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位九皇弟与他那皇兄是肯定走不到一块去的。
将军府的人还没来,倒是不少城中禁军被调来寻人,很快整座山谷都充斥着各种叫喊。
李宽等人搜寻一番无果,急的早已满脸自责,在看到贺衍等人出现时,也不做他想,连忙将四周情况一一禀报。
山谷里素来潮湿,连着下了几日雨,泥土早已松软不能踏足,贺衍看了眼滑坡痕迹,午时底下的雾已经驱散开来,依稀可以看到布满碎石的地面。
“这谷底四周我们已经都搜了一遍,依旧看不到郡主下落。”李宽眉心紧蹙。
方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看了眼自家主子。
“雨后湿滑,她贪玩,你们也由着来?”贺衍目露不悦扫过后头的人。
李宽低下头,这时候自责与懊恼早已将他淹没,如果可以重来,不管郡主说什么他也不会再让对方上山。
谷底狭窄,但丛里有许多小道,不知通向何处,其他人去了各处小径搜寻,贺衍则通向一条杂草茂密的丛林,地面有被树杖拄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与其他痕迹还是有所差距。
丛林背后是一处小溪,小溪边还有只满是泥泞的蓝色绣鞋,在荒郊野外格外突兀。
“殿下!”
方鸠上前捡起鞋子,发现上面的泥土还未干,可见人还未走远。
其他人看到有朝阳郡主的下落,连忙四处搜寻起来。
贺衍眉心紧蹙,突然迈向一处布满碎石的小道,没有行多久,地面突然出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蛇,蛇的脑袋被砸的血肉模糊,而凶器则落在旁侧,一块鲜血的坚石。
他呼吸仿佛一顿,纵然知晓她不会有事,可依旧难以想象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会有多害怕。
继续往前行去,不多时一个杂草丛生的山洞映入眼帘。
方鸠看了他眼,率先上前拨开杂草,可是一道破空声突然袭来,他侧身一避,迅速抓住那条长鞭,目光顺势落在里头。
浑身脏乱的女子靠在山壁处,正目光警惕盯着外头,仿佛以为他是什么经过的野兽。
“郡主。”他手一松,语气多了几分轻松。
看到来了人,秦芮激动的想要跑过去,可是脚踝处的疼痛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直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方鸠背后出现,她也未去想为何对方会在这,眼泪珠子一串串落下。
“衍哥哥……”
女子满脸都是黄泥,还掉了一只鞋,这时浑身早已被枝条划破了衣裳,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积累的恐惧纷纷涌了出来。
贺衍紧紧抿着唇,上前解下外袍披在女子身上,像是注意到她脚踝处的血印,不禁眼神一变。
“我……我刚刚遇到了条蛇……”
想到这秦芮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东西,虽然那条蛇已经被她给打死了,可是自己也被咬了口,更可怕的是那一看就是条有毒的蛇。
只是坐了一会,她就觉得脑袋有些晕,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爹爹跟娘亲。
想到这,她眼泪流的更凶,掉下来她还不怕,但怕的是被蛇给咬了口。
可以想到她一人会有多无助,贺衍柔声道:“鸡冠蛇,毒性不大。”
但是这丛林里什么都有可能。
想到这,他目光落在女子脚踝处,一边看向后头的人,“匕首,水。”
方鸠连忙递上一柄匕首,又立马出去打水。
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那条蛇又红又青的,一看就很毒,怎么可能会没有危险,秦夫人顿时陷入无止境的恐慌。
一抬头便看见小姑娘脸上挂满了泪珠,红彤彤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贺衍目光一顿,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脏渍,然而那金豆子掉的愈发厉害。
“我……我对不起衍哥哥,我……把你的玉佩弄丢了……”
想到自己命在旦夕,秦芮忍不住说出了实话,说是自己掉下山谷的时候丢了,简直合情又合理。
指腹沿着泪渍滑至下颌,柔嫩的肌肤宛若凝脂,贺衍眸光深了一分,“丢了就丢了,不碍事。”
见他竟然不怪自己,秦芮愈发觉得愧疚,一时间倒忽略了脸上的手,而是一个劲讲着自己是怎么掉下来,又是怎么遇到那条蛇,然后一番追赶才把它砸死。
她只是想着,自己反正被咬了,就算活不下去,那咬死她的凶手也别想好过。
很快方鸠就打了些水过来,直到脚踝被人握住,虽然知道是处理伤口,可她依旧有些羞怯,便是再大大咧咧也知道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
“不如……等回去后再找大夫吧?”她蠕动唇瓣。
男人神情认真,“不先处理会有危险。”
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秦芮到底还是没有再说话。
方鸠轻咳着走出山洞,一边让人去通知其他人郡主在这。
那就是条鸡冠蛇,大多数毒性都不强,当然,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所以殿下这样做并没有错。
褪下足袋,一截白皙小巧的玉足暴露在空气中,贺衍垂下眼帘,遮住那抹异色,尽可能小心的处理着伤口。
匕首划破肌肤的感觉并不好受,秦芮咬着牙忍了一会,直到伤口被包扎好,一只大手又缓缓将足袋替她套上,她想自己来,可根本挣脱不开那只手。
“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她还有几分心有余悸。
望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贺衍目光深沉,“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这一次,绝对不会。
秦芮眨了眨眼,这时外头突然响起几道脚步声,只见李宽等人突然匆匆赶了过来。
第15章 宫宴 齐聚一堂
待看到安然无恙的女子时,众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但与此同时也极为懊恼,若非他们失职,郡主也不会落得这等险境。
“李叔叔!”秦芮扯了下嘴角。
李宽上下扫量她一眼,待看到她脚踝的伤时瞬间皱起眉,紧张的问道:“这是……”
“被蛇咬了,不过刚刚殿下已经替我处理好了伤口。”为了避免他们向娘亲告状,秦芮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衍哥哥保持疏远。
闻言,李宽心头一紧,继而立马抱拳拘礼,“多谢殿下。”
贺衍定定的看了她眼,“日后莫要如此莽撞。”
但凡山谷再高点,后果都不敢深想。
或许他应该提前计划,只有将人留在身边才算安全。
秦芮撇撇嘴,“那还不是娘亲非要把我关在这里,人家无聊嘛。”
仿佛想到什么,她立马低头去看布袋里的兔子,也不知道还救不救的活。
李宽咳嗽一声,立马让人把她扶回去,外头不知何时还多了顶担架,秦芮小心坐了上去,一边扭头去看后头的人。
对上那双澄澈的明眸,贺衍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而后小姑娘也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方鸠面露异色,他认得的殿下心怀大志,内藏谋略,果断决绝,一直在黑暗中砥砺前行,几乎日日都在面临生死攸关,却唯独把所有温柔给了这朝阳郡主。
等下了山,秦芮还在惦记着蛇有没有毒,却只见她爹正巧守在庄子里,看到她回来后,眉心的紧蹙才缓缓松开,但与此同时又面带怒意的瞪着她。
知道爹爹娘亲必定很担心自己,秦芮也不敢替自己辩解,不过她爹并没有第一时间责备她,而是先让大夫给自己诊治。
听闻女儿是九皇子救回来的,秦将军预备亲自谢过对方一番,却并未看到人一起下山,询问一番才知人已经走了。
不知为何,他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秦芮第一时间让人去给兔子疗伤,她看过小东西的伤,只是腿部出了些血,只要及时止住血说不定还有得救。
“郡主中的是民间说的一种鸡冠蛇的毒,好在毒性较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只要休养几日即可。”大夫正声道。
秦将军闻言只是挥手让人把大夫送出去,很快屋里只剩下父女两人。
秦芮想装睡蒙混过关,可知道肯定瞒不过她爹,干脆硬着头皮坐在那里等着被教训。
“雨后山里滑,你也敢贸然进去,李宽等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秦进难掩面上怒意。
听得消息的那一刻他都不敢告诉夫人,免得对方太过担心女儿。
“不能怪李叔叔,是我自己非要上山的。”她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道。
望着已经把脸洗干净的小姑娘,秦进到底的按耐住一大堆训斥的话,上前轻抚着她脑袋,低声道:“待会随爹爹回府。”
自己宠坏了的女儿,除开哄着还能怎么样。
闻言,小姑娘却扭过头,腮帮子鼓了起来,“我不要!”
她觉得这里很好,免得回去又被娘亲凶。
“胡闹!”
秦进粗眉一竖,“你留着这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把整座山翻过来才罢休?”
他老了,可经不起这小丫头几次折腾。
“反正我不要回去,就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好了,反正爹爹娘亲也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那还管我死活做什么!”她愤然别过头。
以为女儿是还惦记着九皇子,秦进像是在做什么取舍,最终还是叹口气。
抬手揉着女儿脑袋,继续呵哄,“你娘是为了你好,若是你实在喜欢九皇子,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秦芮忽然扭过头,对上她爹意味深长的视线,声音清脆,“我何时说过要嫁给衍哥哥了?”
她只是想知道玉佩的下落,可是娘亲却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火,好像自己与衍哥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一样。
可是今天也是对方第一时间找到自己,不然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山洞待多久。
“你既没有那个想法,就离九皇子远些,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秦将军皱皱眉,“你娘说的不无道理,你也大了,女儿家的闺誉尤其重要,再说你怎知他对你有没有想法?”
正欲辩解的秦芮突然话声一滞,脑海里突然浮现男人替她处理伤口的一幕。
立马缩进了被窝,不再说话。
见此,秦将军叹口气,知道她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只得迈步出去让他多休息。
在秦芮心里,她与对方只是多了些幼时情谊,衍哥哥肯定也只是把她当妹妹,毕竟她们才重逢没多久,衍哥哥怎么可能对她有其他念头。
她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按理说对她好的人她都喜欢,可娘亲说的男女之情,好像是种很模糊的东西。
半天也未想明白,可下午她还是随着爹爹一同回京,庆幸的是那只兔子还有的救,秦芮一并带回了府。
本来还不知道女儿出事的消息,直到发现底下人神色有异,秦夫人在追问下才得知女儿落下山谷的事,当即差点晕厥过去,可再听说女儿已经回府,这才恢复几分神智。
本来还想责备小丫头一番,可看到被蛇咬伤的女儿,她再也不忍开口,只是一个劲让人去备好吃的,并且增加女儿身边伺候的人,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明明只是被蛇咬了口,第二日就能下地,可秦芮硬是被按在院子里休养了好几日,外头全是看守她的下人,像是自己有翅膀会飞出去一样。
若不是到了皇帝寿辰那日,秦芮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府。
刚到皇宫,给皇后请了安后,秦芮就借口要去寿康宫看太后,见此,秦夫人才放她离开。
这时寿宴还未开始,夜幕才刚刚降临,整个皇宫灯火通明,不时都是匆匆经过的宫人,秦芮的确去了寿康宫,但太后知道她心不在这,便也很快放人离开。
秦芮预备寻沈舞,倾诉一番她这段时间经历什么艰难险阻,自己又是如何临危不惧险境求生,可是人还未找到,就看到千灯湖边一群人在那里争论不休。
女子的哭啼声响的格外远。
“郡主,那好像是沈小姐。”雨梅一眼就看到了关键。
人群中沈舞显得格外突兀,与旁的娇娇弱弱的闺阁女子不同,她则居高临下的呵斥着一名哭啼不断的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的确很吓人。
沈舞的确爱多管闲事,但在宫里一般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秦芮立马大步走了过去。
“郡主……夫人还在等您呢!”雨梅头疼的跟了上前。
走的近了,秦芮才看清哭啼不断的是一个司使的嫡女,而且浑身还全湿透了,哪方强弱一看便知。
“沈二姑娘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余妹妹不会水,你此举是在谋害他人性命。”裴羽今日打扮格外端庄大方,此时眉宇间也全是不满。
其他人都是低声耳语,不时用恐惧的视线去看沈舞,未曾想她竟然如此过分,竟然想害人性命。
而后者仿佛也有些气恼,依旧不悦的瞪着哭啼的女子,“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我还好心替你叫人,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在水里淹死。”
裴羽皱皱眉,“沈二姑娘还请慎言,今日之事我会回禀皇后娘娘,是否曲折自有皇后娘娘评断。”
另一人也冷声道:“就算沈国公再势大,但宫里还是讲究王法的。”
闻言,沈舞差点没被气笑,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地上的人给丢进水里去,免得她白白背了身黑锅。
“的确该回禀皇后娘娘,这宫里人来人往那么多,指不定就有人看见余姑娘是怎么掉下去的。”
清脆张扬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女子一袭粉裙踱步走来,清灵动人的面容纵然不施粉黛依旧引人注目,其他人突然想起这朝阳郡主前几日掉下了山谷,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倒是浑身湿透的人却是慢慢停止了哭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秦芮眉梢一挑,目光如炬,“今日万寿节,讲究喜庆,余妹妹怎么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才记起今日是皇上大寿,哭哭啼啼的确不好。
浑身湿透的的人只是梨花带雨的躲在裴羽身后,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