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降落——李暮夕
时间:2021-06-16 08:35:19

  她没问他要带她去哪儿,他也没主动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她终于绷不住了:“不回家?”
  “我有东西给你,一会儿再送你回去。”
  “……哦。”
  原来这次走的是另一条道,去的还是新城国际。看到熟悉的地方,温淩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在担心什么啊?
  他这样的人,能对她做什么?会对她做什么啊?
  车子停,她轻车熟路地跳下去。因为喝多了,脚步略有不稳。
  他绕到这边扶了她一下:“小心点,让你别喝那么多。”
  “我没喝多。”她嘴巴还硬。
  傅南期自然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纠结。
  坐电梯上去时,温淩还四处看。不过,这电梯还是跟以前一样单调,四面一模一样的银色。
  和其他的电梯并无什么区别。
  电梯在二楼停了一下,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看到傅南期,他明显顿了一下,尔后很快露出笑脸,主动跟他打招呼。
  同一栋楼里的住户,身份也是有高低差别的。他这样主动,不断引着话茬,傅南期却只是淡淡点头,间或应和一两声,虽不失礼貌,却也没有多重视。
  可是,这样的态度丝毫没有引起对方的不满,好似他跟他搭话都是他的荣幸似的,一直堆着笑。
  温淩心里都替他赧颜和憋屈,偏偏人家跟没事人一样。
  让她咋舌的同时,又有些唏嘘。
  人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但是,在这样功利的大都市里,名利、地位、金钱……把不同的人框死了。
  到了下一层,那男人就下去了。
  他离开了,温淩还朝外面张望了一下,撤回时不经意瞥见傅南期看她的眼神,她心里紧了一下:“怎么了?”
  她心虚的时候,眼睛就睁得很大。
  傅南期轻嗤,移开目光:“知道刚刚那人谁吗?”
  她来了兴趣:“谁啊?”
  “先锋数据的CEO。”
  “哇!”温淩着实被惊讶了一下,“那可是业内鼎鼎有名的数据公司啊,听说掌握的数据库是这个……”她比划了一下,比完感觉有点傻帽,忙缩回手。
  傅南期一眼没给她,整了整袖口,道:“学着点儿,不好好努力,以后就跟他一样了。”
  温淩:“……”
  不是……什么叫“以后就跟他一样了”?
  “我要是能跟他一样,混成这样,我睡着了都能醒。”可听他的意思,好像这样大公司的CEO就是个失败人士似的。
  是的,跟他比起来,他确实不怎么样。
  可是,要是人人以他为标准,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怎么混啊?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傅南期看向她。
  温淩没有忍住:“我觉得他挺成功的,哪有你说的那样……”
  “成功?”他没有兴趣听她后面的谬论,只一言就打断了她,“外表看着光鲜而已。你知道他欠了多少外债吗?这两年,这方面本来就不景气,偏偏还忙着内斗。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部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你管这叫成功?”
  温淩实打实被他轻蔑讥诮的眼神刺到了。
  可是,偏偏还反驳不了。
  后来,她只能小声反驳:“我不知道嘛。我哪里有你这么了解,有这种第一手资料啊,你谁啊……傅公子,我谁啊……”
  “傅公子?”他没关注别的,倒是逮着了这一句,略有些玩味地咀嚼了一下,瞧她,“你们私底下,都这么叫我的?”
  苏闻舟那帮人偶尔倒也这么打趣,他从不放在心上,不过,没想到她也敢这么调侃他。
  被戳穿小动作,温淩把目光转到了天花板上。
  电梯很给力地在这时响了,她忙不迭跑出去。傅南期后脚跟出来,却没有去按指纹解锁的意思。
  温淩不安地看他,想开口,张张嘴巴又闭上了。
  她有心糊弄过去,随口就扯:“你要给我什么啊?”不忘作出期待的眼神。
  傅南期的目光静静在她面上流淌,好似触摸过她每一寸皮肤,有种无形的冷,温淩下意识想退缩。
  瞧她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傅南期终是收回目光,按指纹、开了门:“进去吧。”
  温淩连忙钻进去。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很漂亮。
  那副象征他“友谊”的画,还明晃晃地挂在那儿。温淩看了会儿,又移开了目光,心里有点别扭和不自在。
  说真的,她有时候觉得他这人有点变态。
  这种象征友谊破裂和人性丑恶的东西,正常人藏起来或者毁掉还来不及,就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在玄关的地方,让每一个客人进门都能看到,包括他自己。
  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不应该感到难受吗?
  他却像是兴味盎然的模样,喜欢得很。
  似乎,这是彰显他功绩的战利品,是他战无不克的徽章。可能,他就是喜欢玩弄人性吧?或者,压根没把那人当成朋友过,一开始就跟耍猴似的看对方表演,等对方膨胀到一定程度时再一举歼灭,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赢得漂漂亮亮。
  他这人看着云淡风轻,高高在上又端庄斯文的,骨子里有股劲儿,轻易招惹不得。
  思考的时候,她眼睛还在乱转。
  傅南期看到,淡笑一下:“等着,我去给你拿。”
  温淩乖乖应声,余光里看到他垂着手进了房间。
 
 
第42章 癖好
  傅南期走出来时, 递给了她一个黑色的礼盒。盒子挺大的,瞧着直径有半米的样子。温淩好奇地接过来,拨了拨上面纯白色的蝴蝶结。
  “打开看看。”他从桌上捞了杯水, 慢条斯理抿一口。
  温淩不急着打开, 而是把盒子放到耳边摇了摇。有声音,听着不算重, 但也不算轻巧,不知道是什么。
  她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才拆开。谁知, 里面装的竟然是最简单的礼物——一个包。
  不过, 也不简单, 是一只棕褐色的Birkin。
  温淩虽然不买这种奢侈品,之前接触过的客户有人用过, 这包不便宜,而且这种热门色没那么好买。
  但是转念一想,他应该不用自己动手, 一个指令手底下的人自然会帮着去买。
  那点儿感动就散了,反而更多几分惴惴和不解:“干嘛送我这个?”
  “之前在那个酒店, 不是弄脏你一个吗?”他解释。
  温淩想起来了, 他说要赔她一只的。不过, 她只当是玩笑话, 而且, 弄脏了而已, 回头擦擦就能用了, 又不是弄坏了。
  “这么贵,我可不能收,顶我一年多的工资呢。”她推回去, “无功不受禄。”
  不过,话虽如此,谁不喜欢呢?
  她眼睛不忘往那包多瞅几眼,动作艰难。
  傅南期没有去接:“我应该没那么令人讨厌吧?送两件小玩意儿还要被推三阻四的。”
  他是淡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落温淩心里,却像狠狠投入湖面的石子,一下子溅起层层涟漪。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要是真收了,他必然是要在别的地方索取回来的。
  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可是,要是拒绝,确实显得矫情。她对他真的毫无感觉吗?
  不,她只是在害怕。
  怪不得说酒不能喝太多,她当时大脑混沌,也不知怎么,竟然没有一口拒绝。他后来去酒窖拿了瓶红酒,一人一个酒杯,跟她碰了两杯,又开了电影给她看。
  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在铺着绒毯的地板上对饮,边喝边看电影。
  放的是一部黑白默片,没有字幕,还是法语,温淩压根听不懂,只能通过人物的肢体动作才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时而皱眉,时而放松,思考时就忍不住又抿两口红酒。
  他竟然也不劝阻她,只偶尔回头瞧她两眼,但笑不语。
  温淩觉得这样挺奇怪的,她又看不懂:“你平时也会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吗?”
  “偶尔会这么放松。”
  “不无聊?”温淩奇异。
  “为什么会无聊?”
  “一个人啊……”她手里的杯子比划一下,努力想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笑起来:“不会,我喜欢独处。”
  温淩:“……”没法聊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这样的成功人士,必然内心坚毅,能耐得住寂寞。而且,他这人确实挺静的。
  温淩说:“我还是喜欢热闹。”
  他露出聆听的表情。
  她忙解释:“不是那种闹哄哄的热闹,是约一两个交心的朋友,吃点儿小点心,聊点天那种。”
  他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温淩想起来那次在会所见他,忽而道:“你会下棋?”
  他点头:“还可以。你想下吗?”
  她想了想,点头,总比跟他在这儿看这看都看不懂的劳什子法国电影要好。
  他去了房间。
  一开始两人下的是围棋,温淩输得很惨。她就耍赖:“围棋我不熟练,我们换象棋试试,我象棋很厉害的。”
  “厉害?有多厉害?”他语气不变。
  温淩却看到了他眼底并不掩饰的笑意,有点不高兴:“你又笑话我!”
  “笑还不让笑了?”
  见她不开心的样子,他岔开话题:“最近出门小心点,最好换个地方。”
  她果然上钩:“为什么啊?”
  随即想到张月的事情,眉头紧锁,但是过会儿又开口道:“不至于吧?这事本来就是她自己不对啊。”
  他薄笑一下:“她要是觉得自己有错,还会来找你麻烦?”
  这一笑里的讽刺意味可太明显了,温淩被刺得脸烫。转念想,她确实是想当然了。
  张月这人确实不坏,不过,不求上进、自私自利是真的。现实里,这样的朋友很多人身边都有,不至于深交,平时不遇到原则问题时也能相处愉快。
  但是,这样的人都是利己主义者。一旦发生这次这样的事情,难免不会狗急跳墙。
  傅南期提醒她:“别对她的节操抱有什么侥幸。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留手。你如果听我的,就不会弄得这么狼狈。如果还抱有侥幸心理,可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凡事还是多做一点保障吧。”
  她想了想,郑重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搬去哪儿啊……”
  这话出口,感觉四周莫名静了一下,她不安地抬头。
  他正定定望着她,眼睛里的意味让她一下子红了脸。她忙转头去看电影: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好在他没说什么。
  温淩提起的心又落下来些许,一口气喝了半杯红酒。
  一只手伸过来,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
  两人继续下棋。
  她心乱了,这次更是输得惨烈。
  可能是喝多了,她比平日忘形:“一点退路都不留,是不是太过分了?你邀请我下的,也不让让我?”
  “邀请者必须要让吗?这是什么道理?谁规定的?”傅南期好笑道。
  哪怕是质疑,他说话亦是有礼有节。
  反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温淩低头摆弄一颗棋子,不吭声了。
  傅南期把弄着一颗棋子,道:“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她才又抬起头,一半好奇,另一半也带着点儿不服气地道:“谨听傅老师教诲,请您不吝赐教。”
  他自动忽略了她的挤兑:“虽然是三局定输赢,但是事实上,第一局已经决定了。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气势。第一次将军时,像你这样的人,就已经注定了后面输得一败涂地。你太沉不住气了,缺乏自信。”
  温淩一开始还觉得很有道理,摇头晃脑点着头附和,可听到“像你这样的人”时,她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狠狠瞪他:“怎么这样?”
  “我不对我不对,失言了。”他笑笑。
  温淩也顺着台阶下去,哼了声,不计较了。
  后来又下了了两次,她均是输得彻底。她把棋子一丢,回头看电影:“不玩了,左右下不过你。”
  他在她耳边道:“输赢有那么重要吗?”
  离得太近了,像是吹气在她耳边似的,热意拂面。
  温淩不自在地回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高大的身影把她困在沙发和茶几之间。
  她心跳很乱,深呼吸,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心里的念头,呼之欲出。
  她不是读不懂他的眼神,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而她,也并不是亦无所觉。酒精的那点儿催化,更是占据了她的身心,让人有些恍惚而不真实。
  思绪就这样飘,纷乱地飘。
  那一刻,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很多东西,最后定格在他削薄的唇上。等她反应过来时,两片唇已经贴在一起。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燃烧,让人意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可又心甘情愿地沉沦。
  期间她回头看了眼电视屏幕,已经放映到中期,男主正热烈地吻着女主角。她依旧听不懂,但是,脸已经炙烤得红艳艳的。
  他拿过遥控,将音量调到最低,回头掰过她的脸,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但是没有反抗。
  只觉得气温在不断升高。
  这是完全陌生的体验。此时,她不免想起傅宴,他永远是像火一样,攻势热烈,傅南期则完全不一样,游刃有余,若有似无的撩拨,但是始终掌控着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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