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吃吃汤圆呀
时间:2021-06-17 09:45:06

  ……
  还是岚娘推她一把:“吕姐姐,田家小哥要回家禀告父母来提亲啦。”
  “吧嗒”
  却是庭院落下一朵花。
  吕姐姐将虾饼不慌不忙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
  才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个没良心的,故意到这时候才告诉我!”
  田获小哥忙过去抚慰她:“莫哭莫哭,是我不好,我想让你意外之喜,是我不好,你打我出出气罢。”
  啧啧啧,腻腻歪歪。岚娘一脸嫌弃:“嗳吆我做了什么孽要听你们打情骂俏,快一边去,别碍着我吃饭。”
  “不不不,我也要吃,”吕姐姐瞬间止了眼泪,拭拭眼睛就又拿起筷子,聚精会神瞄中了虾饼,哪里还像个才哭过的人。
  田获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张大官人瞄中了那杏酱猪头,他夹起一块红褐色的猪头肉在筷头颤巍巍颤动,堪堪一挑富有弹性。
  那杏酱猪肉是猪头洗净,再加花椒、当归、盐腌制,白酒黄酒一起浸泡,而后用荷叶包裹上锅蒸透,最后剔去骨头切片,码在百合片上,淋上杏酱而成,称得上是红艳、鲜雅。
  吃一口——
 
 
第42章 枇杷冷萃青茶、清蒸鲥鱼、……
  猪头肉肥美的外皮在口中融化, 带着无数油脂丰腴的香气,在嘴里一吃即化;
  软熟的瘦肉在口中丝毫不柴,却能感觉到每一丝纤维都带着卤汁的清香,
  一丝若有若无的荷叶清香增加了猪头肉的风味, 瘦肉带肥,肥肉不腻, 咸香十足,着实美妙。
  配上那酸酸甜甜的橙色杏酱, 原本软糯的猪头肉变得酸酸甜甜, 彷佛注入了灵魂, 满嘴肉香油香吃多后, 更觉杏子酱酸甜开胃,清新解腻。
  就连垫在猪头肉下面的百合片都有妙处:每每吃完丰腴的猪头肉、酸甜的杏酱后, 再吃一片清新淡甜的百合片,就觉得适才尝过极乐味道的舌尖味觉重新归零,又可以重新再吃一遍, 清香盈口,乐此不疲。
  汪老则中意那清蒸鲥鱼, 网格状的猪网油已经在蒸鱼的过程中被高温融化, 包裹在鱼皮外头, 这样处理, 一能让鱼皮不破, 美观好看, 二能使得鲥鱼更加丰美。
  他老人家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 雪白的鱼肉呈现出蒜瓣状,单是看这点,便知鲥鱼极其新鲜。
  送进嘴里, 先是猪网油独特的浓郁鲜味,而后是鲜甜。
  这时候便知猪网油的巧妙之处,它霸道地将鲥鱼肉裹在里头,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鲥鱼的新鲜。
  鲥鱼的鲜美自成一国,迅速占领所有味蕾,而火腿片则画龙点睛,那一抹咸香无处不在却又不喧宾夺主。
  吕姐姐心心念念的白虾虾饼由虾仁被打碎搅打成泥而做,被煎得微微焦黄,金灿灿放在盘中,焦香的气息飘了出来。
  夹起一块送进嘴里,最外层的虾饼皮被炕得脆脆的,吃一口锅气十足,酥脆满口,内里的饼芯则口感细腻,慈姑刻意处理过虾仁馅儿,八成虾泥两成虾粒的比例使得虾饼既保存了细嫩的口感又不失筋道,时不时吃到粗粝的虾仁颗粒,口感丰富而不单调,鲜香满口。
  茭儿菜上青下白漂浮在澄澈清汤里,一人一碗,盛放在小碗里越发清清爽爽,洁白鲜嫩。
  “居然用白水做汤么?这不是慈姑做的吧?”濮宝轩先质疑。
  大松示意他喝一口,
  濮宝轩喝了一口,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并不是白汤,而是慈姑将煮好的高汤用鸡肉茸滤洗一遍,看似清澈见底,实则味道鲜香甘美。毕竟这高汤是扎扎实实用了老母鸡、蹄髈、鸭架等多种材料熬炖而成,
  被慈姑用鸡肉茸处理得清澈见底,宛若白汤,可是喝上一口后便立刻知道滋味不同。从开业那天就支在灶间的高汤长期都未灭过炉下火,小火咕嘟咕嘟,不断添入新的熬汤材料,早就吸收了许多鲜美的陆地、海产、飞禽的精华,鲜美异常。
  其实这单只是这高汤就已经很鲜美了,但加了茭儿菜便立即升华了汤味。
  白嫩的茭儿菜被剖开成丝,在汤汁里柔软旋转,夹起来咬一口,饱含汤汁。
  茭儿菜口感爽脆,吃起来咔嚓咔嚓,而吸收了高汤精华后的茭儿菜脆生爽鲜,高汤的鲜美与茭儿菜本身的清新汇聚在一起,富有口感,让一个简单的汤都变得趣味盎然。
  喝完这汤,似乎置身初夏雨后,湖边芦苇摇曳,水中藻荇交横,茭儿菜青青嫩芽冒出来,格外青涩动人。
  肥香满口的猪头肉、清新淡雅的蚕豆糕、鲜美细嫩的清蒸鲥鱼吃腻之后,还可拿起旁边的枇杷冷萃青茶喝一口。
  枇杷剥皮切块与蒸青团饼茶冷萃,在井水里湃了一页,如今淡褐色的茶水中漂浮着橘黄色的枇杷块,散发出水果鲜甜的清香,最绝的是最上面还漂浮着一层云朵一样蓬蓬松松的奶油。
  喝一口,传统的茶香上加了酸酸甜甜的枇杷滋味,间或点缀浓郁香醇的奶油,口感丰富。
  岚娘更是抱着枇杷冷萃青茶不撒手,“顿顿顿”喝个不停。
  田获吃着樱桃毕罗,生出了主意:“康娘子有无想过做些能长期携带的蜜饯点心售卖?”他行商生涯中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美食,自然于公于私都想鼓动慈姑售卖。
  几位大厨来了兴致,汴京许多馆子都有售卖点心的传统,一则为了多赚钱,二也是为着扬名。
  慈姑思忖片刻:“如今厨下有些做好的雕花蜜煎、亦有些点心果子。”她也存着私心,吕姐姐那模样分明是情根深种,田获固然说要提亲,山高水长他父母不见得同意,可若是触及利益,田获贩卖自己的蜜煎,那便少不了要有利益纠葛,商人重利,这一桩大进益或许可给吕姐姐增加些份量。
  几个人便说起如何包装如何保存运输的事,正说得畅快,勺儿喊慈姑:“师父,外头有个客人寻你。”
  这事稀松平常,众人也没怀疑,慈姑便告了罪自己出去迎客。
  大门“吱呀”开合——
  门外那个人,却是濮九鸾。
  适才宴席上的笑容还未从慈姑脸上褪去,濮九鸾便看到一个笑语晏晏清风拂人的慈姑。
  他一愣,又想起适才大门开合之际,从门缝里瞧见濮宝轩正兴高采烈坐在桌前大碗喝着酒,神色飞扬,眸子登时一沉。
  慈姑忽然觉得濮九鸾的眼神有些不对,却转瞬即逝,再看已经荡然无存,她便权当自己眼花。
  “我是不是来的不巧?”濮九鸾的声音有些低沉。
  “无事无事,院里正办开工酒席。”慈姑心情正好,笑眯眯解释,又与他说,“上次你送来的樱桃好吃,多谢。”想起什么,忙道:“你等等。”
  再出来时却带了一个食盒出来递与他:“我做了樱桃毕罗,正好给你尝尝。”
  濮九鸾的委屈登时烟消云散,接过那樱桃毕罗,慈姑又说:“大伙都喜欢吃呢。”
  大伙?
  也包括濮宝轩那个傻小子?
  慈姑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又沉郁了几分,自打上次两人分别,她见他便有些微的尴尬,此时登时安静下来,立刻浑身的不自在,想了想将个信封递给他:“我哥哥写好的文章。”
  “好。”濮九鸾将信封用心放在衣袖里,“等我好消息。”说罢便欲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慈姑叫住他。
  濮九鸾充满期待回过身来,就见慈姑递给他一个三角纸包,散发出淡淡药草香。
  “这是?”
  “这是我自己配的驱蚊药草,还有安神清醒的作用,那天见你在山上挥了挥手,似乎是被蚊子侵扰。”慈姑解释道。
  “噢——”原来还是在意自己的嘛。
  濮九鸾心情大好,
  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接过纸包:“这要怎么用?藏在袖子里?垫在脚下?”
  慈姑狐疑瞧他一眼:“当然是放在荷包里,挂于腰间,走动时驱蚊。”市面上不都是如此么?还有人不会用驱蚊草的?
  濮九鸾抿了抿嘴唇,眼神里多几份无赖,将纸包递回去:“我没有荷包。”坦坦荡荡忽略自己腰间正系着一个制作精良的荷包。
  这……慈姑要顿上一顿才要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我缝一个……?”她不大确定他的意思,几乎是略带惊讶喃喃自语。
  没想到濮九鸾立刻干脆地回答:“好!”
  这……
  慈姑只好接过纸包,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女红可真的是不好……”
  “无妨。我也不挑剔。”濮九鸾大言不惭。
  “慈姑,你与谁说话呢,快来吃烤兔腿!”濮宝轩在里头大声呼喊。
  “噢噢来了”慈姑胡乱应着,怕他们出门瞧见濮九鸾,忙往里头走。
  濮九鸾瞧瞧门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再看向慈姑复又关怀诚恳:“既你忙,我便先回了,若有信了,我便回来寻你。”
  “好。”慈姑冲他挥挥手,瞧他英朗的背影走远了才恋恋不舍转身进门。
  院内他们几个年轻人吃完不尽心,又起了一个小桌正在吃从灶间翻出来的烤兔腿,那是慈姑做好的夜宵,紧致的兔腿上抹一层蜂蜜和胡椒酱腌制后呈现出蜜褐色的光泽,被炭火烤过后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谁啊,你在门口耽搁那么久?”濮宝轩正拿小刀分割兔腿,见慈姑进来立刻好奇发问。
  话音刚落立刻感到两脚一阵剧痛,“哎哎哎哎啊谁踩了我的脚?”
  “是我。”岚娘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宝轩纳闷:“可我右脚也被踩了?”
  “是我。”吕娘子毫不避讳,“我是不当心。”
  岚娘昂首一指:“你吃得兔腿也太多了,瞧着富贵出身怎么与我抢?”
  濮宝轩与她争执:“这么好吃的兔腿便是御宴上都吃不到!”
  “呵,吹吧,就你还吃御宴呢!”岚娘嗤之以鼻。
  “我干嘛要骗你?哎哎哎别抢我的肉。”两人打打闹闹起来,话题被成功岔了过去,无人再关注慈姑,慈姑悄悄舒了口气。
  巷子外一辆马车上,濮九鸾从食盒里拈出一枚樱桃毕罗,眼神微动,原来这就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么?他忽得心情大好,珍而重之尝了一口。
  马车外的疾风闻着樱桃果酱酸酸甜甜的滋味:好饿。
  庭院内,酒过三巡。
  岚娘想到慈姑说过的卤牛肉便抱怨起来:“可惜寻不到牛肉,不然定要让慈姑给我们好好秀一手!”
  “我可以啊!”喝得迷瞪瞪的濮宝轩立刻相应。
  岚娘不屑推他一把:“你可真行!吹起牛来好笑掉我大牙!莫不是将你家的耕牛来充数?”
  这濮宝轩可就不服气了,他将手中的兔骨头往盘子上一扔:“我怎么不能?!我是国公府三少爷,我十一叔是当世闻名镇北侯,区区一头牛算甚!”放过狠话又捡起兔腿巴巴儿吃了起来。
  岚娘、吕娘子的筷子齐齐掉落。
 
 
第43章 红焖蹄筋
  濮宝轩吃得肚儿饱饱, 看正堂亮着灯,如个避猫鼠,蹑手蹑脚想溜进内院——
  “站住!”濮二爷喝令一声, “又去哪里了?”
  “回父亲的话, 我去国子监借书则个。”
  “胡扯,一身的酒气, 国子监何时供酒?你这逆子到明日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来,活活个谎神爷。”濮二爷毫不留情就戳穿了他。
  濮宝轩认命地长叹一声, 缩住脖子等待着父亲的训斥。
  却听得父亲说:“明儿要要去当差了, 可不能这般懈怠浪荡了。”
  嗯?
  濮宝轩抬起头, 一脸不可置信。
  濮二爷一脸喜色:“还不谢谢你十一叔, 他与你寻了个好差事!”
  却见濮九鸾迈腿从正堂的阴影里走出房门,白玉般的面容在月光下逸静, 越发如同谪仙人一般,轻描淡写道:“我这些日子奉旨要去大理寺,只不过如此一来我原在江州采办漆器的差事便要耽搁了。这差事是官家亲口交待的, 交给外人不放心,宝轩已经中了秀才, 正好让他历练一下, 多知道些人情世故。”
  “奉旨去大理寺, 莫不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兴诏狱之事?”濮宝轩来了劲, 兴冲冲急急追问。却被濮二爷拍了一下后脑壳:“大人的事体是你过问的?”
  “无妨。”濮九鸾轻描淡写, “那我走了, 后面的事由我身边的徐林指点你。”
  说罢便长腿一迈, 告辞出去了。
  濮宝轩呆呆立在原地,若是从前他会求之不得能有这个机会:既能躲着亲事又可在外头无法无天,可今天知道这消息却丝毫没有意想到的兴奋, 心里有些舍不得新结识的那些朋友们。
  濮二爷送走兄弟回正堂后仍旧掩饰不住兴奋:“十一弟是天子重臣,他手指缝里漏下来一星半点都是大事,何况这是在天子跟前露脸的大好事!”
  濮二夫人则要现实得多,喜得合不拢嘴:“还是老爷你有远见,不像那几个小叔子一般在两房之间和稀泥,一开始就站在十一弟后头,如今我们吃肉,他们只能看着。”
  “也是命,我当初与老大年岁相差不大,自小被他瞧不起,我又何必去巴结他,还不如烧十一这个冷灶。”濮二爷想起往事,叹口气,“唉,十一也是可怜,没了娘,十三岁就被打发到陇右道老宅,人都说他娘去得蹊跷,谁知道他会闯出头呢!”
  “什么?爹?什么去得蹊跷?”濮九鸾竖起了耳朵。
  立刻被濮二爷驱逐:“去去去,小孩子听什么大人的事!别以为你有了差事我就不敢罚你,今日喝了酒,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濮二夫人心疼儿子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嘟哝:“那我去给宝轩收拾行装,江州多雨,要带些除湿的草药,还要油布伞,现做鹿皮护膝又来不及,哎呀,也忒仓促了些!”絮絮叨叨往后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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