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大人今天崩溃了吗——山中君
时间:2021-06-17 09:38:51

  “各位不必多礼,坐坐坐。”花仔身后还跟着几名下人,提着几只椿箱,花仔笑眯眯道,“各位大人为国操劳,十分辛苦,我家老大——呃,不,是陛下,陛下让我代他送些点心给大家尝尝,大家先吃好喝好再接着忙。”
  ——风长天从来不会做给臣下送点心这种事。
  但姜安城没有说破,一道和众人起身谢恩。
  点心布设在官衙小厅,姜安城正要和众人一起过去,花仔伸手拦下了他:“小姜大人,陛下另有赏赐给你。”
  “花将军,假传圣旨,是杀头的大罪。”待众人都走远了,姜安城淡淡道。
  “点心是我从御膳房拿的,也勉强算是御赐了。”花仔说着便往姜安城的书案去,“再说了,我的就是老大的,我送东西给你,跟老大送东西跟你,全然没什么两样。”
  姜安城:“……”
  他刻意不让自己的视线随着她转,但听得她在拉开他书桌的抽屉,不由问:“你干什么?”
  “送你东西啊。”
  姜安城狐疑,起身走过去,拉开抽屉。
  就见抽屉里熟悉的位置,放着一样熟悉的东西。
  一只纸盒。
  纸盒里盛着一颗大则圆的冰糖葫芦。
  “你以前留着那颗冰糖葫芦,不是忘了扔,是因为你想留着。”花仔手撑在桌面上,歪着头看向他低垂的视线,“因为你一打开就可以看到它,然后就会想到我,对不对?”
  姜安城抬起头,挺直了脊背,声音平静:“花将军说笑了。”
  花仔看着他,“若不是,你干嘛不敢看我?看窗子做什么?窗子上有什么东西?”
  姜安城缓缓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眸子里古井不波。
  花仔本是撑着桌面的,忽然一发力,跃上了桌面。
  姜安城微微吃了一惊,后退一步。
  但花仔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一手掀起了他的衣袖。
  几乎是立刻,姜安城放松了紧紧攥着的拳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花将军这是做什么?”
  “还装?我都看到了。”花仔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有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温软和心疼,“你每次骗我的时候,手都是在袖子里这么攥着吗?”
  这样的眼神比世上任何一柄刀锋都更容易攻破姜安城的心,他用力夺回了衣袖,一连退了好几步,气息还有些不稳,“花将军,我那晚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为何还要来这里胡搅蛮缠?”
  “谁胡搅蛮缠了?”花仔轻轻松松地跃下桌面,“我是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送点心的。”
  “点心既已送至,花将军可以请回了。”
  花仔走近姜安城一步。
  姜安城后退一步。
  花仔看了看他身后的柱子:“夫子,你再退就没有地方了。”
  姜安城微微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春已渐深,窗外的花木扶摇,空气里有冰糖葫芦微酸清香的香气,花仔看着气息已经有些不稳的姜安城,微笑着后退了一步,“不怎样,我就想让你别退了,再退就要撞上柱子了。”
  她一面说,一面转身,“我听夫子的,先走啦。”
  直到花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敞开的大门许久也没有重新出现她的身影,姜安城才真正松下了一口气。
  只是紧跟着又皱起了眉头。
  ……她到底要干什么?
  *
  花仔从此成了兵部官署的常客。
  她本身是武职,又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再加上之前跟着姜安城在兵部混过几个月,上上下下都是熟人,来兵部就跟回家似的。
  而且每次来都会给大家带些东西,兵部上下对她都十分欢迎。
  次数多了,大家都弄明白了花将军的路数——什么御赐不御赐的那都是个幌子,关键是要把他们从姜安城面前支开。
  于是后来大家都十分自觉,花仔一来,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还有一件急待去解决的事情,片刻也停不得,立即要去办妥,飞快从两人眼前消失。
  姜安城起先的打算是,无论花仔干什么他都无视,只当她不存在。
  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抓狂,也许会发上一顿脾气,但脾气发完,她就会自觉无聊,然后便不会再来了。
  姜安城的预测很少出过差错,花仔找姜安城说了半天话,姜安城都没有理会,花仔果然停了停。
  就在姜安城以为她要发火的时候,她忽然凑到他面前来,认认真真问道:“夫子,你觉得阿都世子怎么样?”
  姜安城笔下不停,没有抬眼,仿若未闻。
  “阿都这人怪有意思的,他跟我一样喜欢赌钱,打架嘛虽然打不过我,但也能陪我过几招。” 花仔自顾自道,“你说我嫁给他怎么样?”
  姜安城的笔一顿,纸上落下了浓重的一笔,破坏了一整篇奏章。
  花仔还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对眸子圆滚滚地,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夫子你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他挺好?”
  她跟着自言自语,“嗯,夫子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来,想来应该是不错的,我这就让老大给我赐婚。”
  她说走就走,一个停顿都没有。
  姜安城终于忍不住出声:“等等。”
  花仔回头,一脸好学地看着他:“夫子有什么指教?”
  “他是北狄质子,身份尴尬,一旦出什么乱子,你便要被卷入局中,过不了太平日子。”
  “什么意思?”花仔问,“到底是嫁得还是嫁不得?”
  “嫁不得。”姜安城看着她,“你若真想嫁人,最好离开京城,天大地大,世上总有好男儿在等着你。”
  “为什么?难道京城就没有好男儿?”
  花仔望着姜安城的眼睛,这些天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她可以直接望得他的眸子最深处,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久到让她无比怀念从前每一次坦坦荡荡无阻无碍的对视。
  她的眸子太过明亮,视线太过直接,姜安城垂下了眼睛。
  京城……京城很快便会风云变幻,一切都会被卷进权谋之争,到时候也许是天翻地覆,也许是玉石俱焚,那将是一场大劫难。
  他已经决定将身赴难,只希望她不要被卷进来。
  “京城很小,而天下很大。”姜安城再次抬起眼睛,不容自己的视线逃避,望着她的眼睛,“花仔,你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自由,你可以去往更大的天地,在那儿,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打败你、也能照顾你的人。”
  花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夫子,你很久没有这样跟我说话了。”
  这温和的语气,饱含关切的眼神,是在她离京之前才有的。
  他教她兵法的时候是这样,陪她打叶子牌的时候是这样,给她压岁钱的时候是这样……以前的夫子,就是这样。
  “我没有一字虚言,你莫要当儿戏。”
  姜安城从来不知道说话是这样困难的事,每一个字都像是往心里扎了一根极细的针,针尖透进血肉里,疼得沁出血珠。
  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会喜欢上她的爽朗与天真,会迷恋上她的温暖与明亮,并最终牵起她的手,和她度过漫长的一生。
  “我知道。”花仔忽然笑了,是姜安城最最喜欢的那种笑容,明亮澄澈,像夏日里的清溪,“我已经找到这样的人了。”
  姜安城微微一顿。
  花仔笑出了声,“那就是你啊!”
 
 
第77章 赌约   不住这儿我怎么勾引你?……
  花仔的眼神明净爽朗,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羞涩。
  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姜安城见多了奉承背后的暗算, 习惯了温顺背后的恶毒, 再多的勾心斗角他都是司空见惯,只有这样的眼神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像是被一道雪亮刀光斩进神魂。
  又痛, 又明亮。
  “不要胡闹了。”几乎是耗尽力气他才能挤出这句话。
  花仔看着他,笑了笑:“我是不是胡闹, 你会明白的。”
  她虽说是每天都来兵部混一混, 却也没有真的打搅姜安城处理公务, 玩得差不多了就走, 走之前还突然伸出手,在姜安城脸上摸了一把。
  姜安城:“!!!”
  来不及震怒或者有其他反应, 花仔已经笑嘻嘻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下值的时候见啊!”
  声音从窗外传来。
  姜安城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是羞恼多一点,还是头疼多一点,抑或只是……脸红多一点。
  花仔就这么天天陪着他上朝下值, 上朝路上在朱雀大街碰面,下值的时候则经常是在姜家门口分别。
  姜安城现在有点吃不准花仔到底想做什么。
  她既不发火也不乱来, 没有得寸进尺, 也没有渐行渐远, 总之一切都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她似乎是生出了兴致要和他玩一场新把戏, 不越界, 也不抽离, 倒让姜安城拿她没办法。
  这天她打马跟在马车旁边,看着姜安城进了姜家大门,才纵马离开, 身上的袍袖鼓着风,像是生出了一对舒展如意的翅膀。
  姜安城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视线依然没有收回来。
  他非常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无限温柔,无限低回,轻轻在他耳畔低语:“不急,等一等吧,再等一等……”
  也许再等一等,花仔自己就会厌烦。
  也许再等一等,他便不会再期待上朝的路上响起的马蹄声。
  “这位花将军对你倒真是痴心,天天陪你上朝,伴你下值,风雨不改,朝夕与共,着实令人羡慕。”
  姜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她是天赋异禀性情异于常人,看不懂你的冷淡,还是你待她其实还不够冷淡,反叫她充满兴趣?”
  姜安城缓缓转身,躬身道:“她心性单纯,其实并不懂男女情爱,追着我不放,只不过是因为在京城她跟我最相熟罢了。”
  “相熟也好,痴心也罢,你要知道她这么天天跟着你,朝野尽知,若是有一天陛下当真降旨赐婚,你受还是不受?”
  姜安城道:“阿容会劝住陛下。”
  “阿容是个好孩子,陛下也确实听她的,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也许哪一天,陛下就会做出些我们料不到事情来。”
  姜原说着,缓缓走近姜安城,在他耳边低声道,“阿城,你知道为什么风家这一辈没有公主吗?”
  姜安城的眸子震了震。
  “你不知道,你还是个傻孩子,历代姜家的少家主为了逃避尚主费了多大的力气,而你却什么都不用做。为什么?因为我帮你做了。”
  姜原微微含笑,清俊眉眼带上出尘风度,他替姜安城理了理衣襟,十分温和地道,“这一个,要不要为父帮忙?”
  *
  第二天花仔一如往常,在朱雀大街追上姜安城的马车。
  然后再像往常那样神清气爽地照马车招呼:“夫子早啊!”
  一边招呼还一边啃着个杏子,声音不免有些含糊。
  反正无所谓,不管她打多少次招呼,姜安城也没理过她。
  可今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她刚招呼完,车帘忽然拉开了,姜安城道:“上来。”
  花仔一口杏子险些呛进喉咙里。
  “上不上?”姜安城问。
  “上上上。”花仔连忙上了马车,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黄澄澄的杏子,讨好地递给姜安城,“夫子吃不吃?东江的蜜杏,很甜!”
  姜安城没接,也没说话,只看着她,目光沉沉。
  花仔忍不住有几分发怵——难道她跟了这么多天,让夫子忍无可忍了?
  不对不对不对,她立即提醒自己,夫子是喜欢她的,她跟着他应该只有高兴才对。
  她试探着问:“夫子你……要干嘛?”
  姜安城沉声道:“你打算这么玩到什么时候?”
  花仔瞅着他:“要听实话?”
  姜安城颔首。
  “到你回心转意肯娶我为止。”
  姜安城:“……”
  姜安城:“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花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咕哝:“口是心非。”
  姜安城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花仔抬头露出微笑,“我说这杏子好吃。”
  姜安城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天天跟着我,于我于你都大有不便……”
  花仔接口道:“没什么不便的,你忙你的,我玩我的,这不挺好么?”
  姜安城微微皱眉:“听我把话说完。”
  花仔一瞧他眉毛皱起来,便乖了:“哦,你说,你说。”
  姜安城却又顿住了,没开口。
  一时间马车内宁静,只有车轮粼粼之声。
  花仔正要催催,却发现他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不定。
  良久,他开口道:“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静的。
  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看起来和平常冷冷淡淡的模样差别不大。
  如果是换作以前,花仔肯定要被蒙住了。
  此时,她忽然伸手探向他的衣袖,毫不意外地,隔着衣袍摸到了底下握紧的拳头。
  “!”
  姜安城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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