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大人今天崩溃了吗——山中君
时间:2021-06-17 09:38:51

  “随她去吧。”
  姜安城目光落在花仔和年年身上,声音温柔至极,目光也是。
  这个游戏,即使是他也很少带年年玩。
  毕竟年年是眼下风氏嫡子唯一的血脉,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在花仔的眼里,年年显然只是一个孩子。
  没什么皇族,没什么皇子,年年就是个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就喜欢玩些刺激的小游戏。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能剥除一个人身上所有外界叠加的东西,只看到他真正的模样。
  今天没有出太阳,但庭中那一株巨大的腊梅正在盛开,清冽的香气笼罩着整座清凉殿。明黄色的花朵映着花仔和年年明亮的笑容,仿佛自带一层光芒,为清凉殿铺上一整层阳光。
  姜安城望着她,目光无法移开。
  他感觉到自己在笑,但,不想克制,不想阻止。
  受寒的人想要靠近暖,被拘束的人想要靠近自由,身处阴暗的人想要靠近光。
  皆是本能,无从阻止。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顿住,眸子里温柔的光点也猛然凝固。
  清凉殿的宫门敞开,姜原站在宫门处,一动不动地看着看他,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第59章 驯服   花仔,哭了?
  花仔一转身, 也看到了姜原。
  她对姜原的印象十分深刻,一见到他,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姜原拿着鞭子抽姜安城的情景。
  这一走神, 差点儿没接住年年。
  幸好姜安城反应快, 立即出手,两人一人托住了一半。
  年年以为这是什么新玩笑, 开心得咯咯笑。
  “今日初二,几位老太妃都去相国寺了, 我想着殿下无人陪伴, 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姜原缓缓走来, 风吹起他斗篷的袍角, 让他看上去风姿若仙,“你们能在这里陪陪殿下, 甚好。”
  他脸上的神情甚是和气,语气也十分轻柔,但年年不知为什么却往花仔怀里缩了缩, 把脑袋埋在花仔肩膀上。
  “看来二当家真是人见人爱,连殿下都很喜欢呢。”姜原微笑着道, “我看二当家也觉着十分投缘, 不知二当家有没有空去寒舍坐坐?”
  花仔还没开口, 姜安城便上前一步, 有意无意地将花仔挡在了身后, 他恭声道:“父亲请见谅, 二当家离京在即, 忙于研习兵法,无暇他顾。”
  姜原脸上的笑容不改,只看着花仔:“当真这么忙吗, 二当家?”
  花仔早听说过姜家的富丽堂皇不下于皇宫,现在皇宫她已经瞧过了,倒真有几分想看看姜家是什么个模样。
  但瞧姜安城的意思很明显,她便顺着点点头。
  “那真是可惜。”姜原说着,视线落在姜安城身上,“吾儿,你知道教导弟子,陪伴殿下,莫忘了回家陪陪老父亲,如今我膝下只得你一人,今晚想等你陪我下盘棋,可使得?”
  姜安城缓缓躬身:“是。”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躬身的姿势,直到姜原走出了大门,才慢慢地直起身。
  花仔忍不住道:“他真是你爹吗?”
  姜安城微微一愣:“为何这样问?”
  “虽然我没有爹吧,但总觉着爹不该是这样的。”
  姜安城顿了一下,慢慢道:“世上的人有千万种,父亲自然也有千万种。无论如何,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两人一起陪着年年玩到傍晚才离开皇宫,马车先在姜家大门前停下。
  姜安城下车的时候,花仔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夫子,要不要我在外面等你?”
  “天冷,你不必等,先回别院吧。”
  “那你今晚还会回家吗?”
  花仔依然没有松开,两只眼睛巴巴地瞧着他,姜安城从里面读出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心里面不知哪个角落抽丝一样,细细地疼了一下。
  她说回家。
  她说的那个“家”,自然是指别院。
  “会。”姜安城的声音有些低哑,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想去抚一抚她的脸,理智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让手中途改道,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像所有师长对待弟子小辈那样,轻轻抚了抚。
  “听话,回去吧。”
  *
  姜原的书房位于整个姜家的最中心,书房外环绕着一大片池塘。
  灯光从书房的窗子里透出来,照在池中残荷上,一支支干枯的荷叶像一个个从地狱里爬出了半身的大头鬼。
  姜安城走进书房,走到书案前,跪下。
  书案上放着的不是棋盘,而是鞭子。
  姜原正在写信,笔下未停,头也没抬,直到写完信交给夜枭封印,这才看向姜安城:“小姜大人,这两日过得可还快活?”
  姜安城声音沉静,“儿子知错,甘愿受罚。”
  “知错……”
  姜原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过了一遍,拿起案上的鞭子,走到姜安城的面前,用鞭子托起了姜安城的脸。
  姜安城被迫仰起头,仰望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永远是这样高高在上,如神明一般审判着他。
  “只提知错,不提改过……阿城,你胆子不小啊。”姜原道,“昨日无故缺席宫宴,今日把一个沙匪领进皇宫……阿城,你还有多少惊喜准备送给我?”
  姜安城道:“回父亲,从今日起,我会一直带花仔入兵部,直到她离开京城。”
  他的最后一个字落地,鞭子便离开了下巴,“啪”地一下发出一声响,抽中他的胸膛。
  不同于以往抽在背后,尖锐的刺痛像刀锋一样划过胸膛,一丝鲜血立时溢出姜安城的嘴角。
  “阿城,我只得你一个儿子了,着实不忍心看你受伤。”姜原轻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姜安城的脸色煞白,待那阵痛楚最强烈的时候过去,才摇了摇头。
  “很好。”姜原脸上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一丝情绪,第二鞭继续抽向姜安城,就抽在方才的位置。
  姜安城整个人瞬间紧绷,在鞭子离身的时候身体几乎是向着鞭子的方向倒下,但他的手撑住了地面,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倒地。
  “改么?”
  姜原的声音人头顶飘落,姜安城的耳边嗡嗡作响,以至于这声音听着很像是隔着水面传来。
  姜安城喘息着,额前的冷汗随之滑下,渗进眼睛里,刺痛。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挺直了腰杆,重新维持住了笔直的跪姿,再次摇头。
  “啪”,第三鞭抽下,位置分毫不差,鲜血从冬日厚重的裘衣下渗出来,姜安城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向后倒下。
  书房四角的七宝树灯发出刺目的亮光,房顶在视野中摇晃。
  明明已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心里却有一丝奇异的松泛——他想到了别院的那一晚,花仔就是从房顶掏了个洞,悄悄潜里他的房中,准备偷钱袋。
  当时明明给她气得胸口发堵,这会儿想起,却成了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让他短暂地忘却了身上可怕的痛楚。
  夜枭忽然开口:“少家主,那位二当家是风长天的师妹,虽然不姓风,亦是风家一派的人,家主大人一片苦心,少家主你须得体谅。”
  “到底是教了你几年剑法,有半师之谊,连夜枭都为你开口了。”姜原握着鞭子,指着姜安城,“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改是不改?!”
  “父亲,再给我两个月时间,北疆需要一员能征善战的勇将……”
  姜安城开口,这显然不是姜原想要的答案,没有片刻的停顿,姜原手里鞭子呼啸而下。
  只是这一次,它没有落在姜安城的胸膛。
  姜安城的手握住了鞭梢。
  姜原的眼睛微微睁大。
  夜枭立即挡在了姜原身前。
  姜安城握着鞭子,一点一点坐了起来,他尽量收着呼吸,因为每一下呼吸都让胸前的痛楚加剧。
  “父亲,我只能受三鞭,一鞭是我缺席宫宴,二鞭是我带外人擅入兵部,三鞭是我不遵父命,理应受罚。”
  姜安城一字一字地道,每一个字都虚弱,却很清晰,“若再挨一鞭,我明日便无法去兵部。”
  “姜、安、城!”
  姜原脸上的难以置信终于转为了愤怒,尤其是他扯了扯鞭子,鞭子却在姜安城手里纹丝不动,这一个瞬间他意识到了这个儿子在某方面比他强大,至少,他从未练过武。
  “你这是要反吗?!”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您赐我生命,所以我终身受命于您。责骂也好,鞭打也好,俱是父恩,我不敢不受。”
  姜安城抬头看着他,灯光映在他的瞳仁深处,漆黑的眸子于是便有了雪亮的光芒,“可是父亲,我只是要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一切各归各位,再不会出一丝差错。您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在您的心中,我当真如此不分轻重,会纵情任性,忘了自己的责任吗?还是在您的心中,我当真如此无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要您像驯马一样,时时用鞭子提醒我该怎么做?”
  即使是极力克制,他说到后来,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以至于牵动伤口,疼到冷汗直流,但他没有停下,他望着姜原,视线笔直,目光明亮,眼神锐利:“父亲,您有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是一条鞭子便管得住的人,将来当真能扛起整个姜家吗?!”
  一口鲜血紧随着最后一个字冲出喉咙,他再也握不住鞭子,整个人仰天向后倒去。
  神志受不住这样的剧痛,行将溃散,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花仔的声音——
  “夫子!”
  是……幻听吗?
  濒临溃散的神志困难地想。
  然而不是。
  他倒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身量不高,但永远散发着一股初夏朝阳般的暖意,每一次靠近,他都会被暖到。
  “我就知道你一准会打他!”花仔的声音充满了愤怒,“老子要杀了你!”
  姜安城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抓住她的手,没能抓到,只抓住了袖子。
  一角衣袖而已,花仔随时可以抽得出来,可姜安城手上还沾着血,鲜红血色映在他的苍白手指上,触目惊心。
  “不要……”姜安城吃力地道,“你……快走……”
  花仔盯着姜原,眼眶几乎要绽开来:“我不!我要给你报仇!”
  “那是……我父亲……”
  而且,你不是夜枭的对手。
  可每一个字要从喉咙里去到空气中,都无比艰难,姜安城低声,“你……听……听话……”
  “夫子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花仔像是这才从惊天的怒气中醒来,姜安城听到了花仔的声音在颤抖,“夫子我听话我听话,你快别说话,我带你去上药。”
  姜安城摇摇头,吃力地向着姜原的方向:“父亲……她身负北疆一战的成败,望你……望你饶恕她的鲁莽……”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脸上,湿湿的,热热的。
  是……泪么……
  花仔,哭了?
  这是姜安城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第60章 打磨   你脑子进水了吗姜安城?!
  姜安城陷进了一个深长的梦里。
  他在梦里拉着花仔的手, 带着花仔不停奔逃。
  他们穿过重重屋檐,在迷宫般的甬道间穿行,可身后的庞然大物就如附骨之蛆, 怎样也无法摆脱。
  而就在这个时候, 花仔甩开他的手,拔出刀, 向那恐怖的来处迎上去,高喊:“老子要杀了你!”
  “花仔!”
  姜安城猛地坐起来, 额头一片冷汗。
  “夫子!”
  一双手立刻扶住了他的肩, 花仔看着他, 脸上又是关切又是欣喜。
  这一瞬间, 姜安城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是这个人,醒来还是这个人。
  “你怎么样?还疼吗?啊你等一下我给你去端药来!”
  花仔说着便要起身, 姜安城一把拉住她,这个动作牵动伤口,再加上方才坐起来得急, 胸前的阵阵刺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这里依然是姜家,不过已经不在父亲的书房, 而在他自己的卧房, 窗上微微发亮, 天色行将大明。
  而花仔之前一直趴在床畔, 大约是枕着她自己的胳膊睡的, 脸颊上硌出了一块衣褶的红印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花仔道:“你受伤了, 我得守着你啊, 万一你那个混蛋老爹又抽你怎么办——”
  “我是说,你怎么会在姜家?”姜安城看着她,“你昨晚不是早该回别院了吗?”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眸子却漆黑,格外深邃。
  花仔一时吃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顿时便有些支吾:“那个……你不是说你晚上会出来么,我想了想就干脆在外面等你一道回去,可左等右等你都没出来,我就想进来看看……然后就让季齐带我进来了……你别怪他啊,我说了出事我担着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姜安城微微松了一口气。姜家守卫森严,以她的本事就算能闯进来也得吃点苦头,既然有季齐带路,想来她便没事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夫子你干嘛,你别乱动。”花仔拦住他,“大夫说夫子你的伤要静养的!我受伤的时候你是怎么教我的?这会儿自己受伤便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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