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万元户——老胡十八
时间:2021-06-17 09:44:30

  可要说鹌鹑蛋吧,蛋壳又没花纹。
  她打算先捡几个“样品”回去,问问季渊明的妈妈认不认识,能吃再吃,不能吃就给放回来,万一是啥鸟类正在抱窝呢?
  她往兜里装了四个,“海洋你们怎么不捡呀?”
  季海洋兄弟俩摇摇头,“大婶婶我全送你啦,才不要捡回去便宜她呢,要不是她天天骂我妈妈,我爸爸妈妈也不会闹离婚。”
  看吧,大人总觉着小孩不懂事,不记事,当孩子面骂人妈妈,可海洋其实是记事的,所以外头看见好东西他也不像别的孩子会往家搂。
  “这样吧,那我再捡两个,一共六个,要是能吃的话晚上你们来我家吃,好不好?”
  季海洋满口答应,他就知道大婶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能跟奶奶干架,还能给他们东西吃,而且也不贪心,只拿六个,刚好每人一个哟!
  ***
  季老太呢,这几天心情低落,干啥都提不起兴致来,再一想到老大军籍没了,工作也没个着落,简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她又再一次上火了。
  忽然见珍珍从兜里掏出几个小“鸡蛋”,问她认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下的蛋。老太太瞬间精神起来,方圆十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就没她不认识的,定睛一看,“哟,这不是秧鸡蛋嘛?”
  “啥秧鸡蛋?”
  其实,秧鸡这种鸟类在大横山区并不罕见,每年七八月间,稻田里都会发现它们做的窝,只是这几年因为赶麻雀搞得如火如荼,秧鸡们也被赶走了,所以珍珍没见过。至于上辈子,她们家的田早早种了苹果枣,也没秧鸡来栖息。
  “真奇怪,秧鸡下蛋不是七八月的事吗,咋山上还有?”老太太念叨两句,反正只要能吃就行,“这蛋比鸡蛋还香哩!待会儿煎了吃,让你尝尝。”
  能吃,珍珍就放心了,怕夜长梦多,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又往后山去了一趟,她准备连锅端。野生动物她可以不吃,可蛋就控制不住啦,她现在太需要太渴望蛋白质了喂!
  季海洋一旦回了家,季六娘就不让他们出门了,既要带弟弟,还要喂猪喂鸡,比别人家八.九岁的孩子还忙碌。
  珍珍不好喊他做伴儿,只好背个背篓一个人上山。明明是按照季海洋教的路线,可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秧鸡窝,好容易天快黑了摸到吧,蛋却一个不剩,只剩一个秧鸡窝了……
  林珍珍气得想骂娘!哪个王八蛋!
  就晚了一个小时居然就被人连锅端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全拿走才对,省得眼睁睁看着一锅高端的鲜美的蛋白质被人顺走。
  唉声叹气,她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家了。可越着急吧,越容易出错,这不,脚下也不知道踩了什么,整个人失重就往下滚去,幸好是滚到一个松软的土堆上,要是磕碰上石头,估计就没命了。
  林珍珍觉着,她今天真是水逆到家了,干啥啥不顺,捡几个秧鸡蛋还被别人捷足先登,气得她踢了一脚。可好巧不巧,正好踢到了松软的土堆上,居然传来“咚”一声。
  她吓得顿了顿,有点害怕,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拿起镰刀一阵猛刨。几乎就是一分钟的时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头盒子,有化妆包那么大,还挺沉。
  林珍珍别的不行,胆子倒是不小,心里迅速的犹豫两秒钟,就用镰刀把盒子劈开了。木头自己腐坏得不行不行的,说明年代久远,应该不是最近几年的东西。
  而里头装的,居然是半盒子生锈的圆溜溜的东西,中间有个方孔,把覆盖的泥土和锈迹搓干净,居然是电视剧里出现过的铜板儿!
  珍珍也不懂这些,她只记得奶奶好像说过,死鬼爷爷林跃进家以前有一枚传家的铜板儿,后来被养子,也就是她的生物学父亲拿走,应该卖了不少钱,因为就是拿走铜板儿的第二个月,他就在城里买上房子了。
  她立马将所有铜板儿倒背篓里,盖上一点鸭草就往家赶。分家她没跟她们争锅碗瓢盆,只分走了灰麻鸭子和苹果枣树,以后的鸭食也得她自个儿负责。
  其实,用水清洗两道,又用刷子刷了几刷她就知道,这些铜板儿都是清朝末年的,现在谁家都有几个的,压根不值钱。
  财迷·珍叹口气,甭管值不值钱,先收着吧。
  趁着腊月二十九上市里黑市买年货,她挑了一把看起来最陈旧最古老的铜板儿揣上,寻思着到时候能换几个钱也不错,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得有肉才行。
  虽然,卖鸡毛手套的钱丰收大姐分了她五块,可黑市上瘦猪肉也得九毛一斤,要是割肥的,至少得一块一,这点钱过年哪怕不扯布不做新衣服也不够啊。
  过年这几天是黑市最兴旺的时候,卖肉的,卖糖的,花生瓜子儿核桃的,比供销社和百货商店也不差。最关键吧,这些东西都是不要票的,有钱就行,这对一般的非干部家庭和农民就显得特别友好。珍珍逛了一圈,买了三斤肥多瘦少的五花肉,又称了半斤瓜子儿花生,得,这钱啊就花光了。
  可看着那一块块大红的棉布,她又挺心动的。
  公公婆婆的汗衫背心自己破得不能再破了,过完春节天气回暖,她真想给他们一人做一件红背心儿。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红背心儿和雷锋帽,老人家也喜欢紧跟潮流不是?
  她想了想,走到卖布的倒爷跟前,“大哥你这布怎么卖的?”
  “二块八一米。”
  一米其实也没多少,刚够做两件背心,珍珍掏出那把铜板儿,决定试一试:“大哥你看我这些东西能换多少布?”
  凡是能做倒爷的,那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家瞅一眼,摇摇头:“小女同志你这都是没几年的铜板儿,谁家没几个?不值钱呐。”
  珍珍其实也有心理准备,“没事您就告诉我,能换多少布就行。”
  倒爷又看了看,“算了吧,我拿去也出不了手,你要实在想要布,我算你两块七,你回家找大人拿钱,成不?”可别逼我买你的铜板儿咯。
  珍珍失望的摇摇头,她连两块七也没有,家里那十几块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能乱花。看来,想让老人们高兴一下是不可能咯!
  她正准备走,忽然听见有人说:“小女同志等一下,你这把铜板儿哪来的?”说话的是一个戴黑边框眼镜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的样子,正在守着一瓶墨汁儿写春联,门可罗雀。
  珍珍当然一口咬定是传家宝,祖上传下来的。
  “能借我看一下吗?”
  珍珍递过去,见他一个个仔细的翻转着研究,有的还对着光看了又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东西你卖不卖?”
  珍珍眼睛一亮,卖卖卖,当然卖!
  但她也发现了,这老头儿挺狡猾,表面上看好像每一个他都感兴趣,可实际时间停留最长的却是一个“光绪通宝”上,估计其他的都是地摊货。
  “十块钱,全卖给我怎么样?”老头作势准备掏钱,这些乡下小女孩子,没见过世面,随便给点钱就能打发。
  可他失望了,对面的小女同志并未见钱眼开,甚至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二十块可以,但只能卖一半。”说着,哗啦哗啦收走一半,还貌似不小心的,很偶然的把那枚“光绪通宝”收走了。
  跟她玩心眼,她林珍珍也不是吃素的。
  老头儿心头一紧,也不管她坐地起价,“我再加你十块,全部卖给我怎么样?”
  珍珍心道:光为了那一枚,就能加十块钱,看来真是个值钱货!
  “不行不行,剩下这一半我不想卖了,我爹说要留着给我哥娶媳妇儿呢,最少能卖一百块。”
  “一百?真……真是有眼不识……”当然,他没说出来,可也足够林珍珍坐地起价了。
  这不,眸光一动,嫌弃巴拉的说:“一百还是少的,我娘说过了,少了一百五我敢卖,回去得打死我哩。”
  老头:“……”怎么回事,明明十块钱就能买得她喜笑颜开的,怎么砍价还越砍越高了呢?人干事儿?
  可眼见着小姑娘就要把东西收起来了,他急得火烧眉毛,这么难得的雕母,一百五不算事儿,等他拿到省城的文物市场上,至少能卖七八百,要是能想办法带到首都去,冲一千也是有可能的。
  这玩意儿吧,要说有多值钱其实也就个铜片儿,关键是要遇到好这口的,那就是奇货可居,要个天价也有人买。那些人呐,懂个屁,还口口声声“文化价值”“收藏价值”的,他坑的就是这些玩家。
  当然,林珍珍是谁?那是买东西随时都能讨骨折价的人,看他真愿意掏一百五十块,你说她还能卖吗?
  这轮坐地起价的目的不在于她真想卖,而是试探这枚铜板儿到底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它的价值绝对大于一百五十块,看老头的迫切程度,甚至可以翻几个倍,一百五绝对是贱卖!
  “哎呀我刚想起来,我娘说这是要给我当嫁妆的,不能卖。”说着,连他手里那一半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老头气得跳脚!
  珍珍得意极了,将东西贴身藏好,跑出去二里地,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准备迂回绕过去,她知道怎么出手这宝贝了。
  最近几天,雪停了,天晴了,链条厂的职工们,下班后袖着手,三三两两站路边晒太阳,张胜利半个屁股坐在自行车坐垫上,一只大长腿跨在大前杠上,吊儿郎当。
  厂子效益好,已经先行发了一批过年福利,烟酒糖茶票,他一光杆司令用不上,准备把糖票和茶票都给换成烟票,他好的就这一口。至于车间主任许诺的元宵节再发一批,他也打算一并换出去。
  况且,职务和等级不同,发的烟票也不一样,其他人都发玉溪大前门,他张胜利发的却是本省产的杂烟,他做梦都想尝尝玉溪是个什么味儿。
  可他问了好几个人,烟票是好东西,都不换。没辙儿,张胜利打算拿黑市上去,看能不能捣腾几个钱,大不了赶初二上一趟省城,弄件的确良衬衣穿穿。
  远远的,珍珍就看见一辆链条乱七八糟龙头缠得五颜六色的自行车过来,“喂,张胜利同志!”
  “林珍珍同志,嘛去?”
  两个人对上,简单的说了几句怎么过年的话,听说他要初二打算上省城,珍珍顿时乐了,真是瞌睡送枕头啊,“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东西处理掉,上省城我跟你去做个伴儿行不?”
  张胜利接过去一看,“哟,这可是光绪通宝的雕母呢,你哪儿来的?”
  “传家宝,传了五代的。”
  张胜利不信,“据我哥所说,目前市面上流通的不超过三枚,你们家守着这么个大宝贝五代?”
  珍珍也不跟他油嘴滑舌,这人的人品,其实她也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贪墨,只能赌一把,实在是身边也找不出能找到出手门路的人了。她没记错的话,他说他二姨父以前是石兰省立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应该会有点门路。
  不过,她有自信,只要跟着去,就绝不给他留机会,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错眼的盯着。
  张胜利用两根手指夹着,吹了个响儿,又在她紧张兮兮的眼神里往上抛了两抛,“你可别跟我去。”他一未婚男青年,整一女的跟着,多难看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耍流氓呢!
  珍珍眼睛一竖,“那怎么行?”
  “放心吧,我把我二姨的房子压给你,你的传家宝至少值六百块,到时候我要跑了,你也就亏一百多块钱,亏不死。”
  珍珍一想,也对,反正她的最终目的也是买房子,这样既省了她来回跑的工夫,毕竟介绍信不好开啊,同时还能先把房子拿到手免得夜长梦多,简直一举多得。
  说好,珍珍当天就跟他去了房管所,办理过户手续。
  当然,这事她得先压着,等季渊明回来再说。现在告诉公婆,二房三房肯定就会知道,妯娌说不定要闹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人偷偷补贴她的,她可不想跟她们扯皮。
  ***
  除夕夜,除了五花肉和几个鸡蛋,他们也没啥好菜。听说老大会赶回来,老太太心情特好,磨了一碗米面,用酱油调着,做了一屉粉蒸肉,这可是她年轻时候吃过最好吃最奢侈的做法咯!
  那肥肥的五花肉,切得半寸厚,裹上调了盐巴酱油和胡椒的米粉,下头垫一圈红薯和土豆,蒸出一层亮晶晶的肥油,肉质入口即化,土豆红薯那个粉糯……珍珍一个人就能吃半屉。
  “奶,你们吃啥呢?”来狗猫蛋眼巴巴守在厨房门口,口水都流出三米远啦。
  老太太大声说:“当然是粉蒸肉!”要让老二和老三知道,分了家她有大儿子大儿媳孝顺,吃得比以前还好一百倍。
  其实,她是真想给他们一人尝一片的,终究是自个儿孙子孙女不是?老人疼孩子是天性,谁也控制不了的。
  可下一秒,她差点被气得当场升天,因为猫蛋居然说:“奶你咋不多蒸点儿,我妈和三婶说了,今儿咱们两家都不做饭,就等着天黑跟你们一起吃哩。”
  你听听你听听,这妯娌俩打的算盘,是人话吗?分家的时候恨不得连泡鸡屎都往她们房里搂,分了家还有脸算计老大,“王丽芬曹粉仙你们还要脸吗?合着我大儿子就该永远补贴你们是不是?有种今晚就饿着,想吃老娘的肉,吃屎去吧!”
  二房和三房只能装死,不敢回嘴。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黑大房都吃干抹净了,也没等到老太太心软。得吧,两家人只能苦哈哈的进厨房做年夜饭,又饿又冷,这是过年吗?真是分外想念以前的其乐融融啊!
  当然,林珍珍可没时间管她们怎么后悔的,她把捡回来的铜板儿挨个洗干净,分门别类按照年号排好,寻思着要能再找出一枚雕母来就好了。
  其实,她也觉着挺奇怪的,后山怎么会有那么多铜板儿呢?听说以前白水沟一带有个大土匪,还是民国时那位开养鸡场的大买办养的土匪,经常下山烧杀抢掠,作了很多恶,后来是解放后给逮到,拉去枪毙了才还当地百姓一片太平。
  估摸着,这些铜板儿就是大土匪抢来的赃物,不义之财,沾着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呢。
  珍珍拿得不亏心,数来数去,还真让她又找到一枚跟光绪通宝一样的,只是字样好像更深邃些,应该不是雕母了……但也比一般地摊货值钱。
  正开心着呢,大门响了,季渊明顶着风雪终于是赶在1974年正月初一之前回来了,顺便还带回了三个巨大的军旅包,也不知道他怎么背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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