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期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温淩望着他平静的表情,默了会儿,才道:“你跟陈总,真的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后面的话她没往下说,又或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清楚。
问完后,她表情懊丧,似乎也不寄希望于他会回答她似的。
傅南期却温声道:“别想那么多。商场上,像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退一步说,就算紫光和兴荣合作破裂,你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她听到这儿就急了:“怎么会不受到影响?我跟你这样,我又在兴荣工作,还负责H5这种重要项目,紫光和兴荣又是因为H5这个项目才导致的关系破裂,我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外面人不知道怎么想,我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我……”
“温淩。”傅南期打断了她。
下一秒,她的手被他包裹住,傅南期掌心穿来阵阵热意。
温淩愣怔抬头,他的目光同样深沉而温柔,给予她安抚的力量:“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简而言之,就是杞人忧天。就算外面人说你,那又怎么样?他们又没证据,随他们去说呗。你只要成功,就不会有人说你半句。”
温淩怔住,连日来盘桓在心头的阴翳消散了些。
不过,还是心有余悸。
她努努嘴,嗔道:“你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放你身上确实不是什么事,我就是一个小职员。”
他笑了笑:“你是在挤兑我吗?”
温淩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更觉不好意思,低头继续扒饭。
傅南期下午还有会议,两人下到会议厅,在楼道里分别。温淩去了一下洗手间,谁知,迎面碰到个熟人。
她脚步停了停,面无表情地弯腰开水龙头。
盥洗池是自动感应的,她按了两下水都没出来,心里不由烦躁。
一只纤长莹润的手放到感应把手下,水流哗哗流出。
“放这边,感应才准确。”简宁舒道。
轻飘飘一句,看似是提醒和帮助的话,温淩却觉得膈应得慌。这女人的话看似漂亮,其实无形中都在打压别人抬高自己,这也是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的另一个原因。
不是一般的虚伪。
“谢谢。”虽然心里这么想,她面上还是维持着虚假的礼貌。
擦肩而过了,冷不防简宁舒道:“等一下。”
温淩回头,皱着眉,表情快维持不住:“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简宁舒没说话,只是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好似是在判断着什么,让温淩十分不舒服。
就在她想掉头就走时,简宁舒款款上前,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胸针上。
那是傅南期送她的,一枚六角星型胸针,三种颜色的钻石由深到浅镶嵌而成,颜色和图案都很有层次感。
他送她的时候没说来历,温淩只当是店里一两百的水钻胸针,没什么压力就收下了,可是过几天苏闻舟看到,无意说了一嘴,说是意大利某个名设计师的设计,曾在苏富比上拍出7位数美金的高价。
她很喜欢,也很爱护。
简宁舒抚摸过上面排列齐整的钻石,道:“他没告诉过你,这枚胸针不是这么戴的吗?”
温淩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替她别正。说来也怪,“咔哒”一声,那枚胸针居然被她翻了过来,原本褐色、咖啡色和白色的钻石顺序瞬间就变了,变得更加熠熠生辉。
温淩面上像是被扎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好像偷穿了大人的名牌衣服,结果却穿反了。
也对,这原本就不是她的消费水平该用的东西。
简宁舒盯着她,不打算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但是,她失望了。温淩脸上除了漠然就是冷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简总,我告辞了。”
简宁舒的目光循着她的步子,愕然发现,她离开的方向不是楼下,而是会议厅——傅南期还在开会。
第57章 惊愕
傅南期开完会已经是下午三点。
温淩跟着他回到办公室, 接过他递来的领带,团吧团吧扔到了沙发里,一屁股坐下去, 生着闷气。
傅南期说:“我怎么惹着你了?”
温淩低头扒拉手指头:“没。”
傅南期:“瞧这表情, 不大像啊。”
温淩瞪他。
瞪完又有些颓然地收回目光,不说话了。傅南期看了她会儿, 走回里间去换衣服。
温淩抬头去看他的背影,走到门边时他已经把衬衫脱了, 露出脊背紧实的肌理, 她忙收回目光, 脸发烫。
光天化日的!
这时, 有电话铃声响起。温淩看过去,他把手机遗落在办公桌上了。
她过去拿起, 发现来电显示是“宁舒”。
不知为何,她心里跟被刺了一下似的。
温淩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没怎么思考就绷着脸接通了, 声音却很是茶里茶气:“有什么事吗?”
那边默了下,简宁舒的声音才传来:“傅南期呢?让他听电话。”
温淩面无表情, 故作歉疚道:“不好意思, 换衣服呢, 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 一会儿我就转告他。”
挂了电话, 温淩心里还是不大畅快。
直到傅南期出来时, 还是耷拉着一张脸。
“怎么了?跟我欠了你八百万似的。”他整理着袖口, 目光淡淡扫来。
温淩直接给他一个白眼,拿起拎包走了。
傅南期也不急,反正她总要闹别扭, 都习惯了,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怵他,总是不敢过于闹腾,又或者是说,敬畏。
不过,这一次似乎跟以往几次闹脾气不大一样。上了车,温淩沉默地坐在后座,也不看他,像是兀自在出神,思考着什么。
之后几天,温淩都沉浸在这种低气压中。不过,相比于感情上的这点小事,公司的事情更让她焦头烂额。
两天后,光瑞被兴荣收购的消息在业内砸下一颗重磅炸弹。之前就有传闻,兴荣和紫光因为H5项目而交恶,连合作都暂停了,而光瑞和紫光早在上半年就合作破裂了,兴荣此举,等于和紫光集团开战。
温淩心里更是跟烧了似的,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这种焦虑还在于工作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上面似乎有意架空她,她手里的两个项目就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停了。
H5的推广也挺直了,等于她现在除了基础工资就没有别的收入。钱倒是小事,更糟糕的在于她对未来情况的不明。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是不可能善了了。
别说她和傅南期还有那一层关系,就算没有,H5是她全权负责,她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早找出路。
可是,她真的要换公司吗?
这是她两年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她又实在狠不下心。
到了12月,天气更加严寒,温淩真切体会到了“北风那个吹啊”的意境。这日早上起来,窗外的行道树都褪了颜色,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像是涂了一层霜雾。
身边空空如也,揭开的被窝都凉了,也不知道一大早傅南期去哪儿了。
温淩去洗手间洗漱完,已经是早上9点。傅南期给她打了电话:“还在睡觉?”
温淩气不打一处来,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
“早就起来了?!”
“真的?”他声音里带笑。
“当然!你呢?上哪儿玩去了?”
“玩?我有时间玩啊?”他发了个定位过来,还发了个“随时欢迎查岗”的表情包。
温淩都震惊了:他都会发表情包了?
时代果然是在变化的!
她换了新买的大衣,开车去了目的地——位于东郊的一处高尔夫球场。
这是建在山顶的建筑,是一处高级的会所,出入都需要会员。温淩刷卡后,进入接待大厅,很快就有人过来领她。温淩报了名号:“傅先生。”
侍者很快会意,态度更加殷切而恭谨。
他们穿过一处露天长廊,又进了一条室外的玻璃栈道。温淩四处看了看,山坡上郁郁葱葱,满眼青翠,也不知道栽种的是什么常绿植被,风光甚好。
温淩大老远就看到了在坡顶打高尔夫的几人。傅南期最高,修长又俊挺,站一堆人里格外打眼。他穿纯白色的运动服,其余几人服装各异,衬得他更加清俊,卓尔不群。
匆匆一眼,温淩还看到了她的大老板陈家恕,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
这会儿,陈家恕也打完了一球,走回傅南期身边:“我这球打得怎么样?”
傅南期点头,试了试手里的杆子:“可以啊。”
“跟你比起来,还是差得远。”陈家恕笑了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无得意,“光瑞的事情,对不住了。”
原以为会看到傅南期黑脸,谁知,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商场如战场,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陈家恕也笑了笑:“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陈家恕离开后,其余人也陆续散去。傅南期朝他的背影看了眼,接过侍者递来的帕子慢慢擦手。
傅平冷笑:“还没到最后呢,一点小得利就这么得意,到时候有得他哭。”
傅南期勾了下唇角,神色有些晦暗。
原本他们还要说点什么,甫一看到温淩,傅南期停了话头,丢下帕子朝她走来:“吃过了?”
温淩点头,又摇头,勉强笑笑:“你说早饭还是午饭啊?”
傅南期哭笑不得,抬表看了看:“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刚刚吃早饭。”
温淩做了个鬼脸,心里却愁云惨淡。
刚才听了寥寥几语,她心头仍像是压了什么似的,喘不过气来,更庆幸刚刚没有急着出去。
他们去了露天餐厅吃饭,温淩吃得很少。
傅南期给她多夹了一些煎肉排:“尝尝这个,还不错。”
温淩吃了,但更多的却吃不下了。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她想了又想,终于开口:“你跟陈总,是要彻底开战了吗?”
他手里的叉子停住,觑她一眼,莞尔:“你也关心我这些啊?”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开她玩笑,温淩胸闷,正色道:“我是担心我自己的工作!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他不但没有认真,反而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还以为什么大事情,大不了失业咯。要是你失业了,紫光集团很欢迎你这样的人才。以前你什么工资,我给你翻三倍。怎么样?”
“你还说笑?!我说认真的。”
“我就是认真的啊。”
温淩不跟他说了,埋头吃东西。
傅南期不逗她了,心里却没什么急的。温淩这人,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他不用想都知道,她在意的不是失业之类的事情,而是担心她被人诟病。
H5的项目是她负责的,等于是她在兴荣和紫光之间牵线。
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然而,成大事的人,如果怕这怕那,又怎么能成功呢?
有时候,傅南期觉得她也应该承受一些风雨,不能总是龟缩在她那一个小小的龟壳里。
当然,这些话他没跟她说,温淩自然也不知道。
那一个礼拜,她心里都烦得很。
礼拜六降雪,温淩去海淀那边参加一个小型会展。路况不佳,车路上开开停停,到了那边都快中午了。
“鬼天气,浪费那么多时间。”小赵嘟哝。
温淩苦笑:“看天气预报了吗?今年这种天气多得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小赵哀嚎,又问:“姐,你上京牌了吗?”
“没呢。”温淩没好气,“这玩意儿是那么好上的?”
“前段日子我同学摇到个,拍卖了10万,真是个赚钱的好路径啊。”
温淩一盆凉水打断她的痴心妄想:“那也要摇得到啊。”
时间反正也不早了,他们先去顶楼餐厅吃饭。小赵忽然指了指门口道:“看,东利的人。”
温淩应声抬头,在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中看到了盛装的简宁舒。
她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暗道流年不利。
小赵道:“简家挺有背景的,这位简总来头也不小。”
温淩起了几分好奇:“怎么说?”
小赵歆羡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东利背后有大佬支撑,她当初在海外创的业,第一桶金就这么来的。”
温淩点点头,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在紫光资本楼下的事情。
简宁舒和傅南期的私交,似乎挺不错的。
嘴里的食物忽然没有了滋味。
小赵下午有事要回公司,跟她道了别。温淩点头,哭笑不得地答应帮她要某位科技新贵的签名才送走人。心道,这行也搞追星这套?
会展大厅到场的能人不少,温淩在门口往里一望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她跟路过的侍者要了杯红酒,款款迈入。
“温小姐?好巧啊。”旁边有人喊她。
温淩回头,发现是赵有良。
他西装笔挺,意气风发,身边还围绕了不少同样衣着光鲜的人士,似乎已经走出了公司破产的阴影。
温淩跟他笑笑,不是很想应酬。
他落她身上的目光,让她感觉不大自在,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住了似的。
“说起来,我能东山再起,也该感谢温小姐。”赵有良走过来跟她碰杯,皮笑肉不笑。
温淩被他盯得渗人不已,更觉他来者不善:“赵总说笑了,您能另起炉灶,那是陈总的手笔,我不过是兴荣一个小小的职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