,叫人守着,随时准备把人摁住!”
反正昨日她已经让樱桃把药给换了,五公主若是真要犯蠢,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宁容眯了眯眼,脸上的冷意一闪而逝。
娘娘的语气明明很清淡,奶娘听了一耳朵,不知为什么从心口感觉到一股凉意。
悄悄抬头看了娘娘一眼,只见太子妃还是那般端庄温和,但偶尔身上露出来的气质,却和太子像极了,叫人不敢轻易对视。
*
药取回来了,温宪揣在怀里,却在犹豫要不要去毓庆宫.......
她有许多个让自己进去的理由,却也有不少是阻止她进去的。
温宪捏了捏荷包,忽然想,这药确实如那人说的,用了不过一刻钟就会完好无损的醒来?
若是中药的是太子、太子妃,又或者是弘昭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不止毓庆宫会大乱,甚至整个皇宫都会大乱吧?
若是、若是那种药的人......醒不来呢?
温宪咬着唇瓣,手脚发凉,把下唇咬出一个深深的印子来,也一无所觉。
还是宫女瞧见了,一声惊呼,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公主,别咬了,轻些。再咬就要出血了......”
她下意识松了口,伸手一摸,倒抽一口冷气。
可不是疼的厉害?
“温宪,你果然在这里。”
正在这时,竟然在附近听见了四哥的声音。
温宪抬头,正见胤禛满脸怒色,大步走来。
她心里不高兴,左半边脸还隐隐有些作痛,索性背过身,不去看他,也不肯理他。
小五昨夜说的那些话,叫胤禛回去一夜都没睡好。
从表面上看,他打了她一巴掌,气她口不择言,但他心里难道就会舒坦吗?
小五是他宠着长大的妹妹,旁人误解他就算了,竟然连亲妹妹也误解他。
胤禛真的想不通,他做人竟然失败到这般地步?
他早上上朝,本就是浑浑噩噩过来的,下了朝,太子还给他一记闷雷。
——小五随身的荷包里,竟然还放着毒物。
这个消息炸的他,险些站都站不稳。
太子夫妇没有告知皇阿玛,已经是高抬贵手。
直言若是小五果真胆敢做出戕害至亲的事,定会让她有去无回,还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做好心理准备。
若这事是真的,不用太子出手,他亲自把人绑了,送去给皇阿玛处罚。
在凉亭见到小五的那一刻,胤禛到底松了一口气。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幸好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胤禛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在温宪身上梭巡,并没看见那一枚荷包。
但太子君子一言,既然敢这么说,并不怕他查。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小五,我知道你还气四哥,要不你和四哥回府,四哥亲自同你赔礼道歉?”
第125章 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二……
胤禛下了朝, 往毓庆宫走的时候。
胤礽其实也收到消息了,可惜他给皇阿玛叫住了,处理完事情过来, 毓庆宫门口只有一些花和树, 哪儿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他抬步入了正殿, 容容坐在廊下,笑看儿子玩的欢。
半点不愁的模样, 险些让他以为, 昨日发现有毒药粉的人,不是她似的。
“容容, 你随孤来,孤有话同你说。”
宁容这才察觉太子回来了,连忙要行礼, 矮了身子,还未蹲下去, 被人一把扯了手腕。
“走吧,不必多礼。”
廊下站着的小宫女们, 不明所以, 只以为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感情好,一个个低了头, 脸颊却悄悄飘上两朵红云。
“殿下,您松手就是, 我自己会走。”
宁容小声撒着娇, 手腕被人握住的一截, 瞬间变得滚烫。
“孤不撒手,你这回又忘记叫人通知孤了,抓手腕就当做惩罚好了!”
胤礽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还使劲拉了一把,把人拽得更近了些。
弘昭被他们俩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这下花也不抓了,使劲看着他们的背影。
小巴掌拍的“啪啪”响,也不知在为谁鼓掌。
宁容越发羞臊。
讲真,太子这一整套都挺含蓄的,搁在现代,都够不上需要脸红的级别。
可就是这种板着脸,比教导主任还严厉的人,公然做出这等事来,就是让人止不住脸红心跳。
有小宫女站在廊下,瞧见这一幕,兴奋地直捏手指。
这种看着太子、太子妃夫妻恩爱,自己也跟着露出一脸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真巴不得毓庆宫永远这般才好。
周遭的粉色泡泡,便是连她们也跟着愉悦起来。
进了书房,太子面色不止没有丝毫缓和,还严厉到宁容连坐都敢坐。
她乖乖站在他的书桌前,摆出老老实实停训的模样,其实却在思索,自己到底又哪儿惹到这位了。
“容容,你可知错了?”
胤礽坐在书桌前,明明比她矮一头,训人却训出居高临下的架势来。
宁容下意识一抖,还是老老实实摇头。
“......没有。”
“殿下,要不你直说?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胤礽一张冷脸都要被她给逗笑了,整个儿一个乖巧新兵的模样,那老实劲儿,喊她往东不敢往西。
实际上呢?
他冷哼一声,板着脸显然不为所动。
宁容迈着小碎步绕过去,觉得这桌子过于宽大,夫妻两个之间,像隔着什么似的,要撒娇都不好发挥。
胤礽微微抬眼,瞥见她的动作却没制止。
等她伸手勾了他的袖子,又一点点拉了他的指节,逐步往上,他这才冷不丁收了手。
“好好给孤站直了,问话呢,一点体统都不要了?”
“不要了,反正这儿没外人。”
当着宫女的面,她还端着,夫妻两个本就是亲密到极限的关系,还要什么面子里子。
她说着毫不矜持地坐在胤礽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耳边直吹气。
“人家真的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嘛~你又不说,还拿话吓人......小哥哥,你今晚上还想不想上塌了,嗯?”
小女人从来都有些端着,只偶尔在床榻间来露出几分风情。
这会儿捏着嗓子说话,一个“嗯”字,饶了十八个音。
胤礽骨头缝都酥了,一时不知在罚她,还是在罚自己。
伸手捏了她的鼻尖,直把顶上那一小撮,捏红一块,才稍稍觉得气顺了。
“下回,再碰见这等事,不论对方做没做,第一时间告诉孤,涉及你们母子的安危,孤要亲自派人盯着,才能安心。”
若不是从昨夜就留了心眼,小五来了又走,他恐怕还真不知道。
这小女人独立不粘人是好事,但有时候又独立了,让太子总有种挫败感。
说来上辈子温宪并没有活多久,差不多明年年初就去世了。
当时也是嫁了人之后,不久。
只是,那时德嫔还好好呆在妃位上,她也一直没什么烦心事,只是患了病,身体沉珂,没多久就去了。
今世,德妃成了德嫔,小五却成了旁人的棋子。
能不能活过年底,胤礽还真不好说。
若是她胆敢对容容和弘昭下手,他说不得会亲自了结了她......
太子凤眼眯起,眼底暗流涌动。
他半晌不说话,宁容以为他还在生气,眼珠子转一转,嘴唇贴了上去。
嘴里还含糊不清道,“你别气嘛......我自然是做了准备......才、才......”
她本想浅尝辄止,不想被人扣住了后脑勺,掠夺了呼吸......
胤礽吻得凶狠,在她嘴角狠狠留了个压印,才扣住小女人的腰肢,让她贴在他胸口,平复心绪。
“再有下次,小心孤罚你。”
情、潮涌动,太子嗓音暗哑,短短几个字,吐露出不一样的意味,勾地人心痒痒。
宁容也不知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竟接了一句,“怎么罚呀?要不我试试看?”
她能感觉到太子一下绷紧的身体,和看着她如狼似虎的眼神......
*
四皇子府。
好不容易又是作揖,又是哄劝,终是把人领回了府中。
瞧着小五倔强、坚决不认输的侧脸,胤禛对着她,竟也一时无话。
“怎么?无可话说?你若是没话说,我便回去了,额驸回来该寻我了。”
温宪瞥他半晌,觉得自己真是太好哄了,惊真叫四哥给骗了回来。
错过今日,下回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去毓庆宫找太子妃了。
她心里犹豫不决,但过往的尊荣,像是一个极诱人的至宝,时时放在她眼前,就等着她伸手去够。
放弃吧,舍不得。
真要去拿吧,还怕烫手。
“等等,小五,你先别走。咱们兄妹许久没好好说说话了。不若喊你嫂子准备酒菜,咱们不醉不归?”
胤禛不会哄人,但也知道酒后吐真言。
哄着小五喝了酒,解了对方的心事,是不是就不会去宫里上蹿下跳了?
讲老实话,他这个兄长当得真是难。
“不必了,酒是和知己喝的,咱们兄妹都快做不成了......”
温宪撇着嘴赌气,心里不是不伤心。
宠着长大的孩子,别说打了,就是碰都没被人碰过半个手指头。
便是偶尔摔了,额娘哪次上药不是哄着她的?
胤禛眉心拧成川字,破罐子破摔,“那你说,你要如何?”
走到她身边坐下,兄妹两个挨着。
“我早和你说了,额娘的事不怪旁人。”
“怎么就不怪旁人了?额娘在妃位上呆的好好的,突然成了德嫔,还在我出嫁那日,皇阿玛就没考虑过,我去了夫家如何过日子?”
温宪擦着眼角,她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那皇阿玛什么都不做,就对得起太子和太子妃了?”
“怎么又同他们相干?不就是刺客从额娘的宫里被搜出来的么?这又能说明什么?”
五公主是真的不解。
她回门,十四一直同她诉委屈。
四哥也什么都不曾说,只劝她过好自己的日子。
胤禛一愣,这才明白,他漏了件至关重要的事。
温宪根本就不知道,额娘同那刺客的关系,所以她心里,额娘根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不是这样的。皇阿玛哪儿有明确的证据,额娘同刺客是一伙儿的,在想要夺弘昭的这件事上,并不无辜。”
五公主怔了怔,连哭都忘了。
“可、可为什么呀?额娘从未想让你和太子,去抢那个位置......”
母女两个常在一块儿作伴,额娘除了有些冷待四哥以外,就是个正常的妃子模样。
为什么会突然和外面的人有联系,为什么会伙同刺客,想掳走弘昭?
胤禛惨然一笑,“额娘或许是没想过让我去抢那位置,可她不止有我这一个儿子......”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额娘想让十四去抢那位置?
可十四还年幼,果真如此,也不用急着冒头。
“具体是什么缘故,恐怕只有额娘知晓,你只需知道,额娘在这事里,并不无辜就是。”
“所以,你对太子、太子妃的针对,根本就没有由来!小五,四哥不记得有谁教过你,与人为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