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有些自得,终于又找到一样太子不如他的地方了。
说起话来,声音也越发大了。
“既然太子于马术上有些生疏,不如就让我这个做哥哥教一教太子。”
胤褆说着“驾”一声,骑着马似箭离弦一般飞奔而去,留给太子和众位弟弟一大片灰尘。
胤礽咳了两声,暗骂蠢货。
见旁的弟弟们都看过来,康熙也从马车里,观察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顿时觉得不能失了太子的颜面。
论马术,上辈子胤褆或许比他强几分,重来一回,他已经尽力补足。
和胤褆对上,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既然大哥有兴致,不如咱们众弟兄以围猎场为终点,比试一番,看看在骑马一道上,谁更强些。”
太子浅浅一笑,话毕飞快打马跟上。
众阿哥们没有半点迟疑,很快骑着马加入进来。
搞不好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把大哥、二哥踩在脚下的时刻,众人都跃跃欲试。
胤禛是真不善骑射,可也不愿落后太多,他咬着牙,努力跟上。
胤褆于马术一道上,很有天赋,有小半刻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觉得这次的赢家必定是他了,毫无悬念。
他轻蔑一笑,太子又如何,论骑射,他可是兄弟们之中的佼佼者。
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马蹄声,还不及往后看,一道朱红色身影,已经从另一边一跃而去。
胤褆脸色慢慢变得僵硬,甩着马鞭的手越发用力起来,他咬着牙,拼命追上太子。
宁容撩开帘子向外看,只见马车外一片尘土飞扬,一朱红、一宝蓝,两道颜色呼啸而去。
太子骑术精湛,死死压住大皇子半个头。
眼见就要赢了,他前面骤然出现一个小土坡。
马奔腾而去,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摔个大跟头。
宁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太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夫君,和大皇子比起来,她自然希望太子能赢。
太子离土坡越来越近,那马也嘶鸣地越来越厉害。
就在宁容忍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太子拉紧马缰纵身越起,待马下了土坡,正好落在马背上。
身姿矫健,连康熙都多看了两眼。
不过须臾,宁容跟着出了一把冷汗。
待要看后面又如何,却看不见了。
太子和大皇子骑的太快,她们已经远远落在后面。
胤禛倒是想跑快,可他□□的马并不投他的脾气,越是急,它走得越是慢。
他和老八、老九紧坠在后面,也只比宁容等人快了一个车身。
他骑在马上,见太子妃看过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这下估计连新进门的皇嫂都知道,他不善骑射这回事了。
等宁容随着众人到达围场时,已经尘埃落定。
胤褆在太子身后站着,满脸不服,却不敢多说什么。
康熙出了马车,魏珠先一步上前禀报,“陛下,是太子殿下拔得头筹。”
康熙眼神在这一连串的儿子上扫过,落在太子潇洒俊逸的脸上,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他笑着道,“太子果然是个好样的,每日陪着朕处理政务,骑术也没荒废了去。如此,朕随身的这块九龙玉佩,就赐给太子了。”
康熙说着从腰上揭下九龙玉佩,由梁九功捧着递到太子跟前。
“儿臣多谢皇阿玛赏赐。”太子捧着玉佩,恭敬一礼。
他姿态优雅,风姿清然,引来无数人侧目。
九龙玉佩其实是一块刻有龙纹的玉阙,若仅仅是块玉佩,众阿哥也不至于眼红至此。
盖因这块玉阙意义非凡,乃天子信物,见玉佩如见太子。
如今康熙现在把它赐给太子,众人都在思索其中含义。
胤褆咬紧牙关,半垂着眼,不敢叫人看见他眼底的嫉妒和怨憎。
宁容的目光也不自觉锁定太子,见他被康熙赏识,勾唇灿笑,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正巧这时太子已经起身,狭长如玉的凤眸抬起,和宁容的对了个正着。
见宁容对着他笑,他也缓缓勾起唇角,眼神宠溺。
刹那间,仿佛所有的嘈杂都散去,天地间,只余那个人,和他明如朝晖的笑容。
宁容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手一抖,率先放下帘子。
纳兰元晋站在人群里,也看见太子妃笑了。
他抿紧唇,眼神黯然,捏了捏藏在袖笼里的信,思索着等下怎么给宁容才好。
第19章 故旧情深
太子收回目光,余光里瞥见纳兰元晋盯着宁容的眼神。
心底冷笑,面上却越发温润,只是捏着九龙玉佩的手越来越紧。
他垂着眸,笑着应付和他搭话的兄弟们,却在思索着,怎么样把那个胆大妄为的臭小子,彻底打服。
因宁容离开,而垂头丧气的纳兰元晋,突然觉得脊背一寒,转过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四处转了一圈,看见在队伍里看见石府中人时,眼神一亮。
*
围场狩猎住的地方自然不会在室内,而是由宫人提早搭建出来的帐篷里,有点像后世草原上的蒙古包。
按照身份大小,帐篷的位置、大小等也都不尽相同。
宁容跟着太子,住的地方自然离康熙最近,帐篷也极大。
掀开帐子进去,里面摆好了床榻、桌椅摆件等,虽不如毓庆宫精致,却颇有些野趣。
秋蕊几人一直跟着宁容,也是头一次住帐篷,一进来就新奇地四处看,脸上兴奋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丹桂笑着打趣,“你们出去可别这幅样子,不然人人都以为娘娘的身边的人,都是些没见识的!”
秋蕊气结,上去和丹桂扭成一团,霎时间帐篷里洋溢着小宫女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宁容跟着一笑,并不阻止。
此时只有她们主仆在,她也乐得看她们都开开心心的。
皇宫就像一座牢笼,把她和几个丫头都圈住了,一朝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连她都跟着轻快起来,自然由着她们玩乐。
主仆几人气氛正好,忽听见外头静宜求见。
宁容拧了眉,笑意收敛。
她差点忘记了,石府倚仗她和石文炳的身份,也获准参加围猎。
就是不知来的人都有谁?
静宜抬步走入帐内,秋蕊几人已经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好。
当着外人的面,她们几个一向很有分寸,这也是宁容和杜嬷嬷愿意多宠她们几分的原因。
待静宜恭恭敬敬行了礼,落座。
丹桂捧茶,秋蕊上点心,几个丫头先后退了出去,留守在账子入口。
“娘娘身边的丫头进了宫,倒是长进了许多。”
静宜笑看了眼秋蕊,随后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她很好奇,宁容和太子是如何相处的,是不是真如外面所说,很得太子喜欢。
其实女人受不受宠,从家具摆件,都能看出来。
四周摆设并不算很精致,但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太子妃库房里能有的,随意一件拿出来,都不似凡品。
穿的自不必说,一眼扫过,宁容身上每一件都是最新进贡的新品。
就拿丹桂端来的茶盏来说。
用的是白玉籽料,触手莹润,指甲盖那么大一点,估计都得要几百两银子。
这种该刻成玉佩,雕成玉镯,摆在家里传家的上等玉器,宁容却拿来奉茶。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静宜一时有些走神。
“大姐姐,你来找我可是有事?”宁容捏了块糕点,侧身看她。
原主这个姐姐,每一次看都觉得好奇怪,她身上有种很强烈的违和感。
杜嬷嬷上次和她说过以后,宁容觉得要么静宜同她一样是穿越的,要么就是有什么神通,否则她怎么会恰好避开选秀?
“是有事。”静宜品了口茶,没去看宁容那张姝丽无双的脸。
入了宫,宁容越发长开了,明明看了十来年的人,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她觉得惊艳。
是不是太子也因着这张脸,才格外厚待她几分?
她收回目光,懊悔的情绪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常常想,如果当初被赐婚的人是她会怎么样......
不对,这样不对。
明明是她要抛弃他的,明明他就是眼中只看见的皇位的......失败者。
宁容拧着眉,昳丽的脸上带着不解。
这位大姐姐不是有病吧?突然来找她,说有事,却又不说清楚,她难道不知道说一半留一半,最让人讨厌?
宁容老神在在的尝糕点,并不理会静宜的独角戏。
今儿为了出宫方便,她早上不曾好好用膳,这会儿是真有些饿了。
樱桃新做的菱粉糕,是拿宫里的老菱角磨成粉做的,一个个切成两指大小的菱形小块儿,好看又好吃,正是应季。
一口咬下去,冰冰凉凉,滑糯回甘,据杜嬷嬷说还可美容养颜呢。
宁容一连尝了两块,静宜似才回神一般。
她赧然一笑,“瞧我,见了娘娘太过欢喜了,竟是忘了正事。”
这话说的,宁容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进门捧着茶就发呆,她可没在她脸上看到半点欢喜的情绪。
怎么比太子还假?
宁容不应她,让她一个人演个够。
静宜却完全不觉得尴尬,她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拿给宁容手看,“娘娘,这是纳兰公子让我带给您的,想必他有许多话想同娘娘说。”
她加重了“许多话”这三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宁容瞥了眼信封,并没有伸手去接。
静宜见她看过来,手腕一缩,稍稍往后退了些。“另有一件事要同娘娘说......”
她捏着信封,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晕红的脸颊,给她清秀的脸添加了一抹艳色。
“阿玛......阿玛为我定下了纳兰公子......”
“这是好事啊。”宁容笑着称赞。
只不过,静宜给自己未婚夫送信这个举动,该说她大度呢还是她别有所图?
总之,怎么看怎么诡异。
“原本是好事。”静宜说着,眉眼间染上一抹轻愁,“只可惜......三书六礼走了一半,纳兰公子却不同意了。”
哇哦,吃了一口大瓜的宁容,默默品茶。
“脑子有坑”的纳兰公子拒绝了娶静宜,却还让静宜给她送信?最关键的是,静宜还同意了。
就挺意外的。
原本只觉得纳兰元晋脑子不好,原来这俩人都脑子不好。
静宜恳求,“娘娘,这封信就留在臣女这里吧,为了石府,臣女不会刻意害娘娘。但是娘娘已为人妇,实在不应该和外男过多接触......”
“臣女这次来,是想求娘娘,能不能和纳兰公子彻底断绝往来?”
宁容:......
她已经被静宜的骚操作给整懵了。
她一个没忍住笑起来,更显明眸皓齿,眉目冶艳。“所以,你觉得我会放弃俊美无俦的太子,和那个纳兰元晋有什么勾连吗?”
不过须臾,宁容收起笑容,冷声斥道,“石静宜,你放肆!”
静宜跪的很利索,脸上却不卑不亢。“臣女不敢。”
她心道,你只以为纳兰元晋是个没什么用的六品小官,胤礽是堂堂太子殿下。
可你焉知,风水轮流转。
往后纳兰元晋会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太子......不过落得个幽静终身的下场。
吹了半刻钟冷风的胤礽,把里面两人的对话听的真真的。
如果不是石静宜突然来这一出,他差点都忘记了,在他第二次被废之前,纳兰元晋已经官至二品,而且皇阿玛对他颇为赏识......
太子垂着眼,深邃清寒的凤眸里幽深一片,满是阴翳。
身上朱红色的骑马服,像是一团烈火,恨不得把里面的女人焚烧殆尽。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石静宜也回来了。
之所以不愿再当一回太子妃,是因为攀附到了一个潜力股?
若他猜的没错,宁容成为太子妃,也和她脱不了关系吧?
可她一个深闺女子,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至于宁容称赞他俊美什么的,完全被胤礽忽略了。
第20章 自取其辱
宁容被她气得头疼。
讲道理,自她代替了原主,不是一直安安分分,按照原主的轨迹往下走吗?
纳兰元晋关她什么事?从来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现在好了,静宜也敢跑到她跟前来,提各种要求。
敢情她这个太子妃,在他们眼里就是摆设。
“来人。”宁容抿起唇,冷笑。
太子挥挥手,留守在门口的宫女们,才一溜烟涌进去。
她们在外间也听了个大概,差点被石静宜嚣张的气焰气死,她如今是以什么身份站在主子跟前谈条件?
要不是碍于太子还在,不好轻举妄动。
她们早就进去,扇她两个大耳刮子了。
宁容瞥了静宜一眼。
丹桂立马会意,和秋蕊两个一人一边,不顾她的挣扎,把人辖制住,动弹不得。
“果然是当了太子妃,在我跟前也用上了‘以势压人’这一招。”静宜看着宁容,既惊且怒。
从前她和宁容关系好,不管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她的。
她曾经以为,今日之事,不过是她动动嘴,宁容就会应下,哪知道,她竟然给她来这一出......
所以,哪怕宁容记忆缺失,对纳兰元晋的感情还是抑制不住吗?
静宜眼神不忿,秋蕊和丹桂两个手上越发用力,直到她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心里才稍微舒坦点。
宁容蹲下身和她对视,绣着彩蝶的紫色裙衫在地上铺开,她白皙圆润的手指,三两下从静宜身上,把信夺了过来。
不甚在意地瞟了两眼信封,就拿烛火点起一角。
待烧得差不多了,一整个扔进了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