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争强好胜,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屈居人下,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和努力。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你更成功、更厉害,它就是你的。有些事情,它没有道理。
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温淩有些害怕,犹豫一下,伸手拉拉他的下摆。
傅南期回神,没好气:“干嘛?”
她瑟瑟缩回了手:“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可怕。”
他笑得不在意,眸色深远:“我在想一些事情。”
“?”
“对了,你之前不是想问我,怎么驭下吗?业务上手了,领导能力这一块,也要跟上啊。”
温淩马上被带偏,好奇问:“有什么快速办法吗?”
他笑了笑,侧脸望上去格外温柔。
温淩一时看得呆愣,忽然明白了“光风霁月”是什么意思。只是,这种感觉没维持两秒,就听得他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近乎残酷:“不需要对他们很好,甚至很差也没关系。‘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只要让他们觉得,你对他比对别人好一点、更看重一点就行了。”
温淩:“……”这就是职场pua吗?
套路好深啊!
可虽然道理难听,但似乎,就是那个道理,话糙理不糙。
晚饭是荷包饭,温淩亲手做的。因为刚回屋子,外面就下雨了。
“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火腿肠了。你不介意吧?”她把两份盛好的荷包饭端上桌,其中一份推到他面前。
“当然不。”他拿勺子挖了口,点头,“味道不错。”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做饭好吃的,她自己也尝了尝,笑了笑:“有品位。”
一顿简单的晚饭,吃得其乐融融。
第二天休息,温淩去了趟研发中心,回来时接到罗夏的电话,邀她去跑马。最近事情多,温淩正烦着,一口就应了。
一圈跑下来,神清气爽。
中午的时候,她发了条朋友圈。
半小时后,收到了傅南期的点赞,继而是消息列表的信息:“去跑马了?”
“嗯。”温淩回复,“你呢?还在工作吗?”
“没有,跟朋友去打高尔夫。”
然后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只拍到球杆和他握杆的手,骨节修长,十分养眼。
温淩发了个“笔芯”。
“跟男朋友发消息呢?”罗夏问她。
温淩恍然,停顿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罗夏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本来是挺开心的一次出行,没想到遇到了不速之客——邹凯馨是和林落一块儿来的,原本高高兴兴说着她,看见她脸色就沉下来了。
看到她,温淩也被勾起了不美好的记忆。
她冷着脸和罗夏离开。
不料,邹凯馨忽的开口:“怪不得那时候就有恃无恐,原来,你早就找好下家了,我真替四哥不值!”
温淩心脏跳了跳,厌烦无比,像是好不容易理清的乱麻,又被人扯了几下,重新纠结到一起。
可是,吵也吵过了,有些人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温淩拦住欲开口的罗夏,就要离开,侧边有人开口道:“你替他不值,怎么不去告诉他?”
温淩回头就看到了傅南期。
他对她笑了笑,走过来,把一个用半透明塑料盒装起来的小蛋糕递给她。
温淩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四寸的粉红色小蛋糕,独角马样式的,上面还放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迷你版马卡龙,造型非常别致。
她眼前一亮:“谢谢。”
他专程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蛋糕吗?
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吃了蜜似的,一时连这会儿正被人刁难都不记得了,只是望着他。
邹凯馨的声音重新拉回她的思绪:“四哥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怪不得你一直这么维护她,你们早就有一腿了吧?”
这样口不择言,原本陪她来的几个同伴都愣住了。林落的眼睛都瞪大了,似乎张嘴想挽回什么,可到底是说不出什么补救的话,只能不安地望着傅南期。
邹凯馨似乎已经破罐破摔:“都怎么看着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没有人回应她,似乎都被她这番言论吓到了。
傅南期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带温淩走了,甚至都没反驳什么,只是笑了笑。
笑容毫不在意。
“……他那么骂你,你就这么算了?”离开时,温淩迟疑开口。
“你不是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吗?”
“这怎么能一样?她骂你啊,骂你啊。她之前不是一直很怕你的吗?”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看来,她对阿宴是真爱啊。”
温淩没理会他的说笑。
傅南期却道:“不过,她骂你你都不在乎,骂我倒这么在乎。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你挺在乎我的?”
温淩翻他,心道,这种时候都要占她便宜。
回到住处,她先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傅南期新买了一台咖啡机,德国进口,十几万,他却摆在角落里当摆设,那天她看到,就拿来自己用了。
两人住上下楼,还挺方便的。
她弯腰在那边打奶,腰忽然被人从后面揽住。
她一惊,手里的奶缸差点翻了,她怒了:“你干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抱着她。过了会儿,温淩忽然也安静下来,侧头望去,正好看到他专注地望着自己。
她心里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嘴巴却被他竖起的手指堵住:“别说话,让我抱会儿,看看这段时间,是胖了还是瘦了。”
说着,真的抱起她往上掂了掂。
温淩忽然鼻子一酸。
仔细回想起这段时间的龃龉,虽然有误会,但很多时候,也是源于她工作上的变动、对他的不信任造成的。有些事情,本也是可以避免的。
“怎么哭了?”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温淩仰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虽然我没有那么成熟,但我也不是一个无知的小朋友,一些基本道理我也是懂的。倒是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我有时候是很敏感,但你有时候,真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他微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父亲威严深沉,母亲亦是独当一面的强者,他们很快也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小时候,他的性格不像傅宴那么开朗,人见人爱,跟什么人都聊得来,他也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就算他很优秀,什么都得第一,似乎也远远没有傅宴受欢迎。
后来他出了国,自己求学、创业,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强者为王,而名利、地位都是要靠自己去拼搏而来的。哪怕他出身不凡,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权势,也没有人会真正看得起他。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他阅人无数,见过、也经历过太多的背叛和插刀。弱者,就活该被践踏。
他从来不需要同情,也从来不会去怜悯别人,直到他遇到她。
刚认识她那会儿,看到她笨拙又努力地去抢救自己的项目的模样,多少让他想到曾经在谷底往上爬的自己。
她为薛洋说话,为自己人努力……虽然不无天真,在他看来还有些可笑,那那种纯粹恰恰是他从来没有的。后来随着认识加深,她每每望着他的眼神,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抓住什么的期盼和希冀,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强烈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不大会说什么保证,不过,我会努力,也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不过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你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个让我想一直相处下去的女孩。”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她望着他,他眼神坚定,握着她的手心传来温暖的温度。
她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执起,把脸贴在了他的手背上。同一时间,他把她抱入怀里。
第76章 火锅
到了三月份, 天气渐渐回暖了。温淩在东利的地位逐渐稳固,也跟着傅南期出差,学会了很多。
她深刻意识到, 近朱者赤的道理。且不谈他为人如何, 他的社交圈、所认识的人,那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结识的层面, 跟他们聊天,她每时每刻都受益匪浅。
清明节前日, 他还陪她和温慈一块儿回了趟上海。
除了祭奠继父和母亲, 他们还去扫了温柏杨的墓。政府这两年说了要合理利用土地资源, 所以, 乡下不少建在自家租地的坟都集中迁到了公募上。温柏杨去世时正赶上那时候,就葬在了新的公墓里。
他们来得早, 墓地上还没什么人。温淩和小慈分别把花插上,温淩又拿出了蜡烛,可是, 怎么都点不着。
傅南期伸手替她挡住风,火才点燃。
悼念结束后, 三人按原路返回。
很多人觉得清明时节上坟是件很悲伤的事情, 但是事实上, 除了逝者刚刚离开的那一两年里会颇为感怀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 那种伤感会逐渐淡化。就像现在, 温淩早就不伤心了, 只是偶尔回忆往事时会有些唏嘘。
“那你们,算是和好了吗?”车上,温慈问她们, 两只手竖起来,大拇指对勾,笑得一脸坏。
这车加长的,后座很宽敞,她夹在中间,温淩和傅南期各坐一边,尤其是前头还坐着司机。
为了隐私,傅南期早下了隔断玻璃,温淩还是感觉尴尬得不行。
她悄悄在底下拧一下温慈。
她回瞪回来。
傅南期心知肚明,淡淡一笑,回头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回京后,又是紧锣密鼓的工作。可是每到礼拜六,傅南期也会带她出去玩,用他的话来说,工作要付出十二分的专心和努力,但人也要放松,玩的时候要认认真真地玩。
乍一听是歪理,可仔细一琢磨,好像还挺有那么几分味道。
于是,这个礼拜,两人相约去怕潭拓寺进香。当然,上午也有别的项目,早上起来,温淩边翻小册子边喝牛奶,嘴里念叨着:“先去银泰,买点东西,然后……”
傅南期敛着笑:“让你‘认真’玩,没让你这么认真。”
她回头瞪他一眼:“就算是旅游,也要规划啊。”
为此,她还摆出了一个事例:以前她和温慈约好了去爬山,想着玩嘛,人去了就行,出门前就没什么规划。结果,早上起晚了,遇上堵车,结果又开错道,到了地方又被堵在景区外排队……一天折腾下来,回去都半夜2点了,却只玩了两个景点。怎一个惨字可言!
她边说,还边抬手给他比划。
傅南期也很给面子,中间也没打断她,任由她说完了。可她说完了,他就开始淡定拆台:“既然堵车,为什么不换条道?导航没有计算抵达时间吗?如果是我,发现不对,早就换个地方了。你不动动脑子的吗?”
他困惑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目露讶色。
云淡风轻的表情,嘲讽意义满级。
温淩扑过去,把手里的小册子打在他身上。他边笑边躲,被她从厨房追到客厅,她还是不依不饶,后来干脆放水,让她打了会儿,这事儿才作罢了。
温淩忽然觉得指尖刺痛。
看一眼,原来是起了倒皮,刚刚又在打闹中不小心扯了下来,流了点血。
她要去舔,傅南期道:“别动。”
她当即停住了动作,看向他。
“等一下。”他去卧室拿了药箱出来,然后,拉过她的手开始消毒、替她贴上了创口贴。
温淩望着他。
他低头给她处理着,动作细致,神情专注,真是温柔到了极点的一个人。
她偷偷笑了一下,心里乐。
不过,心里也有疑惑——
“干嘛不让我舔?人家偶像剧里,男朋友都帮女生舔呢。难道你嫌我脏啊?”
“少看点脑残剧。”他毫不客气,“口水里有很多细菌的,受伤了就马上消毒,舔什么?”
“那样浪漫。”她不死心,目光落在他削薄的唇上。
都说薄唇的男人很冷清,天性凉薄,她却觉得,这样的唇形很好看,特别适合亲吻。
她心里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忽然凑过去亲了下他。
因为动作突然,傅南期猝不及防,手里的棉签撇了叉。
他抬头,她坏笑,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
他无声地笑了笑:“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她把脸转开,当自己没干过。他把她的脸掰回来,起身吻了上去。
一个略带侵略性的吻,明明隔着张桌子,她却有种要被他生吞活剥了的感觉。她往后躲,后脑勺就被他按住了。
好好一个吻,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却放开了她,没好气:“你接吻时是屏住呼吸的吗?我要是吻个几分钟,你是不是打算憋死?”
温淩后知后觉,脸都窘红了。
天哪!好丢人!
傅南期却笑了。看到他笑,她更是脸烧,扑过去胡搅蛮缠,不让他笑。
出门后,他们先去了银泰,买了点东西。傅南期左手三个袋子,右手三个,下到一楼,傅平忙跑过来接过。
傅南期松了松手腕,笑道:“这样效率太低了,要不,直接给你建个商场得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多少都可以,让导购在后面给你推辆车。”
温淩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哼了一声:“你嫌我烦的话,我自己逛好了。”也是,男人哪有喜欢陪人逛街的?
他捏一下她鼻子:“我哪里嫌你烦?我认真的。”
温淩惊讶,满脸不信:“你真要建商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