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大人今天崩溃了吗——山中君
时间:2021-06-17 09:38:51

  “对。若世上没有鬼神,便只有阵法。”
  “可是刚才那个老猎户说,有人被困得最久,六天后才下山,整个人都疯了,连自己家人都不认识……这也是因为阵法吗?”很明显是撞邪了吧?
  姜安城:“你记不记得,谢夫子的阵法图解上就说过,阵法布设到了最高阶的时候,是可以影响人的神志的。”
  “可那本书上一幅高阶阵图也没有啊。”花仔道,“夫子你也说过,那种阵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姜安城的才能虽然一直被谢明觉所称许,但姜安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人与心却只有一个,因此在阵法上没有时间深究。
  姜安城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谢夫子在这里就好了。”
  他提起笔,开始沿着那一片范围,尝试布下各种阵法,想试试哪一种更符合猎户们的经历。
  花仔起先还能陪着,顺便给他倒盏茶什么的,后面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姜安城看她脑袋直晃,道:“你先睡吧。”
  花仔也不客气,“哦”了一声便去了。
  姜安城继续挑灯夜战,直到长久的习惯提醒他子时将近,他才搁下笔。
  起身,回头,就见花仔的两只靴子一左一右踢飞在地上,人则四仰八叉仰天大睡,占据了帐内唯一的床榻。
  姜安城:“……”
  他倒是忘了,这里只得一张床。
  哪怕是在椅子上枯坐一晚,姜安城也绝对不可能上这张床了。
  他把她的两只靴子捡到一处,平平整整摆在床前。
  床上的花仔睡得两颊微红,散乱的头发横过半边面颊,一缕发丝贴在鼻前,随着鼻子的呼吸收紧,又松开。
  她竟也不觉得痒,睡得昏天黑地。
  姜安城抬手便要替她把那缕发丝拈开,手碰到发丝才想起,她有梦中踹人的毛病。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戒备,花仔忽然动了动,翻了个身,抱住了他那只手,嘴里咕哝道:“夫子,睡觉……”
  她连人带被子拖住了姜安城的手,姜安城不由自主,整个人被带得朝床上俯身倒下去。
  还好另一只手反应快,撑住了床榻,稳住了身形,这才没有压在她的身上。
  只是,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她的脸近在咫尺,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润极了,像温水清洗过的玉石,上面像有一层像桃子般的细细绒毛,鼻梁小而翘挺,嘴唇红润饱满,像一颗在枝头熟到发甜的樱桃。
  他知道它有多么柔润,知道它有多么弹滑。
  它曾经那么近地碰触过他的掌心,当时所有感受全数被唤醒,似烟花般在脑海中炸裂。
  灯光微微晃动,发丝无声轻扬,帐篷里似有暗香浮动,夜如此宁静,他听见自己急促而剧烈的心跳,难以自控。
 
 
第31章 烧吧   越危险,越好玩
  “夫子?”
  花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就见姜安城的脸放大在眼前,灯光映照下,似乎有点发红。
  脸上的神情好像有点奇怪, 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全力对抗, 眉头皱得死紧。
  花仔立刻悟了。
  这是生气了。
  毕竟这是他的帐篷他的床,全叫她给占了, 能不生气么?
  花仔立刻往里让,这一让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的手, 赶紧松开, 还安抚地、示好地拍拍他的胳膊:“夫子睡, 你看我这么点个子, 只要一点点地方就成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安城就猛然抽回了手, 整个人坐正来,背脊挺得笔直,从她这个角度, 只见他的肩头有明显的起伏,情绪波动显然挺大, 看起来还没消气。
  夫子确然是不太好哄的。
  花仔干脆放弃, 掀起被子打算起来:“要不我还是回去跟韩松他们睡吧——”
  可腿还没伸下床, 便给姜安城捉住了手, 姜安城拿被子将她一裹, 连人带被子按回了床上。
  姜安城的眼睛没有看她, 声音里没好气:“睡你的。”
  被子把花仔裹成了筒状, 花仔四下打量,看着他:“那你睡哪儿?”
  姜安城起身:“事情还未完,我不睡。”
  “一晚上都不睡?”
  姜安城在书案前坐下:“嗯。”
  “那你明天肯定会打瞌睡, 明天不是要攻上山吗?”
  姜安城提起笔:“睡你的觉。”
  “哦。”花仔重新倒回枕上,忽然想到,“不对啊,你要是不打算睡,刚才干嘛上床?”
  姜安城微微一僵:“……”
  笔吸饱了墨,浓浓的一滴,滴在纸面上。
  他回过神来,保持住声音里的平静:“我只不过是看看你睡梦中是否还会踹人。”
  “哈哈,放心吧我都知道你在了,当然不会踹你了。”
  姜安城微微一顿:“知道是我,便不踹么?”
  “那当然,你是夫子啊,我怎么会踹你?”
  帐篷外的风好像停了一下,灯火显得益发温柔,姜安城垂下了眼睛,停了一会儿,方问:“梦里也知道不踹我么?”
  “嗯,约摸知道点。”
  姜安城的声音轻柔:“那,除了我,别人都踹?”
  “怎么可能呢?”花仔感觉自己鄙视了,“我可不是见人就踹的,像老大啊,师父啊,虎子啊,阿郎啊,黄妈啊……”
  她还没数完,姜安城那边已经开口打断她:“我知道了。你睡吧。”
  他的语调依然平缓,跟前面没什么差别,但花仔不知怎地便觉得他这声音好像变得有点冷淡。
  花仔难得地开始替别人考虑:“我觉得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睡……”
  “睡觉。”姜安城,“再说话,便要罚钱了。”
  花仔:“……”
  这又是哪门子家规?
  帐篷内安静下来,外头的风呼呼吹响,笔在砚池上舔匀了墨,姜安城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泠泠声响,那是来自她手腕上的几串小铃铛。
  待翻了几个身之后,便不再有动静了。
  这是睡着了。
  姜安城靠进椅子里,头搁在椅背上,无声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
  一般朝廷剿匪,首先不管是不是真打算招安,都会意思意思先送一份招安的文书过去,是谓“先礼后兵”。
  其实真实目的是为了探一探对方的虚实,因为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送文书的人一般都能安然带着点见闻回来。
  但这一招在苦牢山不管用了,因为人们一进山便抓瞎,别说打听对方虚实,自己能不能出来还两说。
  姜安城重新启用了这道先礼后兵的程序,让徐文正挑选十名精兵,前去送招安文书。
  只是,还少一个领队。
  这个领队须不畏生死,因为在苦牢山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姜安城的视线扫过花仔,最后落在季齐身上,季齐正要领命,花仔忽然道:“我去吧。”
  姜安城道:“敌情不明,此行十分危险。”
  “这才够好玩啊!”花仔道,“再说正因为危险才用得着我出马,不危险我还不爱去呢。”
  不得不承认,单以个人战斗力,花仔当为全军之冠。
  姜安城看着她良久,眸子深深,一言不发。
  花仔差点儿使拿手晃晃,看看他是不是在发呆。准就准,不准就不准,直接给个话很难吗?为什么要想这么久?
  姜安城终于收回视线,递给她一只瓷瓶:“这里面是夜明珠磨成的粉,可以在路上用来做标记,夜里也能看见。”
  花仔两眼变成金色:“多多多少钱?”
  姜安城:“……”
  姜安城:“不值钱。等你顺利回来,可以用空瓶子跟我换一个夜明珠。”
  花仔两眼放光:“一定!”
  她转头就要出门,身上穿着的是麟堂的薄甲,护甲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
  明明穿的是最坚硬的铠甲,姜安城却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觉得她是个女孩。
  “花仔!”
  姜安城唤住她。
  花仔已经走到帐门口,帐外一片雪亮的阳光,她便是在这片阳光里回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嗯?”
  姜安城深深地看着她,感觉到心脏的某一个角落微微抽动,像是被一根细线缚紧了,声音出口变得有几分艰涩:“不得逞强,不得恋战,此行前往,顺利归来便是大功一件。”
  “知道啦。”
  花仔痛快地应着,大步走向帐外的阳光里。
  季齐跟着出去照看,帐内只剩姜安城一人。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拳头紧紧地握在袖内。
  “小姜大人!”徐文正急步进来,“这次送文书,花公子也去了?!”
  姜安城语气如常:“对。”
  “哎呀,这可怎么行啊?前面几拔人皆是有去无回,万一花公子——”
  这位花公子跟小姜大人同吃同睡,显然不是一般人,如此冒险的事,怎么能让花公子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姜大人同他算起账来,他拿什么赔?
  “若她回不来,军中便没有人能回得来。”姜安城声音镇定,“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
  “没有可是。”姜安城道,“等到她带着消息回来,我们便要准备攻上苦牢山。徐将军的军队需要好好操练了。”
  他的声量并不高,语气也不算严厉,但还是让徐文正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威压。
  这种感觉,徐文正曾经在家主大人身上体会到过。
  姜家的主人,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的,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能力。
  徐文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帐篷里再度安静下来,静得让姜安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是的,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武力最强。
  对阵法也有所涉猎。
  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她。
  所以她一定可以平安地回来。
  道理显而易见,条条分明,脑子里清清楚楚,身为将领,把最合适的人选派往最合适的地方,原就是本分。
  可身体好像就是听不进去。
  握紧的拳头无法松开,指节发白。
  *
  花仔带着十人队进了苦牢山。
  队员中赫然有韩松。
  花仔有点意外,韩松舌头打颤:“徐徐徐将军说进山有赏格,每人二百两,还还还给记头功。”
  “所以你就来了?”
  “不是,我是听说花哥你带队,所以才来的。”
  花仔点头:“放心吧,别哆嗦了,哥怎么把你们带进来,就怎么把你们带出去。”
  韩松安心了不少。
  但其它士兵只见花仔还不到自己肩头高,小身板风一吹就能倒,都不是很有信心,一人沉声道:“事情办成了,有赏格和头功,办砸了,也有头等的抚恤,咱们确实不用怕,当兵么,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花仔拍拍他的肩:“兄弟,我欣赏你,你叫什么名字?”
  “严阿刀。”
  “好名字。”花仔点点头,“要是能对你花哥多点信心,那就更好了。”
  山中的天气比城中寒冷,林间背阴的地方积着薄雪,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鸟兽仿佛都绝迹了,一行人走了半天,连只兔子也没有遇见。
  当然更没看见山匪。
  花仔掏出季齐交给她的苦牢山地图。
  地图是姜安城画的,每一处都标得仔细明白,还绘出了上山的路线。
  按照图上所示,他们走了这么久,该到半山腰了。
  但放眼望去,他们好像依然身处深谷,周遭便是森森的树木,遮天蔽地,挡住了视线。
  阵形往往根据地形而设,姜安城设想过这里可能会被布置出来的几种阵形,都一一画在地图的背面。
  花仔尝试着用破阵的法子去走,可绕到天色将黑,周遭还是莽莽山林,看不到山峰,也看不到出路。
  可糟糕的是,他们看到了一条树枝上绑着的红布条。
  那是韩松绑来做标记的。
  “鬼、鬼打墙!”不知是谁喊了出来,队伍里顿时一阵慌乱。
  “光天化日,哪来的鬼神?”严阿刀在他们当中显然颇有威望,喝住了众人,然后望向花仔。
  花仔才是头儿。
  虽然他本人并不看好这个瘦不啦叽的小毛头。
  “这这这这怎么办啊花哥?”韩松也哆哆嗦嗦往花仔身边靠,“要不,我们回去吧?”
  花仔把洒夜明珠粉的任务交给了韩松,韩松做事最细致,每一处拐角都洒了些许,此时回头隐隐可以看见一条断断续续的萤光带,足够把他们带回军营。
  “来都来了,不干点什么怎么能回去?”花仔把地图往怀里一揣,四下里看看,觉得全是这些树碍事,“火折子拿来。”
  韩松:“干、干嘛?”
  “老子要放火烧山。”
  韩松吓一大跳:“花哥你别忘了咱们自己还在山上!”
  狠起来连自己都烧吗?!
  严阿刀等人的目光也充满了狐疑,看花仔的目光已经从“一个来混军功的小公子”开始转向“天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的臭小子”。
  花仔一笑,拔出了背上的陌刀。
  “都站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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