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小鸡啄米式点头,太子不说她也会照做的。
和脑子不好的人相处,还怕胎教不好,以后孩子也长歪了,就亏大了。
她抬头看太子,早上没仔细端详过,到了这会儿,才察觉太子眼睛底下一片乌青,面色略有些苍白。
向来爱洁的人,衣裳皱巴了都没整理。
她有些心疼,眼神里便带出来些。
“殿下快去沐浴,妾身喊丫头们给你准备饭食。陛下如今醒来,是不是明日就不必去了?”
说到这个,胤礽俊脸便拧成一团。
本来应该是不用去的,不知老爷子抽什么风,竟然让老三、老四继续辅助他处理政务。
看他那样子,估摸要修养个七八天。
他就奇怪了,老爷子最是勤勉不过,怎会突然撒手不理朝政?
太子回来的急,晓得他一整天没好好休息。
吃什么倒不是顶顶要紧,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趁着他去沐浴的功夫,樱桃准备了一碗鳝丝面,配一碟子虾饼,一碟子蒸饺。
鳝丝面的做法也简单,只把鳝鱼清洗干净,切成丝,熬成卤子,再浇在滚滚细面上头,便得了。
看着不显,其实正适宜太子这种熬了一宿的人吃。
入口软烂,调养脾胃,一碗下去,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不少。
宁容原本用过了晚膳,她只坐在太子身旁,支着下巴盯着他瞧。
见他吃的香,也跟着咽了两下口水。
太子拿筷子挑面,吹凉了,正要往嘴里放,手一横。
一筷子面拐了个弯,到了宁容跟前。
“这么大了,还跟个小馋猫似的。喏,孤喂你尝一尝。”
宁容脸颊微红,轻启红唇。
嘴里含着面,还含糊不清地咕哝,“才不是妾身想吃,是肚里这个想吃。”
胤礽扫她一眼,倒也没拆穿。
一口面下肚,尤自不够,又眼巴巴地看着。
待胤礽要笑她,宁容突然“哎呦”一声,把太子唬了一跳。
男人飞快地撂了筷子,查看宁容的情况。
“怎的了?可是身上不适?”
“不是的。”惯来端庄明艳的人,竟红了眼眶,她有些感慨地抽抽鼻子,“是肚子的小家伙在动。”
知道自己是怀孕了,宁容一向没什么实感,除了肚子微微鼓起,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如今察觉到胎动,忽然很感动,有种真正血脉相连的感觉。
其实,胤礽也是头一回碰上。
上辈子他对后院不怎么上心,这辈子李佳侧妃有孩子时,他正对她心存芥蒂,自然不会关心。
整个毓庆宫,怀孕的只有宁容一个。
听见宁容说,他每个字都懂,连在一起却觉不可置信。
原来孩子在肚子里时,便会动?
他幽深的凤眼紧紧盯着宁容,整个人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等宁容伸手拉过太子的,不顾他挣扎,把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太子更是瞪圆了眼睛,像个警觉的小动物一般。
“殿下,你跟孩子说说话,你告诉他,你是阿玛,说不得他就会回应你了。”
“啊......”
太子有些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一贯精明的人,头一次露出了傻气的一面。
待听清宁容说的,立马就觉得这事不靠谱,还有点拉不下面子。
他抬头,入眼便是宁容低垂着眼,目光慈爱的模样。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一下子拐了个弯。
“咳咳......那个,孤、孤是阿玛......”
才说完,便觉得自己蠢透了。
一个刚刚成形的胎儿,如何会听得懂?
容容犯傻,他如何也跟着犯傻了?
正要收回手。
掌心下,有什么在动!
他一惊,贴地更近了。
便感觉有根羽毛在挠他的手心。
太子一下子软了心肠,眉眼柔和下来。
宁容笑起来,小夫妻两个视线相对,手掌交叠。
许久,两人都没动弹,也不敢说话,生怕惊了肚子的小人儿。
*
胤褆这一日,过得真是跌宕起伏。
被太子骂了一顿,在太子妃跟前尴尬了一场,临了还要被老爷子训斥。
宫里的皇子那么多,哪个有他惨?
夜里他回了府,坐在正院的塌上,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爷、爷,要睡了吗?”
大福晋陪着胤褆吃过了晚膳,又陪着他傻坐在床榻上。
作为一个孕妇,她实在顶不住,嘴里哈欠连篇,偏胤褆跟个门神似的,就是不肯躺下。
“哦......嗯......爷还睡不着,要不你先睡?”
胤褆心里苦闷,无人开解,便觉得浑身难受。
他故意含糊不清,想引起福晋注意。
原以为福晋会顺着他这话问几句。
不想她听完,就跟得了圣旨似的,倒头便睡,丝毫没将他摆在心上。
得,福晋不理他,不是还有旁人么?
大皇子府里,又不止一个女人。
福晋这般,他倒是想起静宜的好了。
昨儿她还去书房寻他,还对着他嘘寒问暖,果然她才是把他放在心上的那个?
福晋没事,胎儿也稳,胤褆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着想着,便利索地起床穿衣,准备去静宜那边瞧瞧。
人一出了内室,大福晋便睁了眼。
“福晋,要不要派人跟过去看看?”
一贯伺候她的贴身丫头如是道。
大福晋半坐起身,“不必,他要去便叫他去,若是连面也不见,只怕更惦记。”
“早上香柳探来的消息可属实?”
小丫头半点磕巴也没打,猛点头。
“绝对属实,看见的人可不止香柳一个。”
“奴婢听了原不信还去试探过,果真如此!”
“那便好。”大福晋说着,又缓缓躺下,“说不得不必咱们的人去喊,爷到时候,自己就回来了。”
“福晋说的是,您先睡吧,奴婢替您守着。”
这头胤褆出了正院,也没声张,自己提着灯笼,只带个随身的太监,便往静宜院子里走。
大皇子府是康熙命令工部,按照规制建起来的。
从外面看着不显,其实比胤礽住的毓庆宫还大些。
主要是宫外地方大,即便没有违制,也有许多可以活动的关节。
这本来是胤褆暗暗自喜,自以为压过太子的一个隐蔽之处。
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院子大不好了。
深秋的晚上还是挺冷的,北风裹夹着寒霜,一阵风来,把人的骨头缝都吹开了似的。
胤褆这会儿都沐浴过,换了里衣了,因为出门的突然,连披风也没穿。
一路上虽四处点灯,却还有些暗沉。
他走到半道上,便有些后悔。
不应该出正院的,就算要找人说说话,也可明日再去。
大晚上的,都落钥了,再着人打开,再提着灯笼去,着实有几分麻烦。
“爷,咱们要不回去吧?”
若风只吹一阵便罢了,可这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呜呜呜”地,把手里灯笼吹得直打晃。
再配上四处暗沉沉一片,很是有些唬人。
胤褆还没说什么,小太监先打了退堂鼓。
胤褆是谁?越挫越勇说的就是他。
小太监要退,他倒非要进!
“胡扯什么?回去是走这么多路,去石侧妃那里,不也是走这么多路?”
“爷说去便去,再有二话,仔细爷抽你!”
小太监缩缩脖子,不敢再胡乱开口。
便老老实实走在前头,给胤褆提灯兼挡风。
静宜不知胤褆正往这边来,她这会儿正发脾气呢,把妆台上的镜子,砸了个稀巴烂。
白日里没完成任务,珍珠说不给她药,便真的一丝也不肯给她。
静宜寻了个借口,喊了珍珠出去办事,自家把她住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也一无所获。
回来恼得哭了起来,结果一抬头。
正对上妆镜里,哭花了的女人脸。
饶是做了心里准备,还是被自己吓一跳。
这还是她吗?
原本一丝细小伤痕,已经变成了半掌宽,几乎横跨了她半张脸。
新长出来的肉,是粉红色的,在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边上还有一圈灰褐色痕迹,不知是结的痂,还是用药以后产生的裂痕,形容恐怖,在夜间看着如恶鬼修罗。
白日里抹上脂粉,还能勉强掩盖。
到了晚上,已经彻底压不住了。
大福晋的人,在她院子里来来去去两拨,也不知被发现没有。
今夜若是还没从珍珠那里把药弄到手,明天只怕更不能看。
她急着找珍珠,珍珠却从被她支出去起,再没回来过,彻底不知所踪。
连问了好几个小丫头,都说没见过珍珠的人影,
静宜心里又气又恨,可不就砸了镜子。
“侧福晋,您这是何必呢?您也知道药的珍贵,奴婢不放在身上怎会放心?”
珍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内室,见地上一片狼藉,眼神落在一方小印上,眼疾手快地收入荷包。
静宜吓了一跳,惊恐落下去之后,便是欣喜。
她转身看向珍珠,眼底带着希冀,连走带爬地到了珍珠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攥得死紧,生怕她跑掉似的。
“好珍珠,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药在哪里?只要你拿给我,主子让我办的事,明儿我一定给办好。”
她真是被吓怕了,今夜不用药,明儿还能见人吗?
珍珠面色不动,冷冰冰地把静宜的手拂开。
“侧福晋,奴婢今日不是给过您机会了吗?如此好的时机,您却生生错过了。”
“主子说了,这药珍贵,您既然不中用,总有中用的。”
“不、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珍珠,你忘了我们主仆互相扶持的日子了吗?”
静宜又惊又怕,跌跌撞撞爬起来,重新握紧珍珠的手,她指甲留的长,一半掐进了珍珠的肉里。
她好不容易重生,好不容易要过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生活。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又变得一败涂地。
一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松开!”珍珠吃痛,狠狠把她推开。
一低头,白嫩莹润的手背上,全被掐出一个个红色的月芽,有的还往外渗着血,顺着手腕,一路向下滴在地毯上。
她对静宜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
“侧福晋,你好自为之,主子召了我回去伺候,您这里......还是自求多福吧。”
珍珠撂下话,包紧手腕便走。
静宜猛地窜到她跟前,拿后背抵着门,癫狂的神色,配着她半毁容的脸,恐怖慑人。
“你不能走!”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一把掐住珍珠的下颚,目光狠辣,“你再往前迈一步,我便在你身上戳一窟窿,迈两步就戳两个......珍珠,你知道的,我从不同你开玩笑......”
这下轮到珍珠害怕了。
早知如此,不如明日一早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那印鉴,做什么惹这个疯子。
静宜连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妹妹,都能推入水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侧福晋,你先冷静一下,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一步......”
珍珠放缓了语气,好生好气地安抚,实则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呵,你如今也知道害怕了......”
静宜手下越发用力,冷冰冰金钗,在珍珠的脖颈划过。
珍珠不禁头皮发麻,生怕她手一抖,便真给自己一个窟窿。
而此时,胤褆已经一只脚迈入了院子。
刚入内,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里面点了灯笼不错,却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虽是晚上,丫头们都歇息了,也该留两个婆子值夜才是。
来时是想找人说说话,真到了这里,便有些担心静宜。
不及细想,胤褆抬步迈着台阶而上。
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在略有些空旷的院子里回响,声音有些阴森。
他身畔的小厮缩了缩,到底顾着勇气跟了上来。
静宜和珍珠还在对峙,谁也不肯先低头。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了轻微的扣门声,大皇子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静宜,你开门,是爷来了。”
第50章 孙子兵法有一招,‘欲擒故纵……
静宜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 她眼神惊惧地看着门口,心跳都跟着漏跳一拍。
怎么也没想到,胤褆竟然会这个时候过来。
珍珠稍稍动了下身子, 想趁静宜心神散乱的时候, 寻个机会逃出去。
事到如今, 她们之间也再没有主仆之情一说。
最重要的是,如何全身而退。
珍珠想的很清楚, 可惜静宜盯她盯的也很紧。
她稍一动, 脖子上的金钗便往里戳了一分,瞬间便有血珠子冒出来。
“不许动, 不许有声音,否则......”
静宜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出言威胁, 手上的力道顺势加重几分。
珍珠吃痛,却不敢动弹, 生怕自己稍稍动了一下,那支钗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抬眼看去, 被静宜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狠意吓住, 咬紧唇,不让自己泄出半分声音。
胤褆站在门口, 忽地听见里面一阵响动,心中狐疑, 又抬手扣门。
“静宜?可是睡下了?”
里面石静宜立马换了副语气, 装作才睡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