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哑然,觉得自己只是八卦两句而已,这位同学也过于上纲上线了。但她们随即又反应过来,这里是阳光班,这班里的大多数人都跟张可可当过同班同学,眼前这个,说不定是张可可朋友。
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笑了笑,有人道歉:“同学你别介意,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也没恶意。”
三人说完,赶紧离开了。
是啊,大家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恶意,你能怎么办?
季眠有些无力地趴了回去,她好像什么也不能为张可可做。
现在有三个人可以讨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就会有三十个、三百个甚至三千个人在议论这件事。
当流言的洪水席卷而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
季眠有些沮丧地趴在那里,浑浑噩噩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致了。
忽然,窗外光线暗了暗,她下意识起身,额头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姜妄站在窗外,弯腰凑近,手里拎着一杯温牛奶轻触她的额头。他垂眼对着她笑,身后是灿烂晨曦。
姜妄的出现吸引了教室里不少的目光,季眠脸有些烫,小声道:“干什么?”
“头不疼?喝点热牛奶能舒服点。”他说着,故意板起了脸,“同学你挺行啊,还会喝酒了,不得了,给你鼓个掌?”
季眠瞪他一眼,快速接过牛奶,扭过头不看他了。
姜妄微叹口气,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牛奶放在了窗台上。
季眠疑惑地看他。
“张可可的。”
季眠没想到,平常不可一世吊儿郎当的姜妄,居然有这么细腻温柔的一面,她心头有点酸软,定定看着他,声音软软道:“姜妄,我……”
姜妄最受不了她这种感动到要以身相许的眼神,心脏连着骨头都发软,他赶紧打岔,“别告白啊,你们班同学都看着呢,我脸皮薄,受不了。”
季眠那点感动荡然无存,一张脸倒是红了起来。
季眠抱着牛奶往十班走时,手心触到温热的瓶身,没忍住,小声道:“姜妄,你今天好温柔。”
姜妄:???!!!
他顶顶脸颊,企图克制一下笑意,但沐在晨光中的白净脖颈已铺了一层淡粉。
他跟在她身后,并没有那么近,季眠的声音又极小,要不是他听力比一般人好太多,根本就听不见。
姜妄突然觉得,自己跟季眠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他,还有谁能听见她讲情话?
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笑意又被自己的脑补勾了起来,妈的,完全控制不住,他干脆放弃自我抵抗,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姜妄上前一步,贴近她身后,侧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愿意?”
两人在学校很少这么亲昵,季眠吓了一跳,整个僵在原地。姜妄没防备,惯性往前,撞在了她背上。
季眠更紧张了,背都挺直了,姜妄靠在她耳边,没完没了继续说。
“张可可不高兴,你就不高兴,你不高兴了,不还得我哄?”
他声音带着些调侃的笑意,在季眠耳边一点点扩散开。
晨曦铺满空寂的走廊,两人站在暖黄光芒中,说着最简单又最动人的悄悄话。
*
张可可还没来,季眠站在十班教室门口,拜托坐在靠门口的同学把牛奶放在张可可的座位里。
“张可可?”
男生惊讶地喊了一声,立刻吸引来不少目光。看来昨天音乐节的热搜早就传遍了十班,毕竟张可可现在字十班读书,十班的学生离八卦中心最近,比其他人更加热情高涨。
一提到张可可,像是提到了什么敏感词似的,听见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家都没说话,但气氛却像压着沸腾熔岩的火山,很快要爆发。
季眠还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同时打量,她有些局促起来。但只一瞬间,整个教室像是被谁施了魔法似的,所有人都低下头不再看她,装成一副特别忙碌的样子,开始各忙各的,余光都不敢往这边扫。
季眠回头,见某凶名在外的校霸,一副保护姿态地挡在她身后。姜妄双手抄在裤兜里,微仰着下巴,面对整个班级,轻蔑而挑衅地扬扬眉。
他现在的模样,让人联想起两个词——不可一世、嚣张跋扈。
都不是什么褒义词,但季眠却觉得格外安心,神情自然了起来,继续拜托门口的男生帮她把牛奶放在张可可的桌子上。
姜妄像尊凶神似的护在她身后,谁还敢多说一句话?整个班级都静悄悄,男生连忙殷勤的把奶放了过去。
离开的时候,季眠没忍住,笑了,“大家为什么好像都特别怕你?我觉得你不凶啊。”
姜妄想起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谁,鹌鹑似地缩在花坛那儿,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副怕挨揍的样子。
现在可好,小小个子走在他前面,耀武扬威的,马尾辫直往他胸口上抽。
他低头看她,牵了牵唇角,“同学,我看你是真忘了我有多凶。现在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劲的欺负我吧。”
季眠脸微微有些烫,她低着头,自己偷偷笑。片刻,小声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还算有点良心,但是我看起来很缺一句谢谢?咱能不能搞点有诚意的?”
两人正往楼上阳光班走,季眠走在前面比姜妄高两个台阶。她忽然转过身来,两人身高差不多齐平了,目光撞在一起。
姜妄怔了怔,“干什么?”
季眠忽然低眼不看他,一张脸通红,小声道:“那、那我回天宫绑头发?有诚意了吗?”
“绑头发?”姜妄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季眠害羞起来,也不回答了,自己转过身往楼上跑。
姜妄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她衣服,“你是不是暗示我啊?”
“没有,你别抓着我!”季眠满脸通红地推他,“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绑头发?”
姜妄开始坏笑,“那我为什么让你绑头发?”
季眠瞪他,“就是单纯绑头发,没你想的那么多。”
姜妄越笑越开心,“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你自己在想吧?”他故作无奈地叹气,但脸上都是坏笑,“啧,你这人有点坏啊,一天天净想不健康的事。你自己注意一下,还得高考呢。”
季眠气得想揍他,努力挣开他,一溜烟跑进教室了。直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脸上滚烫的温度才稍微降了下来。
*
张可可的牛奶一直放在桌上,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像无主之物,整整一天没有人动它。
放晚自习了,季眠绕到十班看了一眼,它还在那里。
上学期间,她没带手机,没办法联系张可可。昨晚两人喝多了,她有些晕乎,被姜妄带走的,第二天姜妄说晚上红姐把张可可带走了。
跟红姐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她也就没多想,可是现在怎么一天也不来学校?
季眠放学回家路上,一直皱着张脸,在想张可可的事。
姜妄看她垮着脸,神情沮丧的模样,那种心里拧巴的感受又来了。
“别着急,我下午跟她发过信息了,乐队的事她怎么都得处理。”
季眠急匆匆往公寓赶,想回去拿手机联系张可可,听了姜妄的话,倒是慢了下来。
“乐队的事这么急?她状态很不好,应该多休息两天。”
姜妄侧眼看她,“乐队的事,怎么都得处理。如果因为一个垃圾,就把自己的生活毁了,那张可可就是个傻逼。”
季眠像被人敲了一蒙棍似的,瞬间就清醒了。沉溺悲伤,只会毁了张可可自己的生活,而赵环就想毁了她。
她停了下来,怔怔看着姜妄,他比她以为的似乎更成熟一些。
姜妄挺嘚瑟地笑了,“是不是突然发觉我挺厉害的?”
季眠摇摇头,由衷地笑,“应该是天下第一厉害。”
季眠在路上用姜妄的手机给张可可打了个电话,张可可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很理智。
这事毕竟有些年了,她也有了足够的承受力,情绪发泄之后,也能很快找回原本的路。
张可可说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乐队的成员,她现在得尽力弥补,所以没去上学。
季眠由衷为她感到开心,挂了电话后,她把手机还给姜妄,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我是不是太激动了?”
“这叫关心则乱?”姜妄撇撇嘴,又开始不高兴,“你对谁都挺关心,就是不怎么关心我……”
季眠没说话,听着他抱怨。她默默低着眼往前走,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滑动,像是在摸索什么。
她一颗心跳得厉害,手也有点抖,但依旧慢慢向着身边的人靠近。
她手越台越高,手背触到了姜妄的手指。
还在嘚吧嘚抱怨的姜妄愣了一下,连步伐都缓了,注意着她的小动作。
两人并肩沿着马路慢慢走,谁也没低头看。
姜妄感觉到她软绵绵的细小手指缠了过来,然后抓住了他的食指。
他憋不住了,“干什么?”
“你手有点凉,”季眠死死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这样算关心了吗?”
姜妄已经控制不住笑意,低眼看着她发红的侧脸,恶劣道:“算,但是还不够。”
季眠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但还是手指微僵硬地一根根穿过他的手指,最终十指交扣,“这、这样呢?”
姜妄嘴角翘到了耳根,心头跟抹了蜜似的,但还故作生气道:“你就会哄我。”
“那、那哄好了吗?”
姜妄难得有些不自在了,他侧头看向一边,控制不住笑意,骂了句脏话,“我他妈还就吃你这套。”
季眠没说话,紧了紧自己的手指,低着头也勾起了唇角。
*
季眠以为张可可请两天假就会回来,但直到周六她都还没出现。周六下午休息,季眠带了手机,最后一节课时,她收到了张可可的消息。
张可可:【眠,有时间来天河坐坐吗?我有点事跟你说,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但感觉说不清楚,下午没事可以来一下吗?】
姜妄今天第二节 课就逃掉了,给季眠发了条消息,说云河山那边有个死掉的狐狸成精了,他要去看看。
这会儿也没回学校,季眠决定放学了先去找张可可,她回了个好字,让张可可等她。
下午一点多,笼在寒冬里的酒吧街格外萧瑟,行人寥寥树木凋敝,与午夜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对比起来,显得十分凄凉。
因为树叶都落了,街道空荡,季眠还没到天河,远远就看见了天河外面站着个姑娘。
姑娘也看见了她,冲她招手,季眠才反应过来是张可可。
张可可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围着围巾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很难让人看出来她是谁。
季眠赶紧走过去,张可可牵过她的手,“我们去后台。”
从天河前门到后门,得绕过天河这栋楼,往后巷走。
两人还没到后巷,却看见了一个熟人——施漫。
“哟,这是江市最近的红人啊。”施漫冲两人挑衅地扬扬眉,手抄在衣兜里,慢悠悠走过来,她走到近处,“张可可我们也算老相识,拍个照。现在你可是混混圈的楷模,我得跟你合个影,回去好吹牛逼啊。”
施漫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对准张可可。
张可可脸被遮住,看不见表情,但一双眼却死死盯着她。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边上的季眠挣脱她的手冲了上去,一把挥开了施漫的手机。
“施漫,你够了!”
手机摔在冻住的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张可可和施漫都有点懵,没想到季眠还敢动手,但季眠不管不顾,冲着施漫吼,像是这么多天憋的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施漫,你讨厌的是我,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你少牵扯别人!”
施漫回过神来,狠狠一脚踢开手机残骸。她看起来气极,一双眼瞪得滚圆,手指用力指着季眠,“你他妈装什么算?!你以为老子不想弄你?要不是有姜妄,我他妈早弄死你了!”
她高声叫骂着,忽然冷笑一声,“你现在不得了了,背后有同安集团,还有姜妄撑腰,你真的可以横着走了!你现在有用不完的钱,享不尽的宠爱!你牛逼,你牛逼啊!”
她骂着骂着,神情讽刺起来,斜眼看了看张可可,“季眠,你自己这么牛逼,看着你朋友落难,难受吗?哦,你可能没心,毕竟看着自己的亲人落难,连眼都不眨一下。那如果你朋友是被你连累的呢?我真想知道,你良心会不会有点难受啊?”
季眠从她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沉着脸看她,冷声道:“施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季眠,你从小就聪明,年年考第一,处处压我一头,你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赵环来江市这么多年了,从来小打小闹,最多去小饭馆闹闹,连学校都不敢去,怎么突然就敢上市中心闹事……”
“啪——”
季眠狠狠一巴掌抽她脸上,“是你对不对?你怂恿赵环对不对?!”
最后一句,季眠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施漫没防备挨了一耳光,反应过来,立刻扑向了季眠。
“你他妈敢打我!你别以为姜妄护着你,我就真不敢动你了!反正我们家现在也这样了,我活着也是赖活着,不如弄死你,最多再被姜妄弄死。你们两个贱人,一个死一个坐牢,我这条命值了!”
施建成疯了后,季秀安借口要工作,很少管他,经常把照顾疯子的事推到施漫身上。施漫晚上被吵得无法入睡,白天还要上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几次离家出走,母女俩几乎反目成仇。
她现在基本是要鱼死网破了,发了狠地去扑打季眠,却被张可可一脚踹倒。
“施漫,你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