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可蹲下去,又狠狠给了她一耳光,然后起身扶着情绪不稳的季眠往后门走。
施漫趴在地上,冲着两人大喊:“季眠,老子早晚要弄死你!”
前面两人已经转过小巷,从后面进了酒吧,没人再管她的吼叫。
施漫趴在空荡的街上声嘶力竭地吼叫,眼前忽然一黑,姜妄像是腾空出现一样,突然就站在了她面前。
施漫抬着头,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来的?”
姜妄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浑身似乎都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势。他低眼冷冷看着她,一步步逼近,直至踩中她的手指。
施漫惨叫一声。
姜妄弹弹手指,隔绝了一切声音。
他踩着她的手指蹲下去,一双眼浓黑像深渊一般,那一刻施漫觉得自己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她惊恐地尖叫挣扎,姜妄一巴掌打的她头偏向一边,口鼻瞬间流出鲜血。
施漫恐惧地不敢动弹,努力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呜咽,“你、你干什么?”
姜妄有些惋惜地叹口气,勾勾唇角,冷笑道:“我都不舍得让她哭,你怎么敢呢?你算什么东西?你跟赵环是不是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今天爹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
施漫反应过来,一个劲磕头,“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啊,杀人要偿命的,姜妄,你别冲动。我错了,你放过我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边喊边往地上磕头,额头磕在冻住的路面上,咚咚直响。
“道歉啊?晚了!爹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你自己说!”
他脚一用力,施漫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
“留点力气,一会儿再叫!”
姜妄挥了挥手,他和施漫瞬间消失在原地,酒吧街又恢复了萧条的空荡和寂静。
*
季眠没想到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而起,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窝在练习室的沙发里,一动不动,也不肯说话。
张可可有些急了,抓了抓头发,“眠眠,这事儿真过了,你别这样啊。我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走啊。”
季眠猛地回过神,抬头死死盯着她,“可可,你要走?”
“嗯,今天就是想跟你平平静静的说这事,没想到遇上了施漫。你不用管她,我们要走好自己的路对不对?”
“可可,你要去哪儿?你为什么要走?”季眠抬眼看着她,眼眶瞬间泛红,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是因为这次的事吗?”
“没有,其实之前乐队就在商量这个事,现在国内就这个情况,大小乐队都往帝都闯,我们留在江市没什么前途。不过我当时觉得晚一年半载的没事,至少读完高中。这我以后出去,好歹也是个高中毕业生。”
她说着自己苦笑了一下,“现在够呛了,我在江市都出名了,好多无聊的人还去我妈的餐馆打卡,简直他妈的有病!我妈餐馆也开不下去了,我们还不如换个地方再开始。”
季眠一下抱住了她,脸死死贴在她肚子上,“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施漫就不会找上你……”
季眠哭得说不清话了。
张可可低头看着她,有些不舍地摸着她的头发。
“对啊,”张可可笑了,尽量用轻佻的语气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就死赵环的板砖下了,你可真傻。赵环的事一直都存在,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缺了哪一环都走不到现在的境地,每一步都要自己去经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要回头看,我等你来帝都找我,知道吗?”
季眠哭得发抖,用力抱着她的腰,压抑着哭声,断断续续道:“知、知道,你等我,等我去找你。”
她仰起头看她,满脸都是泪。
“哎呦,鼻涕都出来了,你还行不行啊?”张可可故意逗她,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起来,她抬起手替她擦眼泪,“季眠,你要记得啊,大学考到帝都来,我等你。”
季眠说不出话来了,只用力用力地点头。
第52章 就学会骂人了 谁欺负我们,我们就一起……
张可可在周二上课期间, 自己去办了退学手续,周三上午的飞机去帝都。她没跟季眠说,怕她又哭。
乐队一群人在候机厅等着登机, 大家卸了舞台妆, 也不过是打扮比较时尚的少年少女,围在一起打游戏、聊音乐、聊追星。在这个年纪, 他们只有最纯粹的梦想和为梦北漂的一腔孤勇。
张妈妈没坐过飞机,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一双眼四处张望。她脸上是为生活奔波的中年妇女特有的疲惫和苍老, 有一种被生活折磨到无力反抗的麻木感, 但眼里流露的好奇和惊讶却让人觉得生活总还是值得期待的。
她有些紧张, 紧紧抓着张可可。张可可没跟乐队成员们瞎侃,一直陪着妈妈, 说一些飞机上比较有意思的事,以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妈,一会儿你坐我的位置, 在窗边,可以看见云……”
“可可, ”张妈妈突然抓紧了她一点, “你同学……”
张可可顿一下, 还没抬头,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僵了一会儿, 终于抬头, 冲站在面前的人笑, 一贯满不在乎的样子,“哟,还会逃课了呢?”
季眠板着脸, 一点不理她的嬉皮笑脸,“你告诉胥霆,都不告诉我?”
张可可咂咂嘴,“那个,我不是怕你哭么。”
季眠气呼呼瞪她,“谁哭?我不哭!”
“那你出息了,”张可可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她,“赶紧回去吧,你这好学生逃课,何老师得气出脑溢血。”
季眠回抱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我请假了,感冒。”
“啧,你这样,我总觉得我把你带坏了。我这心理压力大呀。”
季眠摇头,“没有,耽误一天而已。我学习好,没关系的。”
“嗬!”张可可夸张的喊了一声,笑着调侃,“这嘚瑟的口气,怎么跟姜狗那么像?”
季眠脸有点红,没吱声。
张可可继续调侃,“我看你不是被我带坏的,纯属被姜狗带坏的。”她说着,调侃不起来了,慢悠悠叹口气,“我要走了,以后有人欺负你……有姜狗在,估计没人敢欺负你了。如果姜妄欺负你,跟我说啊,我他妈打飞的过来揍他……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季眠眼眶有点酸,撇嘴怼她,“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从来不好好吃饭,天天熬夜,喝酒抽烟……”
“眠眠,你快饶了我吧,我妈就够念叨我了。你这些话留着管姜妄去吧,他比我还欠管,他不仅喝酒抽烟,还打架嘴贱。”
两人一块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一起红了眼眶。
到时间过安检了,乐队成员三三两两都进去了。队伍轮到了张可可,她抬手冲边上的季眠挥了挥,“别哭啊,就半年了不是?来找我,我等你。”
季眠憋着眼里,努力点头。
“你本来不就是想考到帝都去?”张可可扯扯唇角,原本想笑笑安慰她,但怎么也笑不出来,“刚好还有半年呢,到时候姐在帝都站稳脚跟了,你来了就可以继续罩着你,多好啊。”
“嗯,”季眠点头,带着重重的鼻腔道,“到时候谁欺负我们,我们就一起骂他丫的。”
张可可愣一下,笑了起来,“你真行,跟着我啥也没学会,就学会骂人了。”
“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对。”
两人对望一眼,都嫌弃对方红着眼眶,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谁欺负我们,我们一起骂他丫的。”张可可再度挥挥手,“我进去了,等你来。”
季眠望着她看似洒脱的身影,用力用力点头。
*
从机场回小区的路上,季眠给姜妄打了个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
她有些不安地捏紧了手机。
已经三天了,怎么都联系不上姜妄。周六那天晚上,她从天河酒吧回去,收到了姜妄的消息,说是又有鬼魅出现,要离开几天。
相处这么久,季眠已经习惯了他不时消失的状态,而且姜妄怕她担心,每次都会提前交代自己去干什么。所以周六她收到消息时,并没有觉得异样,可是现在已经三天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开始有些不安。
虽然姜妄以前也会经常消失,但通常一天半天的就回来了,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消息。
季眠记得,以前陆晨说类似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姜妄特别厉害,一般没有处理不了的事,如果几天都没处理好,那这事儿绝对特别危险。
季眠回过神来,手心和手机背上都已经沾满了冷汗。
她一遍遍拨打姜妄的电话,但全都不在服务区。她急得甚至想要用眉心砂召唤他了,但好歹还有点理智,没敢乱动。
万一他有什么紧急的事,自己贸贸然把他召唤回来,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季眠开了点车窗,吹吹风,冷静了会儿。
她昨天在学校遇到胥霆,问了姜妄的情况,也是在那时得知张可可今天走的消息的。胥霆说姜妄告诉自己他回家了,这肯定是借口,季眠没有多问了。
她最后拨通了项殊电话。
电话接通,那端似乎有些忙,她在电话里听见项殊压低声音让经理助理之类的出去。
“你很忙吗?”
“还好,不忙,怎么了?”
项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稳重,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季眠稍微安心了一些,尽量简洁道:“项殊,你知道姜妄去哪了吗?”
项殊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那头有低低的笑声。
“夫人,我身为下属,是不可以过问神君去向的。”
季眠有些沮丧,低低哦了一声。
她其实最开始联系的是陆晨,因为她已经知道陆晨是老祖宗们派过来专门盯着姜妄的。但陆晨的手机跟姜妄一样,一直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她没办法才联系了项殊。
项殊大概听出了她语气间的失落,温声道:“或许你去问问老祖宗?”
“可以吗?”
项殊又笑了,“夫人,天宫是您家,老祖宗是您长辈,有什么不可以?”
“刚好我今天请假了,我马上回去。”
项殊那边沉默了很久,很轻地问了一声:“你很在意他?”
季眠正跟司机师傅交代,换线直接从机场高速去岫山,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项殊又沉吟了会儿,声音依旧温和平稳,“没什么,我问你要不要派车送你去岫山。”
“不用了,我在机场高速这边,离岫山很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季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项殊,谢谢你。”
项殊没说话,只笑了笑。
他挂断电话,抬起手,手心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精巧的铜鼎。他站落地窗前,靠在办公桌上,低眼看手里的铜鼎,长久沉默着。
*
季眠回到天宫,不敢直接去寿阳殿找老祖宗,而且要过去,也得找小雉驮着她。所以她先回了正阳殿,打算找小雉和小椤问问情况,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呢。
大概是没人想到她突然回来,季眠一路也没遇上小雉,她自己沿着廊道走去大厅,准备找找小雉他们。
她刚走到厅门,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神君真有神经病,我看他得死在炎火洞!”陆晨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我真服,受虐狂啊,就非得去挨天雷,他这狗脾气不改改,早晚作死自己!”
“丰合君,您不要这样说我们神君。”小椤小神辩驳。
陆晨炸了,骂得更厉害,“我说他?我他妈等他出来,我还得揍他,一天天不搅合点事儿,他就过不来日子了!你说他……”
陆晨正激情叫骂,突然瞥见门口的季眠,瞬间噎住了,慌张又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夫、夫人……”倒是小椤先反应过来了,“您怎么回来了?”
季眠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襦裙,她止不住哆嗦,手心里都是汗,但一双眼死死盯着陆晨,一点不退。
陆晨被她这样看着,心里慌得一批,刚才的话多半是被她听见了。
他心虚地低眼,但还是打哈哈道:“哟,回来了?你不上课啊,下回考不了一百分了怎么办?”
“陆晨,”季眠完全不理会他嬉皮笑脸的虚招,开门见山道,“姜妄呢?”
“我怎么知道,你男人多野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主,谁管得了他啊。”
季眠盯着他,一步步走过去,提高了音量,“炎火洞是什么地方?天雷怎么回事?”
陆晨好歹也是个神,即便不是,那也是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逼得头都不敢抬起来,额上全是汗。
他抬手扶额,心虚嘴硬,“我真不知道。”
季眠已经走到他面前,个子矮矮的,也就到他下巴处,身板也瘦瘦弱弱的。但他总觉得,她身上现在有种生死不畏的孤勇,让人下意识有些畏惧。
他一直觉得姜妄为了季眠可以死,季眠总是躲在姜妄身后,不一定能对姜妄这么好。但现在看来,他可能错了。
季眠一直看着他,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既然你不知道,那你见到他,跟他说,不用再找我了。”
“卧槽,眠眠,你别搞我啊。”陆晨惊得喊起来,“我要给他说这个,他不得掐死我?”
季眠没说话,只抬头看着他。
“算了算了,你俩厉害,我谁都惹不起。”陆晨叹口气,往后坐回了椅子里,放弃了抵抗,“他在炎火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